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湖上风大，画舫都停泊在一旁不接客，自然也很少会有人来到这扬川港。沈睿明特意在扬川港挑了个不起眼的画舫，约了楼妙相见。
“听说你去本王府上了？”沈睿明的语调很是漫不经心，“怎么也没让人和本王说一声？嗯？”他嗓音低沉，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一句问话让楼妙手心沁出了冷汗，不自觉攥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王爷，沁音这不是担心王爷吗？这俗话说得好，关心则乱啊。”
“那怎么都找到王府上去了，也不和本王说一声？若不是月月昨晚同本王讲，本王估计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沈睿明将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下了下来，放在手心中转了转，“今日来约你，也正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楼妙吞了口唾沫，仔细打量着沈睿明的神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咬着自己的红唇，捏着嗓子道，“王爷这是在怪沁音吗？”
这句话终于换得沈睿明一个正眼，他轻笑一声，玩味地看着楼妙那泛着红的眼眶。楼妙这张脸，生的那叫一个清纯美人，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剪水秋眸，小巧的嘴唇粉嫩嫩的，眼睛眨巴的时候鸦色的睫毛扑闪，无辜又惹人怜爱。
可惜，沈睿明不吃这一套，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妙儿，本王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与其在这里跟本王装可怜，不如好好想想，本王当时挑中你，是为什么。”沈睿明掀了掀眼皮，将扳指重新戴上。
楼妙闻言瞬间恢复了正常神情，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痕，“王爷，擅自去王府找您是沁音不对。得知太子死后沁音有些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脑子一时有些糊涂，才去了王府。沁音在见到侧王妃之后知道自己莽撞了，不告诉王爷您是因为沁音知道错了，不希望”
“这才对。”沈睿明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伸手用手背轻轻抚摸着楼妙的面颊，突地一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下次不要在想什么是可以瞒着本王的，也别用你对本王三皇兄的那套对本王。”
“沁音知道了。”
沈睿明下手没收着力，给楼妙的下巴捏的泛白，楼妙觉着疼也不敢吱一声。
“你知道，本王从来不是一个食言的人，不然这盛京哪来这沁音郡主。本王许给你的承诺也不会忘，”沈睿明没放开楼妙，只是松了大拇指，反复摩挲着她柔嫩的嘴唇，“你想做王妃，本王说过，待本王入主东宫的那一天就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但你现在要懂得安分守己，该做的事好好做，而不是出现在月月面前。”
楼妙垂下眼帘，压下眼底的情绪，低声回到，“是，王爷。”
“看着本王。”
沈睿明声音没变大，却让楼妙感受到了怒火，按在她唇上的手也加了力。
楼妙对上沈睿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再次重复了一遍，“是，王爷。”
沈睿明这才松开了手，他接过角羽递过来的手帕，毫不避讳地擦拭着刚碰过楼妙的手。
楼妙手抵住自己的下巴，嘴巴和下颚在火辣辣地疼。她看着沈睿明的动作，心中并未掀起什么波澜。
楼妙当然知道，她和沈睿明只是合作关系。她从未祈求得到沈睿明的真心，也不稀罕，她要的只是成为大煜身份最珍贵的女人。既然沈睿明给了她承诺，并助她成为了沁音郡主，在这盛京有了些名气，不至于烂在角落里发霉发臭。
那她就愿意相信，沈睿明可以有一天让她的地位更上一层楼。沈睿明想做皇帝缺把力，那她就帮他，帮他坐上那把龙椅。
窗外的鸳鸯湖被冷风吹起了皱纹，碧绿的湖水荡漾着，已经看不见有什么动物在湖面上嬉戏。破烂的渔网放在港口边，已经结上了白霜，连腐臭味都散发不出来了。
“最近三皇兄那边怎么样？”沈睿明既然当面见了楼妙，就要把情况全都了解清楚，“本王听说孟家大小姐有未婚夫婿，不愿意同三皇兄完婚？”
提及此，楼妙换上了笑容，“王爷放心好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英王殿下跟沁音说了这件事，问沁音要不要还坚持和孟府联姻。沁音想着王爷的话便让英王想法子继续和孟府联姻。”楼妙稍稍停顿了下，“没想到英王真开了窍一般，又说服了孟家大小姐。”
