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过了二十分钟后。
“小五怎么还没回来?谢麒那狗玩意儿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虎哥十分急躁地骂道。
“虎哥,要不你和姜哥带着沈九慈先去码头。我去找小五,晚点带他过去。沈府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他们少爷出事了,我出去放消息让他们带着钱去码头换人。”小六也已经有些焦躁,但还是冷静道。
虎哥绕着桌子转了两圈,忽然一拍桌子,冲着小六大声豪气道:“行!老子在码头等着你们,一起上船!以后咱们吃香的喝辣的的!”
小六重重点了下头,正要往外去寻小五。只听这时外面喧哗声一阵高过一阵,似是已经乱作一团。
“死人了!!!有人杀人!!”
“死的好像是那群混混里的,叫小五! !”
“对!就是他!我那会还看见他好好的!”
“……”
“警察! !是警察来了!”外面嚷作一团。
这时屋内的几人都清楚的听到了外面的话。小六猛地回头,三人视线相撞,顿时色变!
“走,我们赶紧走!带上沈九慈!”虎哥惊愕了一瞬,立即当机立断道。
三人刚没注意,此时一转头,发现沈九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过去了。
“操!早知道这沈少爷是个病秧子!没想到就恐吓了他几句就吓晕过去了!妈的!废物!”老姜大骂着。
“虎哥,姜哥!小五的死肯定不是意外!咱们现在带着沈九慈肯定走不了了,趁着这会前头正乱着,我们赶紧从后门走吧!先保命要紧!”小六急道。
“走!”虎哥望了沈九慈一眼,似是不甘心,但还是一锤定音。
话落,三人匆忙卷了点盘缠,撒腿就往偏僻的后门跑去。
在他们走后,沈九慈幽幽睁开了眼睛。他的眼里依旧没有一丝神采,只是却无端地让人觉得幽深了几分。
“九爷!”
“沈少爷!”
很快沈府带来的人和警察署的人就寻到了这里。
沈府的人连忙上前为沈九慈松绑。
“沈少爷?您怎么会被绑在这里?有没有伤到哪?”这时警察署的队长楚奕插话进来,关切地问道。
“无事。”沈九慈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过被绑架了而已。”
“……”
楚队长一时间哑口无言。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这时外面传来了动静。“队长,我们封锁各个出口时在后门看到这几人慌慌忙忙的像是要跑路,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被抓回来的正是虎哥三人。
“警官,冤枉啊……我们啥都不知道啊……我们没跑……”几人已经彻底乱了阵脚,只是一个劲地喊着冤枉。
楚队长还没发话呢,就被几人一句接一句的嚷地头疼,他正想让这些人闭嘴。
“就是他们。”
沈九慈适时地轻声说了句,虎哥三人这时才注意到了沈九慈,瞬间几人都睁大了眼,闭紧了嘴巴。
心道:你特么不是晕了吗?他娘的醒的真是时候。
几人这会儿要是再猜不出沈九慈刚是装晕,那可真的是蠢出天际了!
似是怕他们理解不了,沈九慈又补充了一句,“绑架了我。”
众人:“……”
想了想,沈九慈对着虎哥他们的方向又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能听声识人。”
虎哥几人这才知道沈九慈是他们不该惹也惹不起的角色,只是已经晚了。几人垂头不语,彻底绝望地放弃了争辩。
楚队长看着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破案现场,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来人,把他们铐起来,带回警署。”
上来了几个警察很快就把虎哥三人铐起来带了出去。
楚队长正准备收队回警署,冷不防沈九慈又开口了,“楚队长为何会这么快出现在这棚户区?还有你在后门都派了人把手,难不成是有备而来。
楚队长被问的心惊,但多年的从警素养还是让他稳了稳心神,勉强能不落痕迹的回道:“我今日正好带队在这附近巡逻,听到里面有人死了,我就正好带人冲了进来,顺便严守住了所有出口,怕凶手逃走。只是没想到正好碰见沈少爷被绑架,真是巧合,不过幸亏了这巧合,沈少爷能无碍才是万幸。”
楚奕的话漏洞百出,但沈九慈却懒得再问。于是他甚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多亏楚队长了。”
楚队长如蒙大赦,连忙恭维了几句,就带队离去了。
-
“属下该死!让九爷深陷危难,请九爷重罚!”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沈九慈的心腹——秦越,领头重重地跪了下去。
“请九爷重罚!”
