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老师手里借来车钥匙的顾老师,忧心的盯着副驾驶上喷嚏声不断,显然是有些感冒的家伙。
带着轻声呢喃,昏昏欲睡的林闲渟来到距离露营地不远的山间民宿。
“你不是晚会上的美女姐姐吗?我和你不熟,你要离我远一点。”
“坐好了,从现在开始回答我的问题。”
“谁给你喝的酒,带了多少瓶,有谁参与?你给我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全身松散的林闲渟,站不住,坐不稳,顾老师咄咄逼人的语气里,只存在身为班主任遇事的理性,毫无丝毫情感。
“我不要,你要是冷冰冰派来的细作,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顾老师的严肃一秒破功,拧眉皱目地盯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家伙,私下就是这样称呼自己,常言道,酒后吐真言,一点没错。
“冷冰冰?我不认识她。”
顾老师矢口否认,想着套出点话,床前受凉的林闲渟再次打上一个响亮的喷嚏。
散去视线里的模糊不清,明亮的盯着面前拧眉肃目的美女姐姐。
“美女姐姐,我给你唱的歌,好听吗?是我最喜欢的贝加尔湖畔。”
“嗯,好听,你平常的五音不全,唱歌跑调是故意的。”
“呵呵,你怎么知道,我觉得我这样可逗了,她们听见我开口唱歌就捂耳朵。”
“说小师父,别念了,我头痛。”
想起昨晚一幕的顾老师,不免温笑出声,盯着面前傻兮兮憨笑的林闲渟。
“我觉得你跟顾老虎好像,尤其是笑,她可不爱笑了,一天到晚,看见我摆着一张臭脸,凶巴巴的。”
“冷冰冰,凶巴巴的顾老虎?”顾老虎本尊不听不知道,一听蹙眉道。
“我很想问她,是不是讨厌我啊,跟中学的老师一样,看我冷冰不顺眼。”
“有事没事要找我算一账,陈年的老黄历也要翻出来,我都觉得她是算盘的化身。”
“不讨厌。”
“我问冷冰冰,美女姐姐,你不用回答我。”下一秒浑身乏力的林闲渟闷声地躺在大床上。
“我不是说了,不讨厌。”
瘫软在床上的林闲渟扭扭捏捏起身,手指撑着眼皮,手动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内省有愧的顾老师。
“美女姐姐是小顾,我应该是眼花了。”
万语千言难出于口的顾老师,大段的解释浓缩成短短的三个字,她很抱歉,无形之中的行为伤害到了林闲渟。
“对不起。”
“谢谢你,昨晚的帮忙。”
“谢谢我昨晚的帮忙?口头谢谢吗?没有实际上的嘉奖吗?”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抱抱我,因为我觉得你和冷冰冰超级像,都是漂亮的万年寒冰。”
像拥抱这样的亲密接触,极少拥抱他人的顾老师,毫不犹豫轻轻地抱了抱,醉的不轻,听不进话的林闲渟。
脸颊上突然袭来一抹青涩,是来自林闲渟唇瓣上的温热,顾老师咯噔作响的心跳,瞬间没了节奏,大脑处于死机状态。
“美女姐姐,嘿嘿嘿,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顾老师的脸上闪过惊诧,双眸猛地睁大,显露出无辜羞涩的神情。
盯着面前人畜无害,胆大到肆意妄为,占完便宜倒头就睡的家伙。
侧睡在大床上的林闲渟,嘴里重复呢喃,“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很清醒。”
“你到底喝了多少?”
