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从跑步机上下来，坐在扩胸器前，小赵走过来指导她。
“最近来得勤！”
平时她一周最多能来一次，今天才周三，这是第二次。
“吕超果然是大拿，这一周大厦里几位老总都来过，可惜吕超只答应一周来两次。”小陈既羡慕又无奈。
“这么说他完全是看着你们老板的面子来的！”甘霖若无其事地说，“他在很多健身房兼职吗？”
“他开始是在劳斯健身馆当教练，现在执照可能还挂在那里，他主要做私教，来兼职一是帮忙二是寻找目标客户，大家都明白，互利互惠。”
“你不是说他一直不答应来。”
“上个月老板还说要退而求其次请王士吉呢，可王士吉这人吧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所以一直在犹豫 ，谁知吕超竟然答应了。”小赵扳住她的肩，“你用力不均匀，容易造成高低肩，上次吕超就提醒过我。”
“这么厉害。”
“不承认不行呀。”小赵大大咧咧，“依我看他可能有目标了。”
“有目标？什么意思。”甘霖心口一跳，怎么也撑不开手中的器械，小赵让她做深呼吸。
“肯定是大厦里哪位老总要找私教，他得到消息，想来争取一下；要不他来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有人看中他？”
“不知道，反正老总来得挺多。”小赵十分羡慕。
“也就是说他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我们老板也不傻，签了一年合同，有一年时间怎么也会找到差不多的，我们这里主要还是针对大厦里的白领，吕超就是锦上添花。”
“为了找个人把自己拴上一年，可真够下本的。”
“可不是！对了，听人说他在亨利健身房也兼了职，你知道那里吧，在耶利亚的顶楼。”他啧啧有声，“别的不说，就那儿的设备，啧啧，在滨城算是顶级。”
耶利亚她知道，却没有去过，它是滨城有名的会馆，也是有钱人的宵金窟，那里的健身房自然是一流。
“他一个人能干过来吗？”
“说到点子上了，我们私下议论，他可能手下有团队。”小赵又是一番羡慕嫉妒恨。
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取过毛巾擦汗，环顾四周，健身房人还不是很多，空气中有一种辛辣却又柔和的清新味道。
“看不出他挺会钻营的。”她不由自主地翕动鼻子，那股若有若无的辛辣随着她的呼吸在她的脑子里盘旋不去；她眨眨眼睛，看着小赵，“你用香水了，迪奥狂野。”
“这也能闻出来，”小赵急忙摆手，“吕超给我一瓶试用装，我女朋友说挺好闻的，我就一直揣口袋里。”
甘霖从袋子里掏出一瓶运动饮料递给小赵，“看不出他喜欢香水。”
“他也和我一样，就是放身上借借味，我们都是粗人，没那个讲究。”
“这味道我挺喜欢的，能让我闻闻吗？”甘霖实在忍不住，也顾不上自己的话是否让小赵起疑。
小赵笑嘻嘻地让她等等。
昨夜潘海利根兽首乔治勋爵的悲剧香水味带给她的惊惧又一次浮上心头，她忙取过大毛巾披在身上。
项目总监程责前几年就喜欢用乔治勋爵的悲剧香水，她对它非常熟悉，怎么会弄错。
“看看，就是这个，”小赵递给她一个蓝色的透明小瓶子，“我平时不喜欢抹香水，放在身上倒可以接受，我女朋友很喜欢。”
对着灯光，碧蓝色荡漾出一种金灿灿的光晕，是Dior秋季新款，瓶子旁边的棱角已经磨平，这是手指反复摩挲的痕迹，女人对香水天生有一种视若珍宝的情怀，只有男人会把它当做玩物。
看样子吕超有把玩香水瓶的爱好。
甘霖心情沉重，她打开盖子，浓郁的味道哪有什么干草的清新，全是霸道欲念。
除了事发时他们意外地一前一后通过事故现场，她不信自己和这个即使住在同一个小区都从没见过面的吕超会有什么瓜葛。
据物业的人说吕超儿时受过伤，右眼视力只有0.7，过狭窄的弯道有心理障碍，平时很少从西门进出；那天有位住在松江桥附近的客户腰疼得很厉害，让他过去看看；如果他不从西门进，最少得绕出两公里 ；如果是她也会铤而走险；能够完美解释那晚吕超的所有行为，包括他仓促左拐的过弯操作。
路上车流密集，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一辆奔驰商务车后面。
可这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却在短短三天时间里与她见过四次，或许更多。
她伸手去够副驾驶上的储物盒，里面放着吕超亲自送她的安全健身小册子。
突然前车尾部往右微微一摆，甘霖下意识地快速左打方向盘，呯的一声，一个黑影从她的右车门掠过，吓得她一身冷汗。
前车和她的车同时刹车。
前车司机下车指着丝毫没打算停下的大货车骂了几句，才悻悻地开走。
甘霖脑子一片空白，眼前反复闪现前车车尾向右一甩她急打方向盘的情形。那晚也是这样，如果没有前车猝然拐头，她的车肯定会碾压在死者身上。
这种念头并不是第一次有，可这次却让她浑身发麻。
她是幸运吗？
后视镜里，彩练般的车流在身后起舞，车外的霓虹和灯光映射着车里模糊的鬼魅影子。
甘霖突然打开左闪，快速并向外道，转向永和大道，一路驰骋，向西郊的彭家镇开去。
彭家镇是滨城的经济开发区，企业写字楼林立，这个时间回城的车辆很多，而她这边却很清静。
她与前车保持相对距离，后面的车与她也保持着相对距离，开了十分钟，三辆车像打了招呼一样，默契十足，谁也不超。
看到前方十字路口，甘霖右拐转向青口镇方向。青口镇现在归入滨城红海区，这条路早已废弃，路面狭窄，崎岖不平，两侧的树木没有修剪，虬枝盘结，占据半个路面。甘霖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两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脚下跟着用力，车灯刺破黑暗，一往无前。
后视镜一闪，两束苍白的光亮仿佛从地域飘出的鬼火，忽忽悠悠跟在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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