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永熙十五年,北疆烽火连三月。
沈昭翎的红甲在暮色中泛着血光,长枪挑飞最后一名敌将时,她额间的朱砂痣被溅上几滴污血,倒像是绽开了朵妖冶的红梅。战场远处传来沉闷的号角声,昭示着北狄的残军已彻底溃败,她将长枪往地上重重一拄,扬起下颌发出一声长笑。
“将军!萧州城大捷!”副将浑身浴血地奔来,脸上却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色,“我军斩首三千,缴获战马千匹!”
沈昭翎抬手擦去脸上的血污,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战场,忽听得不远处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她瞳孔微缩,长枪如游龙般破空而出,枪尖堪堪抵住一道黑色身影的咽喉。
“谁?!”
那人身着玄色劲装,面覆半幅银质面具,在沈昭翎凌厉的攻势下竟纹丝未动。他腰间的软剑堪堪出鞘三寸,寒芒映出沈昭翎警惕的面容。二人对峙不过瞬息,那人却突然轻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退去,眨眼间消失在残阳余晖之中。
沈昭翎皱眉收回长枪,心中泛起一丝疑惑。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绝非寻常刺客,可他为何出现在这刚刚结束的战场上?正思忖间,副将拿着一封密信匆匆赶来:“将军,京城传来急报!”
沈昭翎展开密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信中说她的父亲镇国侯突然重病,命她即刻返京。可北疆战事方歇,此时撤军只怕北狄卷土重来。她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忽然想起方才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心中警铃大作——难道这一切都是阴谋?
与此同时,萧州城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内,萧烬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冷峻而英气的面容。他凝视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方才与沈昭翎的短暂交手,让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那女子枪法刚猛中带着几分精妙,绝非一般武将可比。
“尊主,沈昭翎接到返京密信,似乎有些犹豫。”一名暗卫单膝跪地禀报道。
萧烬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派人盯着她,我倒要看看,这位镇国将军之女究竟有多大能耐。”他的目光深邃如夜,思绪却飘回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个懵懂的皇子,亲眼看着自己的父皇被权臣谋朝篡位,母亲为了保护他,惨死在叛军刀下。从那以后,他隐姓埋名,创立玄甲卫,只为有朝一日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
沈昭翎最终还是决定留下三日,稳固防线后再启程回京。这三日里,她加强了城防,又派出多支斥候探查北狄动向。深夜,她独自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漆黑的山脉,心中满是忧虑。父亲的病情、神秘的黑衣人、朝堂的暗流……这些事情交织在一起,让她隐隐感到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就在她沉思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她身后掠过。沈昭翎反应极快,长枪横扫而出,却被那人以两根手指轻松夹住。她转身便对上一双深邃如墨的眸子,正是那日在战场上遇见的黑衣人。
“你究竟是谁?”沈昭翎怒喝一声,手腕翻转,长枪突然变招,直取对方心口。
萧烬不慌不忙地松开手指,身形如燕般向后跃去,软剑出鞘,与沈昭翎的长枪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在城墙上展开激烈交手,招式凌厉,招招致命。沈昭翎越战越心惊,此人的武功与她不相上下,甚至在某些方面更胜一筹。
“沈将军如此大火气,不怕惊动全城守军?”萧烬一边交手,一边悠然说道。
沈昭翎冷哼一声:“你半夜潜入萧州城,到底有何目的?”
“目的?”萧烬轻笑一声,剑势突然加快,“自然是为了会一会沈将军这样的巾帼英雄。”
沈昭翎被他的话气得不轻,长枪舞得虎虎生风,誓要将此人拿下。然而,萧烬却像是对她的招式了如指掌,总能在关键时刻化解她的攻势。两人从城墙打到街道,引得巡夜的士兵纷纷围上来。
“都退下!”沈昭翎大声喝止士兵,“此人由我亲自对付!”