顾老师坐在床沿边,眉头紧锁的盯着面前酩酊大醉的林闲渟,这家伙碰不得酒精。
面色红润的林闲渟,呼吸里带着微微的酒味,有些呼吸不均,顾老师的心里生出怜爱,扯起被子,轻轻地盖在林闲渟的身上。
“不多不少,刚好半瓶,嘿嘿,我可真棒,我下次还要喝。”
“你要是还有下次,你可以试一试。”
喂下蜂蜜水,不在闹腾的小闲,沉浸在梦里,一个特别奇怪的梦境。
桌面上摆放着十七个时钟,拿起对应岁数的时钟,即可穿越回对应的时空,唯有第十七个时钟,时间静止不动。
初醒的天地,带着几分朦胧,掀开昏黑的夜色,依旧在天空上有残留。
从梦境中恍然挣脱的林闲渟,身体惊醒的从床上掀起,头脑里还带着昏沉与迷茫。
视线偏向落地窗前,安静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息的顾老师,不复平常的清冷,取而代之的是来自成熟女性的魅力。
林闲渟盯着沙发上的毛毯,坐在床沿边,穿上拖鞋,生怕惊醒顾老师,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被子。
又一晚没睡的顾老师,缓缓睁开双眼,垂下眼睑,抓着身上的毛毯,看向垫脚轻声从房间里逃走的小闲。
完全不认识路的林闲渟,百无聊赖的朝着山顶端的人造观景台走去。
想起长怎么大还没见过日出,趁着大家伙儿都在睡觉,狂奔向山顶,期盼着东方的红日初升。
担心小闲迷路走失的顾老师,从民宿里跟出,看着前端少年意气风发的林闲渟。
顾老师的心里淌进一阵自由的风,生机盎然的事物被镀上一层美不胜收,小家伙兴高采烈的奔赴山顶。
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放在长椅上,盯着绯红色的天空,寂寞无聊的跟身旁的棒棒糖说话。
“你知道日出和日落的区别,在于哪吗?哦,你不想说话。”
“我告诉你啊,日出和日落都是美好的事物,区别在于只有零次与无数次。”
“谢谢你,陪我看日出。”
拿起长椅上的棒棒糖,看向身后的顾老师,内心的悸动,告诉林闲渟身后是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你的身后?”
“我猜的,也许是我有心灵感应。”
顾老师垂目一笑,自觉地拿过林闲渟手上的棒棒糖,落座在长椅上,彼此之间相隔着一尺的距离。
“还记得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吗?”
“好事,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抱着垃圾桶傻笑,其他的我没有印象。”
大概是喝断片的林闲渟,眼神呆滞地看向身侧试探性问询的顾老师,庆幸小家伙没有印象最好。
“昨天晚上谁给你喝的酒,带了多少瓶,有谁参与?”
“谁有这个胆子,肯定是我带的,菜太辣了,我口渴,我就打开喝了。”
三姓家奴不可取,有锅就背,不能把兄弟姐妹们爆出来,受苦挨骂。
“你不会问我,你有心脏病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吗?你母亲怎么叮嘱你的。”
“你现在才几岁就喝酒,你不能吃辣为什么还要吃呢?你就不能放过自己。”
“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该为在乎你的人着想,少操劳点心。”
顾老师的言辞犀利,厉声说出口的一字一句,藏着一份深深的关心,林闲渟明知故犯的低垂下头,不开心。
“我看见你在跟许褚讲话,不想去,我知道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我爸爸从小就告诫我,不能浪费粮食,在自己饭碗里的饭菜,不管合不合胃口,必须吃完。”
意识到态度过于强硬,有些凶,顾老师长舒一口气,声音渐渐柔和。
“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我知道了,你不能跟我妈妈说,不然我小命会不保,又要去医院,烦。”
“看你表现,等一会儿医院上班,我带你去检查。”
“一票否决,今天早上我要去游乐场玩旋转飞椅,坐过山车,我很好,我没事。”
气不打一出来的顾老师,抓起身侧家伙不听话的耳朵,眼神阴冷的盯着。
“总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左右耳不进不出,想体验飞一般的感觉。”
“啊痛痛,不体验了,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掐我耳朵,她们都笑话我,软弱无能。”
“你有多少厉害的本事,你不清楚吗?该说软弱无能的人是我。”
怒火中烧的顾老师,平复生气,松开手里的耳朵,捂着左耳朵,嘟着嘴的林闲渟找准时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顾老师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你对讨厌的定义是什么,是我哪一种行为,让你产生误解。”
“你老是针对我,上课老点我起来回答问题,下课背书要我讲究声情并茂。”
“一点错也不能有,其他同学都不用,就我搞特殊,我觉得你这就是在讨厌我。”
“上课点你,是想让你站起来清醒,严格的背诵,是有意培养你的口语交际。”
“是想让你,在面对演讲等各种场合,有坦然应对的能力。”
年纪尚浅的林闲渟,哪能懂得顾老师的深谋远虑,不是故意针对,是秘密栽培。
