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安市,晚高峰。云霞翻腾,车流如织。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仿佛给时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车辆齐刷刷秩序井然地刹在了醒目的白实线前,从高空俯瞰,宛如一块块摞在框格底端的俄罗斯方块丁。
一众庞大的四轮铁皮壳中间乱入了一辆虎虎生风的双轮摩托,黑色等离子烤漆在落日余晖的照射下焕发着锃亮的光泽。
跨坐在摩托上的青年高挑纤瘦,肩宽腰窄,头戴骑行全盔,手戴防风手套,冲锋衣的拉链一直拉到颚下,长腿蹬在柏油路面上,清冷感中带着一股威风凛凛的气质,瞳孔深处却透露出与干练穿着不搭的沉静平和。
青年身侧的轿车后玻璃窗降下,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扒在车门上,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晚霞好美呀。”
穆扶奚偏过头和小女孩对视,恍然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刚才是在和自己说话。
平时也会有女生拉着他话家常,只不过他之前从未遇到过这么小的搭讪者。
他回过神来,抬起手拨开头盔前的透明面罩,露出温柔俊逸的面庞,端正立体的五官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
“是啊,晚霞很美。”他面露和善的微笑,温声回应,顺便提醒道,“不过小朋友,车停下来也不要随便把头探出窗外哦,在马路上这么做很危险。”
话音落下的同时,车里的女人拦腰将女儿搂了过去,尴尬地冲他笑了笑,语气里满是管不住孩子的无奈:“她有点话唠。随她爸,自来熟。我每次叫她不要拉着陌生人讲话她都当耳旁风。对不起,打扰您了。”
穆扶奚望着粉雕玉琢、鹿眼溜圆的小女孩心软成了一滩,不由会心一笑,轻声夸赞:“您女儿很可爱。”
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听人夸赞自己的女儿,女人闻言眯起笑眼回应道:“谢谢。”
绿灯准时亮起,穆扶奚重新扣下面罩,似旋风般绝尘而去,转眼间从大马路上拐入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羊肠小道。
日暮时分,街上陆续传来“哗”的一声巨响,是准备打烊回家的店主在拉自家门面房的卷帘门。
路口卖水果的商贩收起了遮阳伞,将摊子上的物品都收拾齐整后,驾着电动三轮车一路颠簸着扬长而去。
这块风水宝地空了没多久,便有三三两两的小老百姓摆起地摊,经营起自己的小本生意。
安居乐业,景象和谐。
穆扶奚今天好不容易按时下班,心情愉悦地哼起耳熟能详的流行曲。清悦的歌声被拦在面罩里,在狭小的空间里荡起沉闷的回响。
呼吸之间,面罩上腾起一阵稀疏的白雾,又随着温差的消失缓缓褪去。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传来急切的呼救声。
“救命!”
“谁来救救我!”
“他要砍死我!”
穆扶奚戴着头盔,外界的声音听不真切。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幻听,分辨了一番后直接把车横在了路边,目光循着求救声望去。
电光石火间,他瞳孔骤缩,竟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个身穿陈旧夹克的中年男人挥舞着菜刀径直砍向女人的后背。
女人被砍倒,瘫软在一片血泊当中,痛苦地抽搐着。男人却再次举刀,像剁砧板上的鱼头一样连砍了三刀。
刹那间血肉横飞。
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没给任何人喘息的时间。
摩托车不能直接调头,要绕两百米才能到达指定的调头点,而人行道就在面前。
穆扶奚索性弃了车,一把掀掉头盔摁在车座上,连跑带跳飞奔到马路对面。
犯下滔天恶行的中年凶犯颧骨凹陷,额头青筋暴起,凸出的眼球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好像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将眼前倒地不起的女人吞噬。
他穷凶极恶的模样令人胆寒,没有过路人敢靠近他,他也没有一点要逃跑的迹象,胸口剧烈起伏着,直到穆扶奚赶到附近,他手里的菜刀才“咣当”落地。
随即他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屁股瘫倒在了女人的尸体面前,不能置信地蹬着腿后退了几米,似乎自己也不敢面对自己所做的残忍暴行。
穆扶奚第一时间踢开了凶手的刀,一把扯下挂在后腰的手铐,擒住凶手的双手拷在背后,蹲下身去判断受害者是否还具有生命体征。
受害者浑身是血,面目全非,肩颈相接处有一道致命的断裂伤,已然失去了呼吸脉搏,只是身体还温热着,身上的多处淤青昭示着她生前遭遇过非人的毒打。
即便是生还的希望渺茫,穆扶奚仍然抱着一丝侥幸拨通了120。
隔壁的房产中介店在装修,墙壁刚被电钻整面打掉,角落里堆了很多碎砖块。
他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招牌,又看了眼几乎被打成毛坯的房产中介店,理智地报出目前所处的位置:“南桥1路,东边的商品房,志缘烟酒的招牌下,旁边是正在装修的房产中介,你们过来就能看到。”
随后他用同样的话术摇了刑警队的同事。
周围的围观群众越聚越多,几乎把不远处的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都占满了,单凭他一个人实在无法控制现场的状况。
挂断电话,他麻利地脱下穿在身上的冲锋衣,露出了里面藏蓝色的警服,冲远处举着手机乱拍的围观群众严肃地说道:“麻烦大家尊重受害者,不要拍照或录制视频。”
大概是他生得斯文秀气、唇红齿白,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威慑力。
有的人配合地放下了手机,却冷血地指指点点,和身旁的同伴小声议论。有的人只是虚晃着后退几步,站稳以后麻木不仁地接着拍。更多人则是朝这边看了一眼后,便连忙加快步伐离开了这片区域。
在一片嘈杂中,一名中年男性大大咧咧地揽着女友说笑:“这女的肯定是骗这男的彩礼了,要不就是把这男的给绿了。亲爱的,你可别做对不起我的事啊,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冲动起来会做出什么事。”
被他圈在怀里的女孩明显瑟缩了一下。
穆扶奚闻言猛地