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祠安不直接回答：“你很搞笑，我就随便开个玩笑而已。”
既然是个笑话，江胜配合他笑了笑。
心里却很难过。他们站在那里，却仿佛天各一方。
没办法，他就是那样怯懦的人，把说不出口的借口都归咎于唐突，在隐晦的心底里对自己说了无数遍喜欢你。
江胜见他沉默，又带上了耳机听歌。
“能辅导我会儿英语吗？”李祠安有心跟他和解，抽了只容得下一人小凳，在书桌前摆正坐下了。
床是靠窗的，江胜赤着脚盘腿坐床上，掀起眼皮看了眼他。床是私人领域，本来是李祠安的，自第一个晚上他好心禅让后，现在倒莫名变成江胜的专属了。
李祠安随手翻了被子，闻到了江胜同学身上的味道，这下好了，腌制入味了。
“我没教过人，你想怎么学？”江胜的嗓音听不出喜怒。李祠安抽出张试卷说：“拿卷子讲题吧，要不先从听力开始？”
“我给你找套高考题吧。”江胜没下床。他心情算不上好，也可能是热得，空调吹得他反而烦躁。
搜到了去年真题，江胜取下了耳机播报，看到拿笔的李祠安写下题号，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想搞学习。
……牛逼，这他妈体育生？江同学从没在家主动学习过。
“你这态度端正得，搞得我不问你数学题，都显得对不起这个隆重的氛围。”
“嗯……别说话，要问问题了。”李祠安皱着眉。
九磅十五便士熟悉的女音响起。江胜一手撑在床尾的桌上，欣赏着下颚线流畅的李祠安愁眉以对。
学生时代，要赢得额外的关注往往很简单，要么帅，要么成绩好，要么体育好，如果标准不太高的话，李祠安同学可以说是全占了的。
他自张开，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零食礼物，掌心尖叫，异性的好意他从没有缺过，以至于举手投足间都是自然、而又不屑一顾，因为见怪不怪。
江胜知道这类人没那么容易拿下。
他像个懒骨头一样歪了头，眉梢间不经意挂上了轻松和愉悦，问：“带我去理头发的话还算数吗？”
“算。”李祠安写下一题，没抬头。
江胜望向头顶那只青蛙，挂在勾上垂头丧气的模样，努着鼻子笑着捏了捏它。——青蛙在难过，他却很高兴。
窗外披星悬月。江胜看李祠安看腻了，也坐正来改起来了数学错题，榜样就在我隔壁，两同学心里莫名较上了劲。
几何图形如同牢狱，笔下的三角函数却难以下巴，他以空白回答着无能为力。而那位跟歪果语打交道的，抠乱了眉毛也好不到哪里去。
认真答完，就心照不宣地递给对方，心里没底但很不耻下问地请教起彼此来。
“11分。”江老师对了答案，叹了口气。
李老师倒没叹气，但更是无奈，用笔尖揉了揉眉心说：“你这错题……重做一遍怎么还错得更离谱了啊？”
两人对视一眼，五十步笑百步，齐齐闷声乐了起来。
他们相对无言，又投入了手上的正题。树下暖间点灯，有笔划过纸面沙沙声，夏夜蝉鸣阵阵，少年人影落交叠，风吹林梢，未知的悸动却如心潮蔓延。
今天的日光依然很毒。江胜用胳膊遮阳，露出白皙的小臂，他带着顶鸭舌帽，回首看向正在发微信的李祠安。
发小一直没回他消息，李同学泛上了几分浮躁，唇角向下的弧度更为明显，寸头板正，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那什么，他没搭理你？”江胜凑过去瞧。
他并不刻意的呼吸带着体温。离得很近，李祠安发觉江胜的头发真的很乱，小少爷今天惬意又散漫。
“就算店倒闭了也得把他给揪出来。”李祠安带着他骄横的霸道。江胜好笑，问：“他手艺真有那么好？”
“主要是我得说到做到。”李祠安冲他扬了扬手机。他带了路，七弯八拐穿越小巷，不多时便到了一家小店，装饰简陋，但好在干净整洁。
