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回洲陷入了人类的哲学思考——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虽然他不是人，而且已经死了，但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因此变得简单，甚至更加复杂了。
自那天尝过盛曦的肉以后，聂回洲感觉自己已经身在另一个世界。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一只普通的死妖，但是要说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好像也没有。还活着的记忆乏善可陈，在地府上班的日子也没什么波澜。聂回洲先前自认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妖怪，特殊的点大概就是年纪挺大。现在盛曦对他那异常的吸引力逼迫他离开自己的认知，去寻找血脉的源头。
他甚至不顾加班风险去找谢允，却得到对方毫不掩饰的白眼：“朕是个才死几百年的花季少女，你在地府上多少年班了心里没点数？”
聂回洲冷汗直冒：“啊……这……臣……”
谢允可不会放过送上门的肥羊，毫不客气地分派了一堆让鬼看了都想再死一次的东西，笑嘻嘻地将他送出大殿。
不过几个时辰，聂回洲就从天上落入地狱，那血肉的滋味好似还在唇齿之中吊着他的命，脚步却已经虚浮的比肩吊死鬼。痛苦的加班让他心中的天平不断摇晃，血脉这种高大上的遥远玩意和当下的处境相比，好像都不是那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真的真的很饿，就像婴儿第一次呼吸一样饿。
另一边盛曦的日子其实不算好过，至少不是聂回洲故意想象出来的拉仇恨值那般快活。他虽然不需要上班，但也不是啥也不做的，即便如此日子还是非常枯燥，就指着聂回洲那口肉打打牙祭。一开始还美滋滋地以为日子不会无聊了，毕竟好不容易遇到自己的真命天肉。谁能想到刚约好每天都有的吃，转头一周也没捞到一口。给盛曦急得呀，差点馋哭了，恨不得去地府找人。这头聂回洲也不好过，天天加班被压榨，盛曦的肉又勾得他日思夜想，明明早已不需进食也生生给自己弄出来个饿死鬼面相。
在死活和工作的双重压迫下，聂回洲终于不服己望的恶向胆边生，这才如梦初醒，怎么可能只有自己有问题！遇到瓶颈，应该积极地怀疑别人才对！这样一看，盛曦真是可疑得很呐！
说吃就吃，聂回洲立马联系盛曦，冲去他在市中心的房子。
还没进屋，就被急切的盛曦摁门上了。几天不见的精神白富美小妖鼻息炽热，一副好多天没吃饭的可怜样。他不断蹭着聂回洲的蛇，好像在思考哪里下口，嘴里还嘟嘟囔囔：“怎么会这么香……”聂回洲带着他坐下，牙也已经变尖了。一时间，他们试图维持人形的体面，又对本能的互换无可奈何，两妖各吃一口才总算缓解了气氛。
聂回洲把自己的良妖证拍在桌上，悲痛道：“我本来是个良民。”
盛曦吃了一顿舒服多了：“现在不是了？”
聂回洲捂脸：“我的胃不干净了。”
盛曦大怒：“多少妖想吃我都吃不着，你以为我是地沟油！？”
聂回洲奇怪：“你不是说自己是普通的乌鸦么，怎么会有那么多妖想吃你？”
盛曦顿住了：“可能我比较有魅力。”
聂回洲噌的一下站起来：“你仙人跳我？”
盛曦无语：“你的脑子和n头发一样大吗？”
聂回洲坐回去：“可我真的没什么可图的，拿死工资还要加班。”
盛曦拍拍他肩膀：“不要这么悲观，我之前驮太阳的时候也像你这样累，但是现在改体制了感觉特别好。你再等等，说不定也能等到地府革新呢。”
聂回洲脸色一变，驮太阳……？盛曦也反应过来，拍肩的手也顿住了。
聂回洲大喊：“你刚还说你是乌鸦！”
盛曦也叫：“金色的乌鸦怎么你了！”
“三足金乌……竟然是三足金乌……难怪你那么有钱……呜呜呜……”盛曦手足无措地安慰沙发上捂脸哭泣的饭……饭搭子，也不知道这样影不影响肉质啊家人们。
聂回洲哭了一阵，就在盛曦无聊到开始刷论坛的时候，突然翻身把盛曦摁在沙发上。他还是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脸笼罩在蛇发的阴影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盛曦：“给我吃一周的量，我就原谅你。”
盛曦也笑了：“不要。”
聂回洲能屈能伸：“三天。”
盛曦转移话题：“我的肉可不是自助餐，而且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我们如此想要吞噬对方吗？”
聂回洲不情不愿地坐起来：“你觉得我身份有问题，可我查过了，至少在地府这段日子我就是个普通妖。”
“直接告诉你吧，除了你，根本不会有妖想吃我的。我守护扶桑数万年，是纯正的功德金身，寻常妖敬畏我都来不及。而你……吃了我的肉还没排异反应。”
“那我是什么，黑洞成精？”
“这不是科技文，”盛曦无语，“你要么是吃了什么，要么被什么吃了，既然自己想不起来，应该就是被吃掉了吧？”
没错，妖就是如此简单粗暴。不过记忆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麻烦，能连带记忆也一起吞下去的怪物也是世间罕见。大部分时候，妖被吃了就是彻底消散了，也不会轮回转世。加上生育率奇低，现在的妖少到要用异管局来保护监督，不然世间生灵失去平衡又是一桩麻烦事。
自己好像撞上了大麻烦，聂回洲后知后觉。而盛曦这个不要脸竟然毫不顾忌他的震惊，暗搓搓想要再啃两口。
“事实上，这是命中注定，”盛曦咬着他的蛇含糊不清地说，“世上只有你的血肉会让我如此痴迷……”
聂回洲妥协了：“既然我也上了你的贼船……那能不能再吃一口？”
一口肉真的不够，他没吃妖的日子久到自己都忘了。但也确实没有食欲，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几百年没啃过同事一口？还不是因为挑嘴，对那些死状各异的家伙没一点兴趣。
但是，自己究竟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倒是一直萦绕在聂回洲心头。要说他和其他妖最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一头蛇发了，可是别的妖也有无法控制的血脉外显，只是他这个比较特殊而已。
就连盛曦，也可以看见他金毛里面有几根羽毛，凡是妖不刻意隐藏，想大致判断种族真的很简单。
所以，至少自己是一种蛇妖不是假的。然后是吃鸟的蛇……好吧这不算什么线索，妖间其实不太有食物链的说法，只要够强，兔子也能吃老虎，只是他和盛曦这种互吃的情况比较少见罢了。
这样一想，自己简直是世界上的孤例啊。有记忆以来，聂回洲就没见过自己的血脉亲人，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地漂泊了许久才被地府收编。
算了，聂回洲翻了个身，不想了。对于不能立刻出结果的事情，他总是缺少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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