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下来,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宫里此刻却还是热闹得很,皇帝不肯休息,养心殿里还有几个人陪着,只可惜宫里有宵禁,消息是传不出来了。
郎中说萧雅舒气血不足,又吹了太多冷风,今夜要好好照看。到了后半夜秀秀顶了小蝶的位置,在照顾着萧雅舒。
沈秋冷和杜晚景没回公主府,也在客栈里住了下来,正下着棋。
“萧密这会,不死也要被流放,”沈秋冷白皙的手指中夹了一颗黑棋,稳稳当当放在了棋盘的右上角的一个格子上,“你真有把握让萧雅舒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站到我们这边,从她父亲口中套出东裕粮仓背后的人?”
杜晚景接着沈秋冷放下一颗白棋,“嗯哼,”他又伸手捻了一颗棋子在手上把玩,“我父亲经手过的人员调动,我都有印象的,哪个人出了问题我多多少少也猜的出来。”
吏部掌管官员任免,这大大小小的官,无论有没有,都可以强说受到过杜尚书的照拂,不然当时抄了杜府的罪名怎么来的。只不过真得要细究有谁与杜家有关,还是只有杜寂和杜晚景知道。
说道这里沈秋冷不禁想起一个人,“如果我没记错,当时的御史大夫刘威曾经受过杜伯伯的提拔。”沈秋冷从小爱往杜府跑,习惯了喊杜寂杜伯伯,总觉得多了一份亲近,“只是刘威在你们出事后立刻就告丁忧,回了临沂。”
如果当时的案子真得移交到了御史台,定然不会立刻抄了杜府满门,甚至还有可能让杜府无罪释放。
杜晚景点点头,“是的。刘威这个人,能力在,而且精明得很。只是年纪大了,有些胆小罢了。大理寺卿越过他上报皇帝,他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那不是白瞎了这份恩情?”
“断不会的。”杜晚景等着沈秋冷下下去一颗黑棋,也落下了自己的棋子,“他手里的东西,选择好的时机,将会是最好的反击。”
沈秋冷看着杜晚景的这颗棋子,没问那东西是什么,只是看着棋盘思考了下,执起自己的黑棋落下。毕竟提起这个人杜晚景不吃惊,这份东西多半有他的授意。“怪不得...”
“嗯?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立刻告丁忧。”
也只有当时远离朝堂,才可以保住这份资料。要是换个耿直的人或许就直接举到了皇帝面前,胆小精明的人才更会去退一步思考问题。
杜晚景没回答,追了沈秋冷一颗棋子。这一个落子让一圈白子围住了沈秋冷的黑子。
沈秋冷看着差不多输了的棋局,笑了,“好一个知人善用。果然是从吏部尚书教出来的,看人记人都那么准。”
“是啊,”杜晚景倒也不否认,“不然我也没什么本事,靠什么进东宫,接近公主殿下呢?”
听到这话,沈秋冷抬头看着杜晚景狡黠的桃花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吗?”杜晚景拿着白棋的手抵住自己的下唇,直直地看向沈秋冷。
毕竟陪着沈秋冷长大,以前总想着在她面前维持着自己温润公子的形象,多少有些端着。但好像经过了那些日子,迷糊痴傻地状态伴在沈秋冷身边,看着沈秋冷与他人接触,在旁人面前假装羞辱自己。杜晚景是越发觉得没什么必要装乖巧了,该把自己原本的样子,一点一点,展露给沈秋冷看。
还没等杜晚景接着说,秀秀就敲响了房门,沈秋冷出声放了人进来。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
秀秀对沈秋冷行了礼,“公主,英王妃醒了,执意要见...”,秀秀眼睛撇了撇杜晚景,暗示得很明显,“奴婢有些劝不住。”
沈秋冷看向杜晚景,杜晚景朝着沈秋冷无辜一笑。沈秋冷又转向秀秀,点点头,“没事,让她过来吧。”
“是公主。”
“不愧是杜大人啊。”沈秋冷站了起来,端起装着果干的盘子,又拿了一壶茶水,“不介意我在屏风后面听听吧?”
“不介意,但是,”杜晚景伸手将盘子端了过来,又拿出一个干净的玉碟,装了一小部分给沈秋冷,“你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了,现在又到了深夜,要少吃一点。”
沈秋冷吐吐舌,接过杜晚景递给她的盘子,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滑了一下,就走到屏风后面安静地坐着。
秀秀也很快带着萧雅舒过来了,很贴心地在萧雅舒走进去之后就退了出去,并且把门带上了。
郎中医术不错,开的药很对症,再加上有小蝶和秀秀的照顾,萧雅舒刚醒过来也不似之前的那般虚弱了,多少是有些气色了。
萧雅舒进了房间,一眼便看见杜晚景,她一时之间有些愣神,“怎么会是.…..”