萧烬见士兵退去,剑势突然一变,身形如鬼魅般绕到沈昭翎身后,软剑抵住她的后颈:“沈将军,得罪了。”
沈昭翎浑身紧绷,却并未慌乱:“你杀了我,也出不了萧州城。”
“我若不想杀你呢?”萧烬靠近她耳畔,低声说道,“沈将军难道不好奇,你父亲的病究竟是真是假?”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沈昭翎心上。她猛地转身,长枪直刺萧烬面门,却被对方轻松避开。萧烬抓住她的手腕,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呼吸相闻。
“你知道什么?”沈昭翎咬牙问道。
萧烬松开她,将一张纸条扔在地上:“明日巳时,城西破庙,我会给你一个答案。”说完,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昭翎捡起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天机图现世。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天机图乃是沈家世代守护的秘宝,据说蕴含着能颠覆天下局势的秘密,除了沈家核心族人,鲜少有人知晓。这个黑衣人不仅知道天机图,还暗示与父亲的病有关,究竟是敌是友?
第二日巳时,沈昭翎乔装打扮后,来到城西破庙。破庙内蛛网密布,灰尘满地,却不见萧烬的踪影。她警惕地握紧腰间短刀,刚要开口,忽听得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抬头望去,只见萧烬斜倚在梁柱上,月光透过破洞洒在他身上,倒像是镀了一层银边。
“沈将军果然守信。”萧烬一跃而下,手中把玩着一枚银色的令牌。
沈昭翎盯着他手中的令牌,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玄鸟,与她在军中见过的玄甲卫令牌极为相似:“你是玄甲卫的人?”
萧烬挑眉:“看来沈将军也听过玄甲卫的名号。不错,我正是玄甲卫之主。”他收起令牌,神色变得严肃,“沈将军,你以为北狄为何突然大举进攻?你父亲的病,又为何来得如此蹊跷?”
沈昭翎心中一紧,她虽有所怀疑,但听到萧烬亲口说出,仍忍不住感到一阵寒意:“你究竟想说什么?”
“有人想让沈家倒台,更想得到天机图。”萧烬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沈昭翎,“北狄的进攻,你父亲的病,不过是阴谋的开始。”
沈昭翎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你有何证据?”
萧烬从怀中掏出一卷密函,扔给沈昭翎:“这是我玄甲卫刚刚截获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有人勾结北狄,又买通宫中太医,给镇国侯下了慢性毒药。”
沈昭翎展开密函,越看脸色越白。信中内容详实,连参与此事的官员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萧烬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些妄图颠覆大胤江山的人,也是我的仇人。”
沈昭翎盯着萧烬,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此人神秘莫测,她实在难以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但天机图事关重大,父亲的安危更让她心急如焚,她不得不冒险一试。
“你想要我做什么?”沈昭翎问道。
萧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很简单,与我合作。你我联手,定能将这些阴谋家一网打尽。”
沈昭翎沉默良久,最终点头:“好,我与你合作。但丑话说在前头,若你敢骗我,我沈昭翎定让你后悔莫及!”
萧烬大笑一声:“沈将军放心,我萧烬从不说假话。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解决一个小麻烦。”
“什么麻烦?”
“北狄的残余势力。”萧烬神色凝重,“他们并未真正撤退,而是在暗中集结,准备给我们来个回马枪。”
沈昭翎眉头紧皱:“你如何得知?”
“玄甲卫的情报网遍布天下。”萧烬说道,“三日后,北狄将在黑水河畔设伏,企图一举歼灭我军主力。”
沈昭翎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哦?”萧烬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沈将军有何妙计?”
沈昭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想设伏,我们便将他们引入圈套。三日后,我会在黑水河畔布置好兵力,只等他们自投罗网。而你……”她看向萧烬,“就率领玄甲卫在暗处接应,来个瓮中捉鳖!”
萧烬抚掌大笑:“好!沈将军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就这么办!”
