叶尘发现缘分真的是个很奇妙无解的东西。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自己能以这种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沈畔恣面前。
高一两人第一次碰见时情形也没比现在好。叶尘当时被一群不良少年堵在巷口,让他交出身上的钱。他说没钱,对方几个人的拳头就朝着自己挥了过来。
叶尘当时没还手,因为在对方开口勒索之前他就看到了路口边双手插兜站着的人。
开学分班的时候他在学校门口见过这个人。七八月的太阳毒辣得不像话,可那人的父母还一直在门口等着分完班接上他才一起回家。
后来叶尘才注意到他们是一个班的。
“干什么呢?”
阴暗逼仄的巷子里连阳光都很难照进来,四周长期弥漫着下水道的恶臭,以及潮湿腐烂的木头味。
沈畔恣在路口看了很久,发现里面被勒索的人即没有逃跑也没有反抗,就只是呆呆地站着不动。看得他心里无名火直冒,他不爱管闲事,但还是在那些人举起手后忍不住跑了过来。
“要你多管闲事?”为首那人痞里痞气地开口,俯视一切的姿态成功逗笑了沈畔恣。
“你他妈笑屁啊。”
“你最好把嘴放干净点。”沈畔恣冷着脸,晃了晃手机,说:“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还不走是要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等警察过来么?。”
“你……”那群人虽然气不过,可还是跑了,临走时还不忘放狠话:“你们给老子等着。”
眼看那群人走完了,叶尘却还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自己。沈畔恣莫名地气不打一处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你为什么不还手。”
……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这一会儿就成这样了?”沈畔恣看着叶尘右手上狰狞的伤囗,眉头越皱越紧,他小心翼翼地把叶尘扶起来,语气不容置喙:“我送你去医院。”
也许是沈畔恣的模样和几年前重合,也可能是他心疼的模样成功触动了叶尘的某根神经。让叶尘鬼使神差地问出了那句早已在心中排练过千万遍的问话:“你这些年过得好么?”
“什么?”
那晚的风实在太大了,也可能是叶尘的声音就和他千万次在梦中呐喊那样无声。沈畔恣没有听清叶尘说了什么,而叶尘晃然的失神也转瞬即逝。
“我说不用那么小心,我伤的又不是腿。”
叶尘自以为是的幽默成功招来了沈畔恣的重击。他紧抿着嘴扯出一抹笑,用力踩了下叶尘的脚背。
“这下伤了么。”
嘶——
叶尘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要伸手去抬着脚,结果被沈畔恣早有准备地拦住了,“等会蹭到你掌心的伤囗了。”
沈畔恣的手心干燥温热,掌心的软肉上没有一点茧的痕迹,触感柔软得像吸水的海绵。
他就那么半拉半握着叶尘的手。周围的氛围似乎都变得奇怪起来,沈畔恣这才松开手,嘀嘀咕咕道:”好傻逼啊,在大门口拉个手站着。”
“走了,我送你去医院。”
“哦。”
叶尘手臂上的伤没有很深,不过因为范围比较大还是被缝了几针,沈畔恣看着他包了一半绷带的手半晌没说话。
“没事的,这个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疼的。”叶尘的声音温柔有力,不过他故意显得轻巧的语气只会让沈畔恣更生气。
“关我屁事。”
话是这么说的,沈畔半恣还是乖乖开车要送叶尘回家。
“你有兴趣换个经纪公司么?”
“什么?”叶尘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想换个经纪公司么?”沈畔恣目视前方,十分认真的观察路况。
不厌其烦地重复过一遍后,又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我回国开了家娱乐公司,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沈畔恣说得轻巧,整个人也透着股散漫气息,好像他真的只是因为公司缺人了随囗问问叶尘的打算。
不过叶尘还是很敏锐地发现了他攥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得骨结都有些发白。
沈畔恣还是这样,高中时就在照顾自己可怜的自尊心,现在还是。叶尘笑了笑,说:“不用了。”
他不想一直做沈畔恣拖着的尾巴,永远都在阻碍对方前行。
说实话,对于叶尘的回答沈畔恣并不意外。他知道叶尘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帮助,但就算早有心理准备,现在真的听到对方毫不犹豫地拒决自己时,沈畔恣心里还是有些微妙的难受。
两人都没再说话,五年的时间让他们中间多了一道看不见的高墙,让他们相顾无言,拘谨陌生。
所以说时间真的很奇妙,让陌生的人熟悉,又让熟悉的人陌生。
叶尘没去看沈畔恣的表情,只是本能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好。
“前面就是我家了。你吃饭了么?要不我先请你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沈畔恣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发现自己刚才的语气伙乎有些生硬,就又补充道:“我等会还得去谈个生意。”
叶尘没再婉留,轻声对沈畔恣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这套房子是他工作赚钱后重新租的,小区整体的环境位置都很不错,相应的房租也比较贵。叶尘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着万一哪天沈畔恣回来了,他不希望两人再见面时自己还住在破旧的桶子楼。
尽管他们当时分开的时候极度不愉快,但叶尘就是莫名地觉得沈畔恣会回来,并且他们还会再见。
……
午夜时分,酒吧里人潮涌动。震耳的音乐吵得人头脑发懵,五颜六色的灯更是晃得人眼花缭乱。
一个身穿长袖薄卫衣,浅蓝色牛仔裤的男生拿着一把吉他走上了舞台。没去管周围无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轻轻拨动琴弦,柔软和谐的曲调从他口中缓缓流出。
喧闹的氛围在他上台的瞬间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唱歌。额前黑色的头发遮住了他锋利的眉骨,青涩稚嫩的模样像极了背着家人偷跑出来打黑工的中学生。
“老板,你确定你找的这个唱歌的成年了么?”
