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的时候,商灼兮逆着光走进了院子。
他进来先将院子里的灯悉数点亮,推门进屋,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紧紧抱住。
商灼兮愣了一下:“怎么了?”
鹿光荧没说话,环住他手臂的腰更紧了几分,摇了摇头,头扎进去再也不想分开。
商灼兮由着她抱着,心里几个念头在脑海里打转了一遍。
是怪我出去的太久了?还是跟妈妈起了摩擦?还是想外婆了?
商灼兮摸不着头脑,等着鹿光荧亲口告诉他。
过了一会儿,觉得胸口的那个她在小声的呜咽,商灼兮便再也等不了,将她的脸抬起:
“你得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才能想到如何安慰你。光荧。”
鹿光荧擦了擦眼泪,小声说:“上楼吧。”
他们绕过厨房,小声上了楼。
鹿光荧情绪平复了大半,鹿光荧坐到了书桌旁的转椅上,商灼兮直接蹲下,仰着头看他,指腹轻轻擦去残留在鹿光荧脸上的泪痕。
“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有点蠢……”
“说来听听?我给你分析分析是不是天大的。”
“你知道我曾经喜欢过盛雨。”
商灼兮一听见盛雨的名字,全身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就像是烙印在记忆里的条件反射一般,她是因为盛雨而哭?
商灼兮内心里升腾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嗯,我知道。你哭是跟他有关吗?”
“有,也没有。”
商灼兮被鹿光荧没头没尾的回答搞蒙了。
“但是,我从来没有跟你讲过,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盛雨。”
“我记得你们是一个中学的,应该是在学校认识的吧?”
“我们的确在一个中学,但是我比他低了一个年级,恰好初三跟我们不在一个校址,所以我在学校没有见过盛雨。”
“我是在盛雨中考完的那个暑假,在路上偶遇的。莫名其妙地偶遇了几次,还偷看了他的篮球比赛,问了旁边同学他的名字,然后我陷入了一个人卑微的暗恋里……”
中考、暑假、篮球比赛,当这些讯息出现时,商灼兮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那个暑假,也是他最为难忘的夏天。
一时间,那个夏天的蝉鸣、南城附中的篮球场、空气里弥漫的花露水的味道,以及盛雨意外离世后下了七天的大雨……全部席卷回来。
商灼兮猛地站起,用手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鹿光荧。
“你说,你当初遇见的人,是我?”
“我想我现在已经百分百的确定了。”
商灼兮僵在原地。
曾几何时他发了疯一样的嫉妒盛雨,他能理解父母的丧子之痛,几年都沉浸在悲伤里。
但当他以为遇到人生里不一样的一抹荧光照亮自己的时候,却发现那荧光都本属于盛雨,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还记忆犹新。
他多少次遗憾,没有早点认识鹿光荧。
多少次遗憾,她爱的不是他,只是那张脸。
多少次遗憾,他不是盛雨。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救赎,他才是那个她最初喜欢的人,而且,她一直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在他不知道的时间线里。
“你的确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商灼兮上前,牵起鹿光荧,拥入怀中,他的鼻息在鹿光荧的脖颈处发出烫人的热气。
“你当时什么时候遇见的我?为什么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没有很正常啊,因为几次都是偶遇,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青春期的时候很胖来着,跟现在的样子根本联系不起来……”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回家路上,你跟几个男生刚打完篮球,一个女生的车链子掉了,你帮她修好的。”
商灼兮努力回忆,突然眼睛一亮,“那个小女孩是你?”
“嗯……你想起来了?”
“我记得是一个小学生啊!”
