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午的风轻吹,家门口那棵绿化树沙沙摇了摇。
老小区一楼是家便利店,收银桌坐着个女孩,这个点没什么生意,她借来了本开学需要用到的书翻阅起来。
直到一阵汽车声传来,她抬眼便看见烈日的路口下,一辆汽车驶了进来,就在便利店门口这儿停下。
本以为只是平时楼上的人回家,不一会儿看见5楼住的沈婆婆走了下来,笑咪咪同她打了声招呼,尤理也叫了她一声:“婆婆。”
“我下来接我大外孙。”沈婆婆说。
外孙?
自从尤理搬到这儿来,若不是逢年过节的话,楼上平常都很冷清,一直是她一个人住,从未听说过她还有个外孙。
尤理没忍住好奇心走出柜台,躲靠在门口的电线杆后偷偷瞄了眼。
她的视线只能看见这位陌生大哥的背影——双手插兜背对着她,体型看起来清瘦却又给人一股力量感,白色短袖下露出的小麦色的皮肤。
一举一动传达到尤理眼里的气质很特别,一看就丝毫不属于宁南这个小地方,搞不懂是不是一时的错觉,但至少在现在的夏风里,她是这样觉得的。
司机陆续从车后备箱里拿下来的行李在路边堆了个大堆,尤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请人帮忙送上去。因为这是一栋老楼,没有安装电梯,如果单凭两个人搬上去这么多行李,恐怕得花上不少时间。
没站一会儿,尤理额头就冒出了汗,更何况站在太阳底下的对面几个人。
想了想,她回去从桌子底下拿了把遮阳伞,过去从背后一把遮住两人头顶阳光。
沈婆婆冲她笑了笑,说:“谢谢小理啊。”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尤理摇头说。
一直给她背影的大哥回过头来,看见她的时候,尤理礼貌性地尴尬一笑,不知道说些什么,对方比她更冷漠,直接没说话。
眼神冷淡却不凶,但也不温柔,甚至还透露出一种在大人脸色才见过的认真感。
“哪儿来的小鬼?”他双手插兜,眼睛上下打量尤理,后者被他盯得心里有些手足无措,但这个形容她心里不怎么喜欢。
于是立马昂首,那张幼态脸上的神情还挺倔,朝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盘问:“谁谁是小鬼,哪儿有小鬼。”
“这儿呢。”他下颌往尤理抬了抬,插兜的手一动不动,好像他就是个大人,自己才是小孩儿。
虽然尤理长得瘦小,好歹快十八了,也算半个成年人。
“你……你……”尤理还想说点什么,转念想到沈婆婆还在一旁,便礼貌止住了口,换言道:“婆婆,你们东西这么多,怎么搬上楼啊?”
“你看这儿有电梯么?”他问。
尤理俨然摇头,后者无所谓道:“那不就行了。”
尤理一头雾水,难道这么多东西他要一件一件搬上去,光一个行李箱子就得走一趟,于是她惊诧:“那是,你自己搬上去吗?”
对方喉咙里逸了声“嗯”。
其实她想说请个人手也不贵的,下一秒却脱口而出:“那我帮你吧,人多,力量大。”
对方犹豫了一秒,将信将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破小鬼,刚想拒绝,一旁的外婆却开口了:“那小理你帮帮哥哥,婆婆啊腿脚不利索,就帮你看店,晚上下了班到婆婆家吃饭,我跟你伯父说一声。”
尤理爽快点头答应:“好!”
尤理家住4楼,从小跟婆婆的关系一直不错,因为儿女都离家远,一年到头来回不了几次,老人家也没什么伴。
尤理放假没事会陪她闲聊,散散步,做上好吃的会叫尤理上楼吃饭,尤理自己也拿她当亲婆婆看待。
太大的箱子她可一点都拿不动,于是挑了个小的,拎起就抬腿往楼梯走,走到一半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因为她还寻思特地走前面给他带路来着。
一回头却看见身后的那位大哥哥还站在原地,尤理朝他疑问:“不走吗?”
顿了顿,她又补充句:“哥哥?”
‘哥哥’只问了句:“不重?”
他记得那个箱子挺沉的,装得几乎都是书本,这个小鬼竟然轻松提走了。
尤理摇头:“还好,快走吧,我带路。”
他忽然语气很好地说了个“好”。
这小鬼挺热情,像今天的太阳似的。
门没锁,尤理在前头给他开了门,趁他比自己慢的时间,给他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后者接过,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尤理说,“这是你家。”
……说得也是。
两人就这样你一趟我一趟,前前后后花了将近1个小时才将所有东西搬上去,尤理累得气喘呼呼。
一屁股坐在沙发不想动,才休息不到十分钟,那位大哥哥就说自己忘记带拖鞋了,让尤理带下楼买一双。
想到他一身汗,应该需要洗个澡急用,尤理只好带他去,反正超市里这里也不远。
“我带你下楼买吧,哥哥。”尤理坐起身来。
“离我们最近的超市就在路口右拐50米,很近,”尤理边带他下楼边介绍,“但只是个小超市,基本的生活用品都能买上。”
这位大哥哥进去买完后出来,说要回去,尤理不知道他要干嘛,然后看他转身走进了旁边的那家店子,几分钟后拎来了两杯奶茶。
一杯戳好吸管后,递向尤理,“给。”
尤理一时怔住,嘴上道了谢,手却还停在原地,犹豫着拿还是不拿。
“不喜欢?”
尤理摇摇头,“应该,喜欢吧。”
她还是有些胆怯地伸手接过这杯奶茶,通身薄荷绿,颜色在烈日下看起来令人很凉快,仿佛被吹着一阵薄荷味的风。
两人边喝边缓步往回走,尤理小口小口喝,吸到晶球的时候好快乐,她举杯看了看杯身上贴着的标签,它叫……
薄荷奶绿。
对了,那他叫什么。
尤理忽然抬头问他:“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哥哥偏头看她,又收回视线,说:“沈嘉木。”
“哪两个字?”尤理问。
“嘉奖的嘉,树木的木。”
尤理听闻了然,片刻后笑说:“原来是,‘南有嘉木’的嘉木呢,哥哥。”
沈嘉木听后,无奈笑了声,“你还真能瞎编。”
“嘉木哥,”尤理抬头问他,“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吧,可以这样叫你吗?”
“你不是已经叫上了么?”
“好的,谢谢嘉木哥。”
走到楼下,没有需要她再帮忙的地方,尤理就回到便利店继续看店了,婆婆走前再次嘱咐她下了班要来家里吃饭。
她坐回收银台的凳子上,重新打开那本书,却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桌边放着喝剩的半杯奶茶,杯身蒙着的水珠已经滑下桌面,沾湿了一小片桌面。
虽然上面有“建议一小时内饮用完”,但尤理不打算遵循,她还想多留会儿这个味道。
因为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喝奶茶。
第一次喝奶茶就喝到了喜欢的味道。
下了班回家,她借来伯母的吹风机,小心翼翼从杯子里面对着标签吹,等温度刚好时,把标签再谨慎撕下来,沾到她新买了很久、还没舍得用的日记本上。
一笔一划在顶头书上日期,以及……
天气:沈嘉木
她不确定写下这个名字具体是为了什么,即使第一眼就觉得这位陌生的哥哥不属于这个地方,总感觉有一天他会离开得远远的,但就是想记住这个名字。
这三个字念起来很好听,也很喜欢。
她搁下了笔,忽然听到客厅的电话响起,她赶忙跑出去接起:“您——”
礼貌语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冷淡又熟悉的声音便抢了她的话:“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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