两人商议好细节后,萧烬正要离开,沈昭翎突然叫住他:“等等!我还有一事不明。”
“沈将军请说。”
“你为何对天机图如此了解?”沈昭翎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萧烬,“这东西除了沈家,鲜少有人知晓。”
萧烬神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沈将军不必多问,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说完,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昭翎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的疑惑更甚。这个萧烬,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但眼下,她顾不上多想,北狄的威胁迫在眉睫,她必须全力以赴,打赢这一仗,才能回京查明父亲的病情,守护沈家,守护大胤的江山……
三日后,黑水河畔晨雾未散。沈昭翎身披红甲立于高坡,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河谷两侧的密林。寒风卷着砂砾拍打在她脸上,却不及心中翻涌的杀意凛冽——萧烬截获的密报显示,北狄三万骑兵正蛰伏在十里外的狼牙关,只等大胤军队踏入河道中央,便要将他们困在这狭长的死地。
“将军,玄甲卫已就位。”副将话音未落,远处忽有烟尘腾起。沈昭翎握紧腰间虎符,看着己方佯装溃败的先锋军策马奔逃,马蹄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血色光斑。当最后一名骑兵冲入埋伏圈,河谷两侧骤然响起凄厉的号角,北狄的弯刀如黑云压城般席卷而来。
“放箭!”沈昭翎长枪划破长空,万箭齐发的破空声中,她突然察觉到异样——敌军阵型竟不似寻常冲锋,反而呈诡异的环形散开,将大胤军队死死困在中央。更骇人的是,前排骑兵的盾牌上赫然画着玄甲卫的玄鸟图腾!
“不好,中计了!”沈昭翎瞳孔骤缩,只见敌方阵中缓缓走出一名银甲男子,手中高举的狼头战旗上,“萧”字绣纹在风中猎猎作响。副将脸色惨白:“将军,那是北狄新上任的‘苍狼’主帅,半月前突然出现,据说精通大胤兵法……”
话音被剧烈的爆炸声打断。沈昭翎猛地回头,后方的粮草营火光冲天,竟是混入了北狄的火铳手。浓烟中传来箭矢破空声,她旋身挥枪格挡,余光瞥见河岸峭壁上闪过一抹熟悉的玄色衣角。
“萧烬!”沈昭翎心下一沉,长枪挑开两名敌兵,朝着那抹黑影追去。穿过熊熊燃烧的营帐,她在断墙边截住正要翻身上马的萧烬,枪尖抵住他后心:“解释一下,为何北狄会用玄甲卫的旗号?还有粮草营的火铳,分明是中原制式!”
萧烬缓缓转身,面具下的眼神冷得惊人:“有人在我们身边安插了双面间谍。”他抬手掷出三枚银针,将暗处偷袭的北狄死士钉在墙上,“从你接到假密信那刻起,这就是个连环套——引你离开北疆,再用我的名号扰乱军心。”
沈昭翎尚未回应,忽闻震天动地的马嘶。数十匹浑身浴血的战马冲破火墙,为首之人竟是本该留守萧州城的苏砚。这位向来温润如玉的翰林院编修此刻满身血污,怀中死死护着一卷焦黑的羊皮卷:“昭翎!天机图的秘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支淬毒的箭矢穿透胸膛,苏砚踉跄着将羊皮卷塞进沈昭翎手中,气若游丝:“北狄与……裴相……”话音未落,便重重倒在她怀中。
“苏砚!”沈昭翎跪地抱住挚友逐渐冰冷的身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萧烬迅速检查箭矢,发现箭尾刻着玉露阁的蝴蝶标记——那是江湖医仙慕雪衣的独门暗器。
“慕雪衣绝不会轻易出手。”萧烬神色凝重,撕下衣襟为沈昭翎包扎手臂的伤口,“除非她认定,我们才是威胁。”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扫过她怀中的羊皮卷,“这上面写了什么?”