杜晚景闻声也不答话,只是含着笑温柔地看着萧雅舒。他天生一双完美的桃花眼,看什么都深情,更别说带着些许笑意和温柔,更是让人想要醉死在其中。
“杜大人我真不知是你,我已嫁人,夜里实在是不该来。”萧雅舒有些面红,低着头想要转身离去。
“无妨。”杜晚景好听的声音想起,“这里只有你我,带你来的人也是我的人,你放心过来坐便是。”
杜晚景在萧雅舒来之前故意吹灭了几盏蜡烛,此刻房里的灯光多少有些昏暗。
萧雅舒本是个迂守规矩的人,此刻不知道是受了杜晚景的蛊惑,还是才醒有些神智不清。现在也点点头,坐在了杜晚景对面的位置上。
没等萧雅舒开口,杜晚景便继续道,“王妃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一声杜大人已经担待不起了,只不过是公主府的一个小奴罢了。”说完杜晚景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萧雅舒连连摆手,“杜大人哪里的话,您的高贵是因为您的出色,不会因为身份的转变而转变的。”
杜晚景听着萧雅舒的话,“如今也只有你还这么善良这么想了,”他稍作停顿,“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见过吗?”
萧雅舒看着杜晚景的深情,又不禁愣住了,这话难道不是应该她问杜晚景吗?谁人不知道杜晚景与昭乐公主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每每宴会,再多美人朝杜晚景示好,他的眼里也只有昭乐公主。萧雅舒暗自疑惑,难不成最近地话是真的?昭乐公主真的只是把杜晚景当成面首来养了?
“王妃?”杜晚景轻声唤道。
萧雅舒涨红了脸,赶忙点头,“见过的,杜大人英姿,京城中多少少女都仰慕着杜大人。”
“不用说别人了,王妃记得就好。”
“可是杜大人我已经嫁人了。”萧雅舒有些慌张,脑子一时糊涂,话没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
杜晚景失笑,“王妃,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杜晚景倒了一杯茶水给萧雅舒,“我是觉得我们俩之前见过,此时境遇也很相同,都被所爱之人伤害,抛弃,我下午救你也是因为同病相怜了。”
萧雅舒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脸更加红了,赶忙喝了些茶水给自己降降温,“杜大人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说到下午的事,我还得谢谢杜大人。”
萧雅舒起身,想要跪谢杜晚景。
杜晚景拦住了她,“不用的,我都说了,同病相怜。我是看不下去英王这么对你。”杜晚景又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站出来说话,我如今只是个奴。”
萧雅舒本想劝下杜晚景,但杜晚景没给萧雅舒开口的机会。
“只不过若真是放任英王这么对你,我怕你沦落到我的下场。杜府的事情我相信你也听说了,我一个男子还好,你还是个女子。”杜晚景的眼眸中多了些许心疼。
这话和眼神都直直戳向了萧雅舒,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角,面露苦涩,“但我也没法子了。”萧雅舒眼里出现了些泪水,“如今我只能求英王殿下,可他根本不会帮我的。他比不上昭乐公主,还愿意顶风帮您求情,英王他只会为了自己。”萧雅舒想起什么,苦笑着继续说,“倒也不是,他倒也不是只想着自己,只是不爱我罢了。若是如今出事的是那沁音郡主,想必他也会奋不顾身。”
杜晚景看着眼前的女人,是真的觉得她有些可怜。
“我的命或许就是这样,他不帮也算了吧,有些事强求不来的。”
萧雅舒从一开始就没觉得沈睿初会帮自己家,她只是不甘心,也觉得该试试。抱着那一点点希望,不是,应该叫那一点点执念,去求沈睿初。萧雅舒觉得自己还不如不丢这回求沈睿初的脸,直接利用她王妃的称号,带着金钱去求那些大臣。
纯纯的利益关系都比他们之间的感情关系要靠谱的多。
“不会的。”杜晚景又给萧雅舒倒了些茶水,“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萧雅舒闻言看向杜晚景。
“如果王妃愿意相信我的谋略,我定然会帮王妃出谋划策,以在这死局里求生。”
“杜大人…”
“王妃,如今的局面已经够糟糕了,不如相信我一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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