里面有位头发灰白的婆婆，在给客人洗头，李祠安的发小在剪头，染着黄毛，对哥们挤出个笑来：“忙着呢哥，刚给客人上了药水，没来得及摸手机回你。”
光看黄毛飞舞的眉毛就能猜到，这应该是是个很开朗活泼的人。江胜喜欢自来熟，客客气气地开口说：“你好，我是你今天的客人。”
黄毛愣了愣，像是很意外似的，“哎你好，我张睿。”他看了眼李祠安，这个在一概高中同学们眼里的冷冰山。
“婆婆好。”李祠安招呼了里面的老人一声，老人耳背，全神贯注地給客人洗头，没有回应。
“我请客，你把他给捣鼓帅点。”李祠安进了去坐上了靠墙的木椅，打发时间刷起了视频，给江胜留了个屁.股座儿，隔壁还有位正在等待的大妈。
“惯会使唤人的他。”张睿努了努唇，替手下的客人梳着头，江胜也对他微微一笑。
店里只两个人，等起来还挺慢的。李祠安刷着视频，江胜不大想玩手机，倒是对他的大数据推荐产生了兴趣，若有若无地用余光扫了一眼。
只见李祠安同学，指尖凉薄，几乎是带着厌烦般的手速，滑过了某位疯狂扭动着腰身擦玻璃的美女……毫不留情。
然后停留在了博尔特辉煌的身影上。
江胜：“……”这是真对女人ptsd了？
“那啥，”江胜默默掏出了手机，“本来不想说的，但还是觉得有必要问一下你。”
他点开文于娜发他的截屏，上边是李祠安跟黄秋婷的对话。“你这是在帮我找对象？”
李祠安扫了一眼，居然根本无所谓，就连出柜也被他说得波澜不惊：“我觉得你提议不错，试试搞基也不是什么坏事。”
隔壁的大妈仿佛听懂了，很是怪异地看了他俩一眼。
江胜不会傻到以为他是在认真。但是他确实被逗笑了，“你别强迫自己，毕竟这个圈也不好混。”
“0多1少嘛，我觉得可以。”李祠安头也不抬，妈的，这平静的语气，都快让江胜信以为真了。
“哪方面的…可以？”他喉咙滚动得艰难。
“各个方面。”李祠安抬眼看他，笑得很拽，竟然还很邪魅，湿软的舌苔在门牙上滚动舔过，很涩，是戳江同学xp的，暧昧又恶心的动作。
“实不相瞒，我自拍了一张，还偷拍了你照片，同时注册两个号发了约炮软件，你猜怎么着？”李祠安仿佛爽到了一般，“加我的人是加你的人三倍不止。”
“这就是你幼稚的胜负欲吗？”江胜服了——约炮什么的，找我不就好了吗？！当然此等骚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叫嚣。
李祠安义正言辞，对他竖起了中指：“并不幼稚，这是属于男人之间的战役。”
“……有病。”江胜别开视线，把脑子里的黄色垃圾塞了回去。
闲聊的时候，大妈已经洗上了，张睿也忙完了手上功夫，拿了根紫色的干帕子招呼说：“来吧哥们，到你上场了。”
天花板白炽灯黯淡，江胜并不觉得刺眼，他感受着张睿熟练又轻柔的按摩，很舒适，手艺跟他花几百享受的服务大差不差。
“李祠安复读，你是他新认识的同学吗？”张睿随口问了一句，“看样子你们关系还不错。”
江胜闭着眼：“额，情况复杂，我现在既跟他同居，还跟他同桌，朝夕相处的。”
“他人挺好，就是有点慢热。”张睿说，“他把你介绍过来，我刚才还挺意外的，还以为是要给我撺酒局，结果只是单纯带你来剪头啊。”
“嗯……”江胜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好帅啊，谈恋爱了吧。”张睿这话说得很纯粹。江胜知道他只是找话题聊天，也答：“没……”
“哦，那你知道李祠安跟他女朋友分了没？”
“知道，分了好久了。”
“哎，像你们这种帅逼都情路坎坷，我就更别提了。”张睿叹了口气，替江胜的头发抹了泡泡，生姜味的。
江胜突然睁开了眼睛，“那个，李祠安前女友漂亮吗？他那条件也不可能瞧得上个普的吧。”