“哇,顾老师原来你对我怎么好,一口气说怎么多字,来反驳不讨厌我。”
顾老师哀声的叹出一口气,小家伙的侧重点是一口气说出的字数,像是在对牛弹琴,白费劲,自讨苦吃。
望着远处温和的日出,林闲渟的脑海里,闪过初遇那天的情景,启唇问询道。
“顾老师,你还记得,我跟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入学当天,背着背包疾速跑向教室的林闲渟,为了赶上前端的林阖。
意外撞倒面色清冷的顾老师,随之还有手里整整齐齐的学生档案,林闲渟带有歉意的放下手里的手抓饼,拍了拍手。
“抱歉,女士。”
顾老师眼眸里带着些许嗔怒,蹲在地上,一同捡起四散的学生档案。
林闲渟捡起自己的学生档案,抬眸对上面前女士的眼睛内心咯噔作响,疑惑的盯着,“这位女士难道是我的班主任。”
顾老师的记性好不是盖的,尤其是记仇,手臂上阵阵的疼痛感,至今难以忘却。
“你急匆匆的赶去报道,将我手里的档案撞的七零八落,手肘也因此擦破皮。”
“不成想又在同一间教室里倒霉遇见,坐在讲台桌旁边,我说一句,你怼十句。”
林闲渟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抿着唇解释,“我不是有意的,况且这多有缘分。”
顾老师嘴角带笑的轻哼一声,在心底里默语:“是有缘分,大概是一段孽缘。”
不省心的林闲渟,以顽皮捣蛋闻名全校师生的双耳,顾老师一度陷入自我怀疑。
“三天两头要我去政教处领你回来,现在好不容易收敛一点,又不长记性。”
“哎呀小顾,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你不要再提我的黑历史了。”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懂了。”
“怎么你年过古稀,想让我返老还童,懂一懂你的身不由己。”
“那倒也不必,毕竟我的鞋穿在你的脚上,不合脚,千万别被绊倒。”
顾老师死亡凝视打在身侧,站起朝着围栏观景,在日出的烘托,鬼使神差下,小家伙缓缓张开口,回想起前几天读三毛的诗。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东方有火红的希望,南方有温暖的巢床,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
“如果有来生,希望每次相遇,都能化为永恒。小顾,还算满意?”
“相当不错,长进不少。”
日出的最佳观赏时间已然离去,发出刺眼的光芒,俩人朝着民宿走回,林闲渟不免心生感慨,带着一些些的伤感。
“每天都在上演的日出和日落,只有今天最难得,最值得珍惜。”
“这是你第一次看日出?”
“对啊,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日出,我很庆幸,我不是独自享受美好,因为你来了,日出圆满了。”
“因此我决定,我以后要做一个浪漫主义的诗人,我不写诗,我只体验生活。”
“嗯,你的诗集会迎来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将来,在不久。”
简单的洗漱完后,顾老师带着馋虫来到民宿餐厅,一桌子的教师,胆小的林闲渟躲在顾老师的身后。
“他们不吃小孩子,你怕什么?”
“我有老师密集恐惧症。”
顾老师有些许无话可说,盯着身旁的林闲渟,高挑的身高,加上眼熟的样貌,一下子就被随行的教师认出。
林闲渟低下眉宇,小心翼翼地看向郑校长面前没动筷子的一笼蟹黄灌汤包,着实眼馋,好吃的本性使得垂涎。
“老师,我要吃这个。”
顾老师的视线偏向身侧的林闲渟,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转到林闲渟的面前,拿起桌上的公筷,夹起一笼的灌汤包收入碗里。
“够不够,不够的话张老师那还有。”
“够了够了。”饥肠辘辘的林闲渟,早就扛不住胃的反抗,狼吞虎咽,一口一个。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顾老师盯着小家伙如饕餮来袭一般的吃相,眼眸在嘴角的作用下,都在扬起笑意。
大部队的旅游车,已经驶向当地的游乐场,落单的林闲渟坐在副驾系上安全带。
在小家伙撒娇卖萌猛烈的输出下,顾老师没办法,只能退让一步,先带小家伙完成童年遗憾,再去医院全身检查。
“我已准备完毕,小顾,出发。”
“你只允许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活动,不该碰的项目,禁止心存侥幸。”
“好的,船长。”
“你口中的我到底有多少个外号?”
虽说昨晚该听到的外号都已知晓,顾老师还是忍住不住问一嘴。
“我的两个手指头掰不完,我勉为其难,给你简单举例几个。”
“你凶巴巴的就是顾老虎,摆张臭脸是冷冰冰,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老班,正式场合你是顾老师,平常是小顾。”
“没大没小。”顾老师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宠溺,随她顺口称呼,无所谓。
“我这人就是没规矩,小顾,请开车。”
好歹是驾龄六年的老司机,顾老师握着手里的方向盘,照做驶出民宿的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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