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裹着柳絮扑在承天门的朱红漆柱上，沈昭翎握着玄鸟纹令箭的手掌沁出薄汗。三个月前萧烬登基大典的盛况犹在眼前，此刻皇城内外却已暗潮涌动——玉露阁传来的密信在袖中反复摩挲，墨迹被冷汗晕染得模糊不清："东海有异，鲛人族现，或与传国玉玺残片有关"。
"将军，暗卫来报。"副将匆匆入帐，青铜面具下的眼神透着焦虑，"昨日酉时，礼部侍郎携十二艘商船离港，随行货物清单上标注'丝绸香料'，实则......"他压低声音，"压舱石全是精铁，数量足够打造三万副锁子甲。"
沈昭翎猛地起身，桌案上的茶盏应声落地。茶水蜿蜒过舆图上东海的标记，在鲛人族传说中的"归墟海渊"处晕开深色痕迹。自萧烬即位后，虽已肃清裴相余党，但江南士族与北狄残余势力仍在暗处勾结，如今又牵扯出神秘的鲛人族，局势愈发扑朔迷离。
夜幕降临时，沈昭翎换上渔民装束，带着十名玄甲卫潜入扬州码头。咸腥的海风裹挟着商船的吱呀声，远处三桅大船上"李记商号"的灯笼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她刚要靠近，忽闻甲板上传来铁器碰撞声，紧接着是凄厉的惨叫。
"不好！"沈昭翎飞身跃上船头，长枪挑开舱门。昏暗的油灯下，数十名鲛人被铁链锁住，鱼尾上的鳞片脱落大半，渗出淡蓝色的血液。为首的鲛人少女脖颈戴着青铜项圈，幽蓝竖瞳中满是警惕，尾鳍上的金纹却让沈昭翎瞳孔骤缩——与山河图残片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你们竟敢贩卖鲛人！"沈昭翎怒喝，长枪直指闻声赶来的商船管事。对方冷笑一声，挥手示意，舱外突然涌入百名持刀护卫："沈将军好大的官威！这些鲛人私闯大胤海域，按律当诛，我等不过是......"
话音被玉笛清越的声响打断。慕雪衣白衣胜雪，自雨幕中踏浪而来，笛尾残缺的蝴蝶玉佩在雷光中若隐若现："按律当诛？李管事怕是忘了，十年前先帝便与鲛人立下互不侵犯的盟约。"她玉笛一挥，暗藏的银针破空而出，瞬间制住数名护卫。
混乱中，鲛人少女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海面下传来低沉的震颤，数十条巨大的鱼尾破水而出，掀起滔天巨浪。商船剧烈摇晃，沈昭翎抓住桅杆，看见管事趁乱将一枚刻着狼头的玉佩塞进怀中——与北狄苍狼的标记如出一辙。
"拦住他！"沈昭翎纵身跃向舢板，却见管事驾着小船急速逃离。鲛人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突然挣脱铁链，鱼尾摆动间掀起漩涡，将沈昭翎的舢板推向岸边。
"多谢。"沈昭翎湿发紧贴脸颊，望向重新沉入海底的鲛人。少女尾鳍上的金纹在月光下流转，化作一串只有她能看懂的符号："归墟有秘，玉玺引之，速来。"
三日后，沈昭翎带着密报返回京城。乾清宫内，萧烬正盯着案头的东海舆图，龙袍袖口绣着的金线蟠龙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鲛人之事，朕已收到玉露阁的飞鸽传书。"他推过一卷泛黄的古籍，封皮上"海错图笺"四个朱砂字已褪色大半。
沈昭翎翻开书页，瞳孔骤缩。其中一页绘着鲛人模样的生物，旁注写道："鲛人族守护归墟海渊，渊底藏有'天机盘'，可推演天下大势，唯传国玉玺能启之。"她想起山河图残片上缺失的部分，突然惊觉："陛下，难道裴相当年觊觎的，不仅是皇位，还有这能掌控天下的天机盘？"
萧烬握紧案上的传国玉玺，缺口处的金丝泛着冷光："更可怕的是，北狄、江南士族、鲛人，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早已暗中勾结。"他展开密探送来的情报，上面记录着礼部侍郎与北狄使者的交易明细，"他们想用鲛人血祭激活天机盘，篡改国运。"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暗卫浑身是血地闯入："报！东海舰队遇袭，三艘战船沉没，幸存者称......"他剧烈咳嗽，吐出带血的海水，"见到了传说中的'蜃楼战舰'，船身用鲛人鳞片打造，不惧火攻！"
沈昭翎与萧烬对视一眼，皆是震惊。传说中，鲛人族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际，才会祭出用千年鳞片铸就的蜃楼战舰。如今对方动用此物，说明他们已被逼入绝境。
"备船。"萧烬起身披上玄色大氅，"朕要亲自去会会这些魑魅魍魉。"他转头看向沈昭翎，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你伤势未愈，留守京城......"