沈昭翎展开残破的图纸,只见泛黄的宣纸上画着半幅山河图,某处用朱砂标着“萧氏皇陵”字样,旁边歪斜地写着几行小字:“天机图乃开国秘钥,得之可证正统血脉……”她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萧烬,却见对方盯着图纸的眼神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悲怆。
“原来如此。”萧烬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软剑出鞘的寒光映出他紧咬的下颌,“他们不仅要沈家的命,更要断我夺回皇位的根基。”他突然将沈昭翎拉到身后,软剑如毒蛇般刺向虚空——三枚淬毒的银针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土墙。
“现身吧,玉露阁的人。”萧烬冷笑一声,软剑挽出剑花。雾气中缓缓走出一名白衣女子,腰间玉笛上缀着的蝴蝶玉佩与箭矢上的印记如出一辙。慕雪衣摘下斗笠,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三分戏谑:“萧烬,我该叫你玄甲卫之主,还是——大胤的遗孤?”
沈昭翎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萧烬握紧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却在看到慕雪衣袖中露出的半截诏书时,瞳孔猛地收缩。那上面明晃晃的玉玺印鉴,赫然是当年先帝驾崩前的传位诏书。
“三日前,有人将这诏书送到玉露阁,”慕雪衣把玩着玉笛,眼神似笑非笑,“说萧氏余孽妄图用假遗诏谋逆,还附上了你们勾结北狄的‘证据’。”她突然将玉笛指向沈昭翎,“这位沈将军怀中的羊皮卷,便是最好的证物。”
沈昭翎正要反驳,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北狄的第二轮攻势已然开始,而更可怕的是,她看到自己军中竟有半数将领调转矛头,将长枪对准了己方兄弟。为首之人,正是她最为信任的副将陆千行。
“对不起,将军。”陆千行摘下头盔,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裴相说了,只要您交出天机图,沈家满门可保平安。”他身后,数百名士兵缓缓举起火铳,黑洞洞的枪口在火光中泛着森冷的光。
萧烬突然将沈昭翎护在身后,软剑划出凌厉的弧线:“想动她,先过我这关。”他转身低声道:“往西南方向突围,那里有玄甲卫的暗桩。”沈昭翎还未回应,便被他强行推向战马,“带着羊皮卷走!我来断后!”
“萧烬你……”沈昭翎的呼喊被爆炸声淹没。她看着萧烬孤身冲入敌阵,软剑所过之处血花飞溅,而慕雪衣的玉笛已吹奏起摄魂曲,让不少士兵陷入癫狂。沈昭翎咬紧牙关,策马朝着西南狂奔,怀中的羊皮卷硌得胸口生疼,而苏砚临终前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北狄与裴相……那个看似中庸的当朝宰相,竟才是这一切阴谋的幕后黑手?
夜色渐浓时,沈昭翎终于甩开追兵。她在一处破庙前勒住缰绳,却见庙中早已点起篝火,萧烬正倚着梁柱擦拭染血的软剑,旁边的石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沈昭翎翻身下马,将染血的红甲扔在地上。萧烬递来姜汤,目光落在她怀中的羊皮卷:“方才突围时,我截下了陆千行的密信。”他展开信纸,上面赫然是裴相的亲笔手书,“他不仅勾结北狄,更伪造了先帝遗诏,扶持傀儡皇子登基。而我们手中的山河图,或许就是证明我才是正统继承人的关键。”
沈昭翎低头喝了口姜汤,暖意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她想起苏砚的死,想起战场上兄弟的背叛,握紧了腰间的虎符:“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揭穿裴相的阴谋。不过在此之前……”她突然逼近萧烬,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的面具,“你最好把隐瞒的事情,全都交代清楚。”
萧烬轻笑一声,伸手摘下了面具。火光映照下,他冷峻的面容带着几分疲惫,却更显英气逼人:“沈将军,从今日起,你我不再是盟友——”他握住她的手,将虎符与玄甲卫的令牌紧紧相贴,“而是同生共死的伙伴。”
破庙外,风雪渐起。两人望着彼此眼中跳动的火焰,都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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