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颤愈发剧烈,仿佛大地在低吼。面具男能清晰感知到,那只潜伏在地底的蝼蚁,已经熟悉了所有暗流涌动的管线,偌大工厂的排污系统,竟似被他一人握于股掌。那些圈养的“畜面人”呢?竟连一只地鼠都对付不了?
老头面如土色,敌暗我明,局势失控。
“老板,怎么办?”
冰冷的光从面具边缘一闪而过,黑色手套下那些盘踞在指根的青色纹路正在狂热地跳动,按耐不住了,他必须喂点什么给他们,安抚他们躁动的情绪。
“开放泄洪阀。”毫无感情的几个字却令老头心惊肉跳。
“不是说要活抓,把他做成容器吗?”他喉咙发干,艰难的挤出疑问,他知道泄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片地下管网区域将在数分钟内被掺杂着剧毒化学物质和金属碎屑的洪流彻底淹没,那小子不可能生还的。
面具下投来的阴鸷目光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疑问,目光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审判。老头喉咙滚动了一下,所有的话语都被冻死在唇边,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他知道,老板眼里的杀机已亮起,那只老鼠活不过今夜了。
警报拉响,撕裂了夜,整个工厂瞬间被刺耳的红光与紧张吞噬。
宿舍楼内被惊醒的职工们揉着惺忪睡眼,窗外人影晃动,嘈杂的呼喝声穿透门窗。下一秒,整栋楼的灯火被强制点亮,白得刺目,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与金属器具的碰撞声在走廊炸响。
“所有人原地待命!接受检查!”扩音器里传出的命令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波动,只有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冻结了整个走廊的空气。
工人们在这刺目的白光下起身,紧接着就被破门而入地红衣职工紧紧包围起来,随后便是毫无尊重可言地翻箱倒柜,被子、枕头、棉絮、充满汗味的衣服像垃圾一样被丢在地上,有的工人想说话,下一秒就被凶神恶煞的红衣职工一脚踢飞,匍匐在地,嘴里冒了些血腥。
没人再敢动弹,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只能像石头一样站着,眼睁睁看着这群红衣职工毫无顾忌地践踏着他们的私密空间和尊严。
刺目的光晕中,走廊尽头无声地分开一道通路,面具男的皮鞋砸在瓷砖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那些被迫驱赶到走廊上来的工人瞪着一双迷茫的眼,无助地伫立着,有的身上甚至只穿了一条内裤。
面具男淡漠的目光漠然扫过这些卑微如尘埃的身体,没有半分停留,仿佛他们不过是圈养在笼中,随时会被撕碎投喂更可怕存在的饲料。
脚步最后停在了元风的宿舍门口,紧闭的铁门锈迹斑斑,门缝里惨白的光忽明忽暗,面具男微微扬了扬下颌,身侧的老头心领神会,猛地抬脚踹向铁门——
一声巨响,震得外面走廊的工人们齐刷刷倒抽冷气。
门被踹开了。
面具男站在门口,黑色制服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金属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偏头看了看靠窗的床位上一脸惊恐的元风,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不足一秒,毫无波澜地移开,随后他看向另外两个鼓起的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床位,那里隐隐还有微微地颤抖。
他走到其中一个床位,毫无感情地盯着皱巴巴的棕色被子,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起来。”
鼓起来的被子颤抖得更厉害,安静了好长时间,才一把掀开,露出一张极度恐惧的脸。
面具男愣了。
“老……老板?”
那张惊恐的脸,是属于丘吉的,那个二十分钟前明明还在下水道跟他们玩猫捉老鼠游戏的男人,此时却完好无缺地躺在宿舍睡大觉。
丘吉的声线明亮高亢,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慌乱感。
“发生什么事了?”
倘若不是面具男早已通过清火发现此人的秘密,估计真要被他爆发式的演技欺骗了。
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已经开了泄洪阀的下水道逃出来,并且如此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宿舍的床上,除了闪现,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面具男冷冷道:“站起来。”
丘吉身体一僵,活脱脱一个被冤枉的懵懂职员,他战战兢兢地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佝偻着身子站到面具男面前,双手紧张地交叠在小腹前摩擦,额前凌乱的碎发遮住了慌乱闪烁的眼神。
面具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乱糟糟如同鸡窝一般的头发却十分干净,棱角分明的五官隐匿在惨白的碎发阴影之下,只有微微泛红的唇色格外明显,再往下,朴素的工装内衬虽有几处磨损起球,却整体清爽,连一丝污泥水汽的痕迹都嗅不到。
像老鼠的样子,可却不像那只在下水道横冲直撞的暴躁鼠,到底是演技太好,还是实力过硬,怎么能将自己的老鼠味掩盖得如此密不透风。
一旁的老头举起电棍,直指丘吉,厉声斥问:“怎么回事?警报响破天了还不起?搞什么鬼名堂!”
