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兖一遇到危险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手中总是握着一枚糖。
他小的时候在大街上见过一次华霜，那时他的母亲刚刚去世，公孙府的小公子穿得破破烂烂走在大街上，她把他当成了乞丐，施舍了他一罐糖。
她说：“这是西方的奥兹国送来的贺礼，只有一罐，全都给你。”
他抬起头怔住：“只有...?全都....？”
“是啊，全都给你，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呆呆地问：“进宫当太监吗？”
华霜那个时候还不懂太监和正常男人的区别，只知道在宫里有饭吃有新衣服穿。
她瞪着圆鼓鼓的眼睛问：“当太监有什么不好吗？”
公孙兖听完，穿着破鞋破裤子，拔腿就跑。
他要当大官，才不要当太监。
华霜后来还特意寻了他，得知他原来有房住有饭吃，只是不知道他住的是漏雨的小破屋，吃得是馊饭，更没有细想一个官员家的公子为什么打扮得跟个乞丐一样。
十六岁那年，公孙兖以新科武状元的身份被请入王宫参加宴席，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满脑子都在想如果母亲如果还在世的话应该很喜欢吃这里的糕点吧。
向来要强的他，第一次苦巴巴的主动向人讨要食物，还是在那么大的场合，他想多带一点给他的母亲。
华霜哪里知道他的母亲早就死了啊，她也不知道偷看了公孙兖多久，可逮到机会和他说话。
她给他拿了好多个漂亮的琉璃瓶子，豪迈大气地说道：“你来我家做客，想装多少装多少。”
一点都没嫌弃他。
他问：“你不觉得我很失礼吗？”
华霜咬着糕点，眼珠子眨巴眨巴：“怎么会？御膳房的张大厨若是知道有人喜欢吃他做的糕点不知道多开心呢。”
华霜指了指周围的人：“你看他们，全都小猫吃食一样，每次宴席过后，食物全都浪费了，真是可惜。”
公孙兖怔怔地看着眼前精美漂亮的食物，想要母亲曾经为了一块糕点被打得半死，喃喃道：“是啊，真的很可惜。”
有一日，方九灵问远在边关的公孙兖：“既然知道做了驸马就不能再参与政事，为何不拒绝这门婚事？陛下仁慈，不会生气。”
公孙兖回道：“舍不得拒绝。”
“什么？”
方九灵扭头询问。
“你挨过饿吗，在刺骨的冷风中？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为你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你是会记一辈子的。”
“就像那年在沙漠里遇到沙尘暴，你用小小的手将我从沙土里挖了出来，九灵，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决定要永远对你好。”
向来隐忍坚毅的新帝回忆着种种过往，对着屋内的一副画像喃喃自语：“她恨我，您如果知道了真相也会恨我对不对？”
魏曦和还在位的时候，雪妃就经常召他到霜花苑，她像母亲一样总是变着法的做各种好吃的给他。
雪妃听到华霜的死讯，明明自己已经那么难过了，还要反过来劝慰他要放下，要好好照顾自己，而方九灵则像只馋嘴猫，总是坐在他俩中间埋头咕噜咕噜吃个不停。
那个时候，他是幸福的。
他有时候想，如果他的父亲不那样那该多好，他也向往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可惜，他的父亲从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关于恨不恨的这个话题，其实公孙兖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因为太清楚自己做过的事，也知道自己有多不可原谅，所以在妄念楼初见华霜时不敢与她相认。
他心里很明白，他们俩不会有好结果了。
当年魏曦和造反，他是主谋。
那年在城外截杀烽火骑的人是他。
四千名将士，被他一夜之间埋进了郊外的荒山野岭，至今没有被人挖出。
他什么都算好了，造反的事鼓动魏曦和做，所有人都以为他一直在边关，王城里发生的事通通和他无关，等楚氏王室被屠光殆尽，他再领兵杀回来，到时候借着拨乱反正的由头杀了魏羲和，届时他娶了公主，只需许诺天下人日后扶楚皇公主的血脉上位，那么他称帝就是明正言顺，是局势所迫。
他要的从未变过，名和权。
只是他没想到后来的很多事情都失去了掌控。
变故从那夜就开始发生。
华霜不知道从哪得知了真相，提着剑披头散发的来找他，争吵下，跑了出去。
当时宫里到处都在抓楚氏的人，杀一个赏黄金百两，杀俩个赏黄金三百两，若是杀了王子王孙赏黄金千两。
这是他亲口下的悬赏令。
他虽然和魏曦和交代过不能伤害华霜，但是混乱之下，谁能保证呢？
公孙兖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他听见到火海里有人在叫华霜。
待他在火海里找到那具佩戴着华霜信物的女尸后，又被方九灵打晕拖了出来。
那夜，宫外驻扎着兵马，原本他是想趁魏曦和没有防备的时候倒戈相向，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再醒来魏曦和已经称帝。
经过那夜的隐兵，魏曦和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对他有了防备之心，杀魏的时机已过。
为保命，公孙兖将自己伪装成萎靡不振无心权势的模样，以此渐渐打消魏曦和的戒心。
那日魏曦和假装实现昔日承诺，许他高官俸禄来试探，孙孙兖假意谢恩，却以孝道之名把这份“恩情”转移到了他父亲头上。
公孙兖的父亲一朝之间官拜大司马，还以为是祖坟冒了青烟，整日高兴得不得了。
自此，在那些忠臣眼中公孙兖父亲参与造反一事板上定盯，而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却突然卸了官职一定是因为得知了这些事情，无奈一边是楚氏已亡，一边又是自己的父亲，痛苦之下只能胸无大志麻痹自己，他成了那个有情有义的人。
公孙兖骗了所有人，他身上的毒根本清不掉。
这些日子霜花苑里，御医们进进出出，同时身体越来越差的还有柳烟浓。
方九灵去看望她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咳血。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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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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