……
“对不起,我小时候挑食,个子长得晚,加上穿的比较幼稚……”鹿光荧表情有些窘迫。
“怪我,当时忙着跟队友去吃饭,没有多跟你说几句话,不然再次重逢我也许能认出你呢。我只记得那天车链子上的污渍很难洗,后来回家是我妈给我找的什么清洁剂才洗干净……”
“光荧,虽然是一个好大好大的乌龙,但是我怎么,我怎么感觉好幸福。”
“我也……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盛雨弟弟,我在心里默念了他的名字那么多年,他一定烦死了。”
“哈哈,不会。虽然我与盛雨只短短相处了一周,但是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他会理解的。而且,说不定,是他再次让让我们相遇。”
“嗯……原来,人真的可以在不同时刻、不同年龄、不同环境里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两个人相拥了一会儿,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走吧,饺子都包好了。就等你了。”鹿光荧拉着商灼兮的手说道。
“再抱一会儿。”
“好。”
/
两人一同下楼,盛如夏看到眼睛哭得红红的鹿光荧以及一脸得偿所愿的商灼兮,就知道他们的误会彻底解开了。
也没多问什么,赶忙招呼孙阿姨开始煮饺子。
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盛如夏给每个人都包了红包,红包也很讲究,是红色丝绸质地,上面有精美的刺绣,之后还可以当收纳小玩意儿的袋子。
鹿光荧仔细收好。
饭毕,几个人在沙发上看春晚,节目无聊乏味,不到九点,盛如夏跟孙阿姨就各自打着哈欠回房玩手机了。
只剩还窝在沙发上的商灼兮跟鹿光荧两个人,其他人都走了,商灼兮在自己的膝头放了一个抱枕,拍了拍,示意鹿光荧躺过来。
鹿光荧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躺了过去。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觉得做什么都很有趣,就连春晚他俩也看的津津有味,而且两个人都有奇怪的笑点。
商灼兮摸着鹿光荧软软的头发,想到什么,突然低头问她:
“想不想放烟花?”
鹿光荧一听直接坐起,“请问圣诞老人,你又去哪里搞来的?你下午是出去买烟花了?”
东城市区禁燃,但是别墅区位置远离市区,倒是管的不严,在房间内也能听见外面放烟花爆竹的声响。
“走,带你去院子里放烟花。”
/
两个人穿戴了厚厚的衣物,跑到院子里,商灼兮把下午好不容易买来的各种烟花摆放好,逐一点燃。
烟花在空中一朵一朵地炸开,绚烂无比,他们仰头祈盼,岁岁年年人无恙。
他们在盛大的烟花下接吻。
“你知道吗,去年的除夕,我还在看着你跟别人一起放烟花。我嫉妒的要发疯。但看你玩的像小孩子一样开心,又觉得替你高兴。十分拧巴。”
鹿光荧突然想起来去年的除夕夜,他跟张猛一起在小区院里玩的仙女棒。
“那哪是什么烟花,那就是仙女棒而已。”
“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当时还以为,还以为那个男生是你的男朋友。”
“噗……你……哈哈,商灼兮,你是不是以为你的女朋友全天下的男人都在觊觎啊,你想多了,真的。”
商灼兮霸气地一把搂住鹿光荧,鼻尖靠近,凉凉的。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霸道的吻落下,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心里。
烟花燃尽,两个人回了房间。
黑暗里,在窗边,在书桌,在淋浴间,在镜子前……
在一年的岁尾如火般缠绕……
他吻在耳后,像海边的浪潮一下一下拍打着海岸,空气里也是海边咸湿的气息。
他声音嘶哑地问:“在想什么?”
“在想那个夏天的你……在想高中的你……在想大学的你……在想我错过的那七年的你……”
浪潮更加汹涌地袭来,鹿光荧声音颤抖:“怎么?你连自己的醋都要吃吗?”
退潮后,生理性的泪痕还挂在眼角,商灼兮俯身轻轻吻去。
人不要在太早的时候遇见太过惊艳的人,
但除非,
你们还会再次遇见。
/
初一早晨,两个人都宣告起床失败,鹿光荧觉得大腿内侧的肌肉隐隐作痛,大学体能测试完第二天也没这么拉跨啊。
大年初一,睡到中午,还好已经成年了,要不绝对会被父母念叨。
两个人又腻歪一会儿才各自起床洗漱,下了楼才意识到,盛如夏一早就离开了,餐桌上留了一张字条。
[ 灼兮、小鹿:
我回南城了,约了小姐妹一起茶话会,不用担心我了,灼兮你回洛杉矶我就不送你了。
你们两个还年轻,要好好珍惜彼此,我能见证你们俩解开误会也是很欣慰。祝你们一切都好。
PS:孙阿姨去打牌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俩自食其力吧。
——盛如夏]
两个人看完字条,商灼兮耸耸肩,“自食其力,给老婆做饭!”
“谁要给你做老婆了?”