丘吉在看清老管家面容的刹那,微不可察地一凝,视线精准地钉在对方腕上那串质地温润的手串上。指尖摩擦间,一股轻微的灼热感蓦然升起。
GIDE联名款手串。
那个垃圾站一身名牌的流浪汉,那个向他传达焚香见厂信息的老头以及那个夜探工厂时突然闯入的两个职工之一……原来也是这座吃人工厂的人!
所以,他们已经发展成了一条产业链,在各处安插眼线,引诱那些穷人进入工厂卖命,事实是只要进入这座工厂,就没有人能再出去,唯一能离开的,只剩那些面目全非,已成容器的失败品——畜面人。
畜面人喜阴,水为阴,所以他们会隐藏在各种有水的地方,下水道,赵小跑儿筒子楼的卫生间内,城南河下游……师父所说的“勿近水源”原来是这个意思。
丘吉心头掠过一丝冰冷的嘲弄,兜兜转转,原来还是人的事儿,早知道就不让师父淌这趟浑水了。
“老板……”丘吉决心将懵懂老鼠的角色进行到底,声音带着疲惫与困倦,“对不住啊……白天干活累狠了,睡得死沉,真没听见……”
面具男知道面前的人在做戏,他没有耐心陪他演戏,他的视线已经放在了丘吉隔壁,另一个被被子死死遮掩的床上,只是这个鼓起来的东西和丘吉不一样,不仅没有颤抖,甚至连基本的呼吸起伏都没有。
丘吉神色一紧,心提了起来。
差点忘了,赵小跑儿还在办公楼探查,那里面藏着的是个枕头。
面具男的双肩明显松弛下来,那股阴冷的戏谑,仿佛穿透面具扑面而来。丘吉甚至能想象那张金属脸孔下浮起的残酷笑意。
老头读懂面具男的眼神,立马几步跨至赵小跑儿床位前,手指抓着棉被一角,在众目睽睽下使劲一掀——
时间短暂静止了一瞬。
棉被底下,是一张和丘吉一样错愕的脸。
赵小跑儿的脸。
老管家与面具男的动作齐齐僵住,赵小跑儿眼睛瞪得溜圆,布满了刚从梦乡被惊醒的血丝和浓浓的恐惧。
他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和满屋子凶神恶煞的人吓懵了,呆呆地愣在那里,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几乎**的状态,只穿着一条印着海绵宝宝的明黄四角内裤。
很快他三两下滚下床,拘谨地蜷缩着身体,声音细若游丝,甚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劲儿:
“咋……突然冒出来这老些人,出……出啥事儿了?”
老头晃了晃神,道:“你一直在这?没出去过?”
“没……没有啊,冥财厂规则第二条,半夜不兴出宿舍,我记得老牢了。”
面具男的手垂了下来,自然地放进了裤兜里,视线在丘吉和赵小跑儿两张惊魂未定的脸上游移片刻,终是转向身后,吐出冰冷的命令:
“撤。”
场深夜突袭,来得突兀,去得迅疾,那些被粗暴叫起来检查的工人们脸上依旧困惑不解,谁都不知道大半夜的到底发生了啥事。
当宿舍铁门被元风重新关上落锁,杂乱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宿舍里的另外两人这才像被抽去脊骨一样,重重砸回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
元风挠挠不解的脑袋瓜,迷茫地看着床上的二人,嘴里嘟囔:“大半夜检查啥呀?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闷在枕头里。
直到等人彻底走完后,丘吉与赵小跑儿才装作解手,一起走向公共卫生间,正对着小便池,黄色液体敲打着瓷砖,发出空洞回响。
“吉小弟,你回来得还挺快。”
“你也不赖,这么快就探查完了?”
“这么艰巨的任务我怎么可能完成得了,就算你引开了面具男,那办公区还是进不去。”赵小跑儿抖了抖身体,声音压得极低,混在潺潺水声中,带着一丝沉重,“不过我在外面蹲了这么久,听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信息,他们嘴里说的那个阴仙容器,怕是……”
他顿了顿,目光在弥漫着尿臊味的空气中交汇,吐出冰冷的一句:
“已经成了。”
只在师父面前才会撒娇的吉吉大王可不是哈喽keit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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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畜面人(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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