沈畔恣刚进门本来还在疑感这家酒吧怎么那么安静,听到那人的问题也不由往台上看去。
叶尘端坐在众人之间,手里拿着一把灰色的吉他,眉眼依旧温和却不见笑意。
像是有某种心灵感应般,刚刚还低垂双眼的叶尘突然抬头,视线就这么不偏不倚和沈畔恣撞了个满怀。
手指不受控制地偏移,原本和谐的曲调蓦然乱了一拍。叶尘抱歉地笑了笑,旋即低下头继续弹唱。
沈畔恣没有错过叶尘嘴角一闪而逝的苦笑,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窒息感。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缓解心口的刺痛。
唱够两小时,叶尘下班了。带着说不清的期待朝着门囗的位置望去,留给他的是沈畔恣离去的背影和刚才簇拥在他身旁奉承的人群。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相比五年前沈畔恣真的变了很多,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叶尘想上前去喊住他,刚走了两步就被酒吧里的顾客挡住停了下来。他才如梦初醒,如往常般笑着拒决了一个又一个上前的人。
他第一次在酒吧驻唱其实是高中的时候。那会儿他没生活费,找到的第一个兼职是去饭店刷盘子。后来老板知道他才高中没成年,就没敢继续用他。
酒吧这个工作是别人告诉他的。那个人和他关系并不好,介绍他过来工作大半也是带着嘲讽的意味。不过叶尘不在乎,因为当时酒吧对于年龄要求不严,而且工资高。
当时碰到有上来搭讪的,他就直接冷着脸拒绝。后来被老板骂了几次不懂人情世故他就改了。
不过高二以后他就没来酒吧了。他的成绩一直很好,高二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家教的工作。赚够生活费了,他也就没再去那么乱的地方。
没想到啊,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叶尘想。
回到家翻涌的情绪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叶尘不喜欢伤感悲秋的回忆过往,他也没这个时间。
第二天一早,起来简单洗漱后叶尘就直奔医院。
轻车熟路地走向病房,他把刚从楼下打包的南瓜粥放下就拿起保温壶去打水。
回来时病房里的女人已经坐起来了。她的头发稀疏灰白,宽大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手上因为长期输液留下大块淤青,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看到叶尘,她的眼里才泛出一丝光芒。
“小尘,你来啦。幸苦你了,每天上班完还要过来照顾我。”陈欢颜的声音苍老虚弱,透着长期被病痛折磨的无力。
“没事。”
叶尘把刚打的热水放在一边,帮陈欢颜调整了下身后垫着的枕头,等她坐稳后,才打开粥递给她。
“他今天昨天晚上来给你送饭了吗?”
“你爸他……”
叶尘的脸色瞬间就冷下来了,陈欢颜顿了一秒,继续说:“他昨天有事。”
叶尘皱着眉,不想去问那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才会连饭都不能给她送。
他在这里坐着也没话说,本来打算直接走了的。但看到陈欢颜端着粥不停颤抖的双手,他又没法真的就这么走了。
接过陈欢颜手里的粥,叶尘淡声道:“我喂你吧。”
陈欢颜刚才喝粥的时候手太抖了,洒了点在衣服上。听叶尘说喂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拒绝,只是有点局促的说了句,“谢谢。”
“没事。”
旁边的人看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只觉得说不上来的奇怪。相比母子家人,他们看上去更像两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彼此之间明明生疏得不行,但又碍于那层关系只能绑着对方。
叶尘走之前给陈欢颜洗了脸,又给叶怀仁打了电话,警告他下午必须来医院。
医院里叶尘之前充的钱快没了,他得先去交钱,不然陈欢颜的药就得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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