"陛下忘了吗？"沈昭翎握紧腰间虎符，"沈氏家训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她展颜一笑，却牵动后背伤口，疼得微微皱眉，"更何况，臣还等着看陛下如何力挽狂澜。"
三日后，大胤水师浩浩荡荡驶入东海。沈昭翎站在旗舰甲板上，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市蜃楼。那座漂浮在云端的城池美轮美奂，琉璃般的城墙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仔细看去，竟是无数鲛人鳞片拼接而成。
"准备战斗！"随着萧烬一声令下，火铳齐鸣。然而炮弹击中蜃楼的瞬间，竟化作青烟消散。沈昭翎突然想起古籍中的记载，高呼："用淬了鲛人血的箭矢！"
玄甲卫依言射出特制箭矢，却见蜃楼中飞出数百名鲛人战士。他们手持珊瑚长枪，尾鳍摆动间掀起巨浪，战船在波涛中剧烈摇晃。沈昭翎挥枪格挡，余光瞥见一艘小船上，礼部侍郎正将一个青铜罗盘对准蜃楼——那赫然是开启天机盘的关键之物。
"保护陛下！"沈昭翎冲向小船，却被一名鲛人拦住。少女尾鳍上的金纹突然亮起，发出只有她能听懂的讯息："沈将军，归墟已被叛徒占领，天机盘即将启动！"
沈昭翎心中大骇，转头望向蜃楼。礼部侍郎将罗盘嵌入城墙凹槽，整座城池发出刺耳的轰鸣。海底传来剧烈震动，巨大的漩涡将战船纷纷卷入。千钧一发之际，萧烬掷出传国玉玺。玉玺在空中旋转，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竟与天机盘产生共鸣。
"昭翎，接住！"萧烬飞身跃向漩涡，将半块残缺的山河图抛来。沈昭翎展开残卷，上面的朱砂印记与玉玺完美契合，化作一道光柱直插海底。海底传来一声巨响，天机盘缓缓升起，盘面刻着的星图与山河图严丝合缝。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突然窜出，抢走传国玉玺。沈昭翎定睛一看，竟是消失已久的苍狼！原来他并未葬身皇陵，而是易容成北狄使者，暗中操控一切。
"萧烬，你永远都晚一步！"苍狼大笑，将玉玺嵌入天机盘，"看啊，这天下大势即将改写！"他话音未落，天机盘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红光，盘面裂痕蔓延。沈昭翎这才惊觉，玉玺缺口处的金丝与天机盘产生排斥反应——这枚玉玺，竟是假的！
"你以为朕会将真玉玺带在身边？"萧烬冷笑，从怀中掏出真正的传国玉玺。玉玺接触天机盘的瞬间，天地变色。苍狼发出凄厉的惨叫，被卷入天机盘的裂缝中。而那些被操控的鲛人，也纷纷恢复清明。
战斗结束时，旭日东升。沈昭翎望着重新沉入海底的蜃楼，鲛人少女浮出水面，尾鳍上的金纹组成感谢的符号。萧烬走到她身边，将传国玉玺递给她："收好。这天下，终究是要靠人心来守护。"
沈昭翎握紧玉玺，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远处，玉露阁的蝶形灯笼在海面上闪烁，与玄甲卫的战旗交相辉映。她知道，这场关于江山与人心的较量，远未结束。但只要与萧烬并肩，再大的惊涛骇浪，终会化作万里晴空。
天机盘崩塌的余波在海面掀起千重浪，沈昭翎扶着剧烈摇晃的船舷，望着苍狼被吸入裂缝时扭曲的面容。传国玉玺在萧烬手中迸发的青光尚未消散，海底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归墟海渊深处升起一座由珊瑚与贝壳构筑的巨大宫殿，鲛人少女尾鳍上的金纹骤然亮起，化作璀璨的光带指引方向。
"那是鲛人族的圣宫！"慕雪衣不知何时出现在甲板上，玉笛指向波光粼粼的海面，"看来天机盘的异动唤醒了沉睡的守护者。"她话音未落，数十条通体银蓝的巨型鲛鲨破水而出，背鳍上的荧光在暮色中连成星河，将整片海域映照得如同幻境。
萧烬握紧传国玉玺，目光扫过逐渐浮出水面的鲛人族长老。为首的老者银发垂地，鱼尾覆盖着暗金色鳞片，脖颈间的珍珠项链每颗都有拳头大小："大胤皇帝，你持玉玺扰乱归墟，可知犯下何罪？"
沈昭翎上前半步，虎符在掌心微微发烫："前辈明鉴！北狄余孽与裴相残党妄图用天机盘篡改国运，我等不得已才......"她突然注意到长老身后阴影中，鲛人战士们握紧的珊瑚长枪上凝结着诡异的紫雾，"等等，你们的武器为何淬毒？"
长老冷笑一声，鱼尾重重拍打水面："三日前，有船队闯入归墟，屠杀鲛人幼崽，取其鳞片炼制邪器！"他抬手召来一名伤痕累累的鲛人，对方残缺的尾鳍上烙着清晰的狼头印记，"若非你们人族背信弃义，鲛人族岂会与北狄联手？"
萧烬瞳孔骤缩，展开袖中密报。在礼部侍郎与北狄的交易记录末尾，果然写着"鲛人鳞片千片，用于打造蜃楼战舰核心"。他将密报掷向长老，声音低沉如雷："这些畜生犯下的罪孽，朕定会血债血偿！但此刻天机盘虽毁，仍有残片流落人间，若被心怀不轨者利用......"