其余人也跪了下去,齐声说道。
沈九慈没说话,似是在低头沉思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秦越,将刚才扑到我身上的那个人找出来。其余人,回府,自去领罚。”
“是!”
……
沈氏名邸。
秦越将谢麒手脚捆住扔进了沈九慈的书房。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后,沈九慈泡完药浴,披着一件松垮的月牙睡袍,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沈九慈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书案旁的一个真皮沙发上,坐了上去。
谢麒自他进来后眼神就一直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这个书房很大,除了整面墙布置的书架外,就只有一个书案,一个沙发。沈九慈能很轻易的在里面走动,不会被磕绊。
谢麒看着沈九慈双腿交叠,一身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他浓黑的头发未干,湿漉漉的搭在光亮的额头上,睡袍也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颈间一小片凝白的皮肤,锋利的喉结上隐隐约约还滚动着水珠。
他此刻见到的沈九慈与白天见到的全然不似一人。
他白天看到的沈九慈洁白无尘,不食一丝人间烟火般令人望而却步,只能远观静仰。而今的沈九慈褪下了满身的纤尘不染,多了一分魅惑,多了一分慵懒,多了一分烟火气息。
谢麒喉结滚动,毫无疑问,无论哪种模样的沈九慈都足以颤动谢麒的心,从遇见他的第一眼便已注定。
两人就这样静坐了良久,谁都没有先开口。谢麒知道面临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但他竟无一丝畏惧。
他甚至想,如果他卑贱残破的一生能终结到眼前这个人手里的话,也算不枉。
“秦越。”沈九慈终于开口。
外面守着的人立马走了进来,恭敬地立在了沈九慈面前,“九爷。”
“给他松绑。”
秦越迟疑不动,“九爷……他……”
“我说,松绑。”
沈九慈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出去。”
“是!”
秦越十分不乐意地走了过去给谢麒松了绑,然后瞪了谢麒一眼,示意让他小心点!
秦越关上门后,沈九慈拍了拍他身旁沙发的空余处,“过来。”
谢麒明知僭越,却是鬼使神差地听着他的话慢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只是他最终也没坐到沙发上,而是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沈九慈听着他跪地的声音,挑了挑眉,没再多说。
“小五是你杀的?”
“是。”
“第一次杀人?”
“是。”
“警察是你找来的?”
“是。”
“你想让他们坐牢?”
“不是。”
“嗯?”沈九慈扬眉。
“我想让他们,都死!”谢麒语气重了几分,却还是丝毫没有迟疑地回道。
沈九慈笑了笑,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
沈九慈低头:“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谢麒抬眼:“从……知道您要来棚户区的时候。”
沈九慈笑意更深:“哦?一开始就想好了利用我?”
谢麒无言以对,愧疚不已,“对不起……”
沈九慈不再开口。
谢麒突然把另一条腿也放了下来,双膝跪地,心一横,全盘托出:“他们那帮子杂碎见钱眼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从我知道您要来的时候……我就私下里先怂恿小五让他们绑架您跟沈府换钱。小五最没脑子,沈家又是江城首富,再加上我跟他说会负责把您引过去,不会出一丝意外,这样一说他果然心动了,然后他就跟虎哥他们提议了。他们计划着把您绑去码头,在码头交易,拿上钱立马上船。”
谢麒说到这,心底越发愧疚。
因为这个计划中,他从来没有顾忌过沈九慈的死活,那帮人狼心狗肺,很可能拿到钱后直接将沈九慈杀了一了百了。
谢麒思及此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巴掌,但还是继续说道:“我前一天趁他们不注意偷偷给警局寄了一封匿名信件,说您今天在棚户区恐遭不测。万慈堂百年世家,地位超然,更是掌握着江城的经济命脉。而您又是万慈堂唯一的传人,那些警察自然会高度重视您的安危。我猜到他们会潜伏在棚户区附近所有出口,毕竟他们不能确定信件内容的真假,不能贸然进入,所以我杀了小五,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进来搜查的借口。”
谢麒说完后就垂下头来,两手紧攥着放在膝上,等着沈九慈给他最后的制裁。
“你很聪明。每一步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只有一点,你怎么会知道那些警察不先去查看小五的死,而是直接就大肆抓人呢?”沈九慈听完他的话面色没什么动容,只是指出了自己唯一的疑惑。
谢麒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多,沈九慈就只是问了这么一句,仿佛他根本不是那个局里被他利用的人一样。
谢麒迟疑了一瞬,语气更较之前低沉了几分,“棚户区的人命,在他们眼里,从来不是人命。他们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
谢麒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不知是嘲讽小五的死,还是嘲讽他自己的命运。
沈九慈心里一动,默然。
“怕么?”