“是啊，本王的三皇兄就是妙儿你的一条狗，你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他休了他的发妻想着抬你过门，却因你的三言两语就选择了孟家的大小姐。”沈睿明面上浮起嗤笑，姿态闲散地依在椅背上，手指轻点着桌案，“本王都不知道是该佩服你，还是要佩服三皇兄的一片痴心呐。”
楼妙掩面笑了笑，“那自然是应该佩服王爷您的慧眼啊。”
“关于三皇兄这边，妙儿你确实做得不错，这方面没必要跟本王谦虚。”沈睿明似又想起来什么，“本王寻得一块佳玉，想着佳玉定要配美人，便打了一套首饰，这次正好有机会，便带给了你。”沈睿明回过头对着角羽使了个眼神，“角羽，本王让你带的东西呢？”
虽然楼妙不想要沈睿明的喜欢，但不得不说，沈睿明绝对在哄女人上有一套的，甚至比那流连在花丛中的沈睿初还要会上几分。
“沁音谢过王爷。”楼妙接过角羽递上来的黄花梨木盒，打开瞧了瞧。一整套完好的首饰映入眼帘，每个首饰上都有着大大小小十分晶莹，毫无瑕疵的白玉。楼妙抚摸着它们，语气中也不自觉染上喜色，“沁音得王爷惦记，真是沁音三生有幸。”
扬川港的一棵枯木终于在又来的一阵风中落下了它的最后一片叶子，那片叶子飘飘落落进了鸳鸯湖，堵在了一个无人在意的转角处。
“昭乐，本王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但确实说服了那孟家的大小姐。母妃已经和本王说过了，婚约照旧。”说完这句话沈睿初就和断片了一样，完全想不起自己下面要说什么。他甩了甩头，用手抵着额头，面色不太好。
沈秋冷抱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在怀里，轻柔地替它顺着毛，豆蔻的指甲在白色的猫毛的映衬下更加艳丽。她就这么看着沈睿初，一双朱唇不启，眼尾微微上挑着。
看样子，沈睿初身上的毒起的作用。
沈秋冷掐指算着，离“亘古香”彻底发作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时间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上充足，等沈睿初和孟娇完婚根本不现实。
若是不尽快让德妃对孟家放下戒心，对孟家的银子下手，沈秋冷就很难利用这条线索探出邯州究竟在做些什么。
德妃表面上对沈睿初关怀，实则只是把这个大儿子当成一个给小儿子铺路的棋子。故而在这一点上，沈睿初是毫无作用的，只能让孟娇出手，从孟府这边推进。
见沈睿初迟迟缓不过来，沈秋冷命人给殿中加了些炭火，又让阿欢重新冲泡一壶热茶给沈睿初。“亘古香”发作的第二个阶段是出现手脚发寒，沈睿初现在自然是已经进入了第二个阶段。保些暖虽然对“亘古香”没有治疗作用，但能起到一时的缓解作用。
沈秋冷可不想一直在这里看着沈睿初呆愣的神情浪费时间。
“皇兄，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啊。”沈秋冷语气不咸不淡地关心道，丝毫不掩藏凤眸里的凉意，“既然此事已成，皇兄不妨告诉告诉昭乐，关于太子的死，皇兄有何见解。”
一杯热茶下肚，沈睿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眼眸也逐渐清明了些，只不过反应还是有些迟钝，“太子的死...本王与太子的死无关，怎么会这么快知道些什么。昭乐你不必心急，本王已经派人在调查中了，相信过不了几日就会有线索。”
“那昭乐就在这先谢过三皇兄了。”
像是感觉到屋内温度升高，沈秋冷怀中的猫优雅地翻了个身，“喵喵”叫了两声，一双琥珀如琉璃般的眼睛盯着沈睿初。
沈睿初也注意到了这只雪白漂亮的猫，没多想便称赞道，“昭乐的这只猫儿甚是好看，果然自小到大，昭乐留在身边的东西都是个顶个的好看。”
“是啊，公主府的东西件件都好看。”沈秋冷嘴角挂着笑，极为美艳的一张脸，仅仅一个笑就能摄人心魄，她的手指穿梭在猫毛中，“不过，也只有好看又听话的东西才能留在我的手下。”
沈睿初突然手脚又是一阵发寒，意识开始出现模糊，晃神间他好像听见沈秋冷夸他长得好，可惜却不能听话。沈睿初总觉得很这句话很奇怪，可他有些不能思考，极为艰难地问了句，“什么？”
“皇兄，若是身体不适，要尽早看太医才是，不要熬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睿初又连饮几杯热茶，才把身上的寒冷驱逐，意识也逐渐回来。“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只是最近替太子守灵着了凉才这样。”
“呵，”沈秋冷逗弄着怀里的猫，“希望最好是仅受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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