张睿：“是漂亮，但我觉着吧，他压根就没喜欢过人家。那女的挺能作，算半个级花，外加上又是个小网红，一连送李祠安小半个月零食，还发抖音，故意搞得人尽皆知。他们班和体训队也八卦，一看到他俩就开始起哄，一来二去的，李祠安抱着试试的心态也就跟她谈了，结果才一周就分了，感觉就是闹着玩的。”
“这真是……”江胜不好评价。
“那女的也奇葩，李祠安跟她分手后，她觉得面子挂不住，居然还背地里要找人打他，还是李祠安觉得这事儿没意思，对外宣称是他被人甩了这才消停的。”
江胜哼笑出声：“绝了啊这妹子。”
张睿叹气，“不过说真的，那妹子是真好看，即便是烂桃花那也是桃花。唉，这可能就是你们帅哥的烦恼吧。”
“只他吧，我没有。”江胜说，“我从来没被女的追过，可能是她们都觉得我娘，我转校之前的姑娘们都把我当姐妹的。”
张睿啊了一声：“卧槽，万花丛中簇拥，我怎么觉得更羡慕你了。”
“所以你没转校之前，跟那么多姑娘深夜连麦，只是跟她们谈理想谈人生？”嗓音戏谑，江胜微侧头一看，李祠安靠在放洗发露的柜子旁，双手交叠很是放松，带着笑意看着他。
“你听谁说的？”
“你妈说的，她很担心你的情感状态。”李祠安附身凑近了江胜小声道：“我还以为你当着她的面出柜了呢。”
臭傻逼又撩骚他的耳朵！或许是他的嗓音太过刻意和蛊惑，江胜险些觉得自己的耳朵被人强.奸了。
“关你屁事！”江胜怒瞪他一眼。
张睿打量着这对冤家，有些惊诧，但没评价。他对李祠安提了一嘴说：“还以为你复读会郁闷呢，倒是觉得你心态还不错。”
“你呢？”李祠安问：“不想继续读书了，真打算就这么继承家业了？就算是上的大专好歹也是个学历啊。”
“好贵啊，真不想去。”张睿看了眼手法慢吞吞的老人，“再说了那学校那么远，只留奶奶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她我也不放心。”
“你妈她……”李祠安欲言又止。
张睿耸了耸肩，“她又结婚了，不过我也不在乎，只管她每个月把生活费打来就成。”
“我爸，指不定哪天也要结婚了，对象就是你眼前这人他妈。”李祠安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请你来吃喜酒。”
“我说这些大人，可真行。”江胜想到了什么，扯动嘴皮嘲了句。
烫头的客人快到时间了，张睿虽然急，但是给江胜的发型依然修得认真。小伙手艺真的很有水平，几个夹板下去，就成了个飘逸小浪卷，看得李祠安一个劲地在旁边夸型男。
客人又来了两三个，张睿只好继续忙活，也没功夫闲聊了。李祠安道了谢，尽管说是见面礼不收费，但他还是支付了二十五块钱，拉着照镜子臭屁了好久的江胜告了辞。
夏风抚落叶。小镇还透着热气，焉搭搭的爬山虎亦带着落日的气息。江少爷显然对新发型很满意，掏出手机好一阵打量，还煞有其事地开始了自拍。
面前的人傻得不成样子，李祠安无声地看着他的灵动，会心一笑。
“喂！李祠安！”江胜转身，突然对他快门一闪，捕捉到了那个坏坏的笑。
少年酣畅肆意啊。笑影纯粹明亮，他在心间无声拨下绚丽又灿烂的音弦。
李祠安快步追上了他，“你干什么？”
他没生气，江胜故意将手机高高举起，其实李祠安够得到那个高度，但他没有抢的心思。
江胜逗他：“你不是很‘可以’么，我拿去发同志软件骗炮。”
“你饥渴难耐了啊？”李祠安笑弯了腰，露出整齐白皙的牙。
“不如，我勉为其难帮帮你。”他乐够了，又直起了身子笑得嚣张。
江胜盯着他，心跳得好快！“你怎么帮？舍身取义吗？”
李祠安正了正色，却显然是没乐够：“我给你指条明路，前面巷子右转50米，有家成人用品专卖店，一应俱全。”
“……滚。”还以为他会提出‘亲自上阵’之类的建设性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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