许久后,沈九慈轻声问了句。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谢麒一时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有些局促,不知该如何回,“您……是想问……”
“你费尽心思,不惜杀人,无非是想给自己求一条活路。如今却被我抓回来了,怕死么?”沈九慈又补充道。
谢麒:“不怕。今日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同归于尽。”
他已手刃小五,其余几人也已尽数入狱,有沈家在,他们余生都会在监狱里暗无天日的度过。他已达成所愿。
谢麒没有告诉沈九慈,他被这么快抓回来,不过是他自投罗网。
因为这场局,他算尽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
他会对沈九慈一见钟情。
所以他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却贪心不足地想在死前见他最后一面。
因为他想用沈九慈一身洁白,洗去他短暂黑暗一生里所有的污秽。
他要毫无罪孽,干干净净地死在阳光底下。
死在沈九慈手上。
因为——
沈九慈是他的光。
谢麒突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沈九慈的脸,似是想多看几眼,烙进心里。看着看着,眼眶忽然不争气地啪嗒啪嗒的落了几滴泪。声音极轻,谢麒意识到的时候连忙用手抹了把鼻子,但微红的眼睛还是执拗地盯着沈九慈。
沈九慈忽然莞尔,语气温柔,“还说不怕,都吓哭了。”
谢麒没想到他耳力竟这么好,一时间羞闷地欲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怕,我不杀你。留下来,做我的仆从,供我差遣,直到……”沈九慈顿了顿,唇角勾起,“我消气为止。”
谢麒:“……”
他惊愕地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想了一万种死法,却没想到,他……竟然……能留在他身边。
留在沈九慈身边。
每天都能看到他。
谢麒越想越雀跃,心底的惊喜已经远远大过了惊诧。
“是……多谢……沈…少爷!”仅存的一点理智拉回了谢麒,他连忙叩谢,生怕沈九慈反悔一样。
“秦越。”沈九慈对外吩咐了句。
秦越立马推门而入。
“给他……”沈九慈顿了顿,突然低头问道:“对了,你叫?”
“谢麒!我叫谢麒!”谢麒连忙答道。
“哦,谢麒。”沈九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才继续对秦越吩咐,“给谢麒安排个外活,以后他就是沈府的人了。”
秦越又是一阵惊异。
这头,沈九慈还继续说道:“找个医生给他看看,把他身上新伤旧伤都医好。”
沈九慈边吩咐边往门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他又回头强调,“叫医生着重看一下他的左手。”
谢麒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暖流。他竟然记得……他今天用左手垫在了他脑后。
这样的小事,他竟然都放到了心上。
“是。”
秦越已经神游事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机械地应道。
秦越望着地上那个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九爷背影的棚户区出来的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他们九爷还是第一次收外面的人来府里,第一次这么……这叫…哦…关心一个人。
不过幸亏九爷是让他去干外活。
但秦越还是没好气地开口道:“起来,跟我走。”
谢麒麻溜地站了起来,满怀忐忑与欣喜地随秦越走了出去。
那之后,谢麒就留在了沈府,在外院做着各种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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