海底突然传来剧烈震动，圣宫的穹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鲛人长老脸色大变："不好！天机盘碎片正在腐蚀归墟结界！"他转向萧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若想修补，需以传国玉玺为引，用鲛人圣物'海心珠'与山河图残片共鸣。但......"
"但你们不信任我等。"沈昭翎接口，解下腰间虎符抛入海中。虎符在鲛鲨群中激起涟漪，最终停在长老面前，"沈家世代为将，以诚信立命。今日我以虎符为誓，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长老凝视虎符片刻，鱼尾轻摆，一串泛着蓝光的珍珠浮出水面："随我入圣宫。若敢有异动，归墟的漩涡会将你们永世囚禁。"
穿过由发光海藻组成的拱门，沈昭翎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圣宫内部悬浮着无数鲛灯，用鲛人眼泪凝成的琥珀包裹着星辰般的光点。中央祭坛上，半块山河图残片正在缓缓转动，与她怀中的残卷产生共鸣。
"开始吧。"长老将海心珠置于祭坛，珍珠表面流转的光晕与传国玉玺交相辉映。萧烬将玉玺嵌入凹槽的瞬间，整个圣宫剧烈震颤。沈昭翎展开残卷，朱砂印记化作金色丝线，与海心珠的光芒编织成网，缓缓沉入海底。
突然，祭坛四周的珊瑚柱渗出黑血。一名鲛人侍卫踉跄闯入："长老！北狄的蜃楼战舰卷土重来，还有......"他浑身抽搐，七窍流出紫黑血液，"还有人在海底布置了......"
"不好！是噬灵阵！"慕雪衣玉笛急挥，震碎侍卫身上的毒雾，"此阵能吞噬一切生机，若让他们完成布置，归墟将永沉黑暗！"
萧烬抽出软剑，面具下的眼神冷冽如冰："昭翎，你带着海心珠修补结界。朕率玄甲卫迎敌！"他转身对鲛人长老抱拳，"还请前辈借鲛鲨骑兵一用，大胤愿以百艘战船的粮草军械为酬！"
沈昭翎刚要反驳，却被萧烬不容置疑的目光止住。她握紧海心珠跃入深海，感受到归墟结界的裂痕正在疯狂扩大。黑暗中有无数触手缠绕而来，每根都布满吸盘，所过之处珊瑚礁迅速枯萎。
"沈将军，接着！"鲛人少女突然出现，尾鳍上的金纹化作利剑，斩断触手。她将一串贝壳项链套在沈昭翎颈间，"这是鲛人勇士的祝福，可保你在海底畅通无阻。"
与此同时，海面上的战斗已然白热化。蜃楼战舰的鳞片外壳折射出诡异的光芒，将玄甲卫的炮火尽数反弹。萧烬骑着鲛鲨冲锋，软剑刺入战舰缝隙的瞬间，舱内突然射出数百支淬毒的骨箭。鲛鲨发出悲鸣，带着他沉入海底。
"陛下！"沈昭翎心急如焚，却见萧烬在水中翻转腾挪，软剑舞出层层剑幕。他抓住机会跃上战舰，直取指挥舱。北狄将领狞笑现身，手中的狼牙棒竟是用鲛人脊椎骨打造："萧烬，今日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千钧一发之际，沈昭翎完成结界修补。海心珠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驱散了噬灵阵的黑雾。失去邪阵加持的蜃楼战舰开始崩解，鳞片如雨般坠落。萧烬抓住时机，将传国玉玺插入战舰核心，蓝光闪过，整艘战舰化作齑粉。
战斗结束时，归墟重新恢复平静。鲛人长老将完整的山河图递给萧烬，珍珠项链发出悦耳的声响："大胤皇帝，这山河图本就是鲛人族守护的圣物之一。如今物归原主，望你善用它守护苍生。"
萧烬躬身接过，目光坚定："请前辈放心。从今往后，大胤与鲛人族永结盟好，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他转头看向沈昭翎，眼中闪过温柔，"还有，朕要昭告天下——"
"等等！"沈昭翎突然打断，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婚书，"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在破庙中，你说过'同生共死的伙伴'？如今山河初定，这婚书......是不是该兑现了？"
慕雪衣轻笑一声，玉笛奏出欢快的曲调。鲛人少女们用贝壳串成花环，抛向这对历经生死的恋人。归墟的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舷，为他们奏响祝福的乐章。而在更遥远的海域，玉露阁的蝶形灯笼与玄甲卫的玄鸟战旗，正见证着一个新时代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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