“谁问谁做。哈哈哈……”
/
商灼兮订好了初三回洛杉矶的机票,他们相聚的时间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数。
为了节约时间,基本都是外食,正月里开业的饭店还是很多,商灼兮就开着车载着鹿光荧漫无目的地晃悠,中午的午餐在美食软件上两家评分很高的餐厅来回纠结,最后商灼兮奇思妙想提议两家都吃。
第一家点了一些菜,打包到了第二家,在第二家又点了一些,当把打包的第一家的菜品从打包袋里取出的时候,店里的侍应生的眼睛都直了。
商灼兮因为要开车,没有喝酒,给鹿光荧点了一杯低酒精度数的特调鸡尾酒。
一天都在外面闲逛,晚餐过后,两个人回了家。
商灼兮先将院子里的灯洗漱点亮,鹿光荧回屋去换衣服。换完衣服下楼,看到商灼兮在红酒柜前挑酒,走过去在背后环抱住他。
“还有一天,你就走了。”
“舍不得我?”
“嗯……”
“那不走了。”
“不行……学业要紧,不能半途而废。”
商灼兮调好了一瓶红酒,转身抱住鹿光荧。
“煮点红酒喝,怎么样?”
鹿光荧一听,眼睛亮起来,“好呀。”
商灼兮在冰箱里拿了些水果,苹果、橙子、柠檬、几颗草莓,分别洗净切片放入锅中,倒入红酒没过水果,放了一小块肉桂和几片香叶。
最后丢进去几颗冰糖,两颗话梅。
旋开燃气灶的开关,小火慢炖,不过十五分钟,酒精还未挥发彻底,关火出锅。
鹿光荧挑了两只高脚杯,商灼兮将煮好的红酒倒进去,又挑了些好看的水果装进杯子。
两人窝在沙发里,落下投影,挑了一部很适合节日看的温馨电影。
看累了,鹿光荧就躺在商灼兮的腿上,商灼兮单手拿着高脚杯,另一只手轻轻地捋着她的头发。
不知何时,鹿光荧竟就着微醺的红酒气息睡着了。
醒时,是商灼兮试图将自己抱回楼上。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可以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打扰。抱你上楼。”
鹿光荧虽然醒了,但商灼兮依然没有松开手,就那样轻松地将她抱回了楼上。
“我去洗澡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商灼兮开了卫生间的门,去洗漱了。
刚刚的困劲儿已经过去,鹿光荧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也起来了。
想去到商灼兮的书架边上找本书看,随意选了一本翻看,突然书里一张纸翩然下落。
鹿光荧低头拾起,翻转过来,心下怔然……
是一副素描,桂花树,以及在树下正在接掉落的桂花树的女孩……
那是她第一次来东城的时候,借宿在这里,当时正值金秋十月,院子里的桂花开的极好,她在秋日夜晚的风里,坐在树下赏花。
原来,当时的一幕被楼上的商灼兮记录了下了。
商灼兮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发梢还在滴答滴答地滴水。
“在看什么?”商灼兮问道。
“原来,某人的暗恋比我想象的要早。”鹿光荧笑着,挥了挥手里的画。
“你在哪找到的?我都差点忘了,还画过这幅画了。”
“在这本书里,我随便翻看,它自己掉出来的。”
商灼兮擦了擦手上的水,接过去,看了看。
“当时的心情跟现在兼职180度的大逆转啊……”说着把画放回桌上,在鹿光荧额间落下一枚吻。
“喜欢的话,每年送你一副你的画像,怎么样?”
“一言为定?”鹿光荧仰头问道。
“一吻为定。”商灼兮俯身凑近。
/
“明天去哪?”鹿光荧躺在商灼兮的身侧,指尖从他的眉骨向下游走,停在唇间。
商灼兮睁开眼睛:“去还愿吧。”
“去哪里还愿?”
“红恩寺。”
“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
商灼兮想起书桌的抽屉里那一枚签文,当时只觉得是那个解签文的师傅忽悠自己,但是听说是一个上上签才花了200块买了回来,图个吉利。
后来想想,没准那个签筒里都是上上签。
随后就把这个事情忘在了脑后。
刚刚看到了那副素描画,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年独自去红恩寺求的签文——
花合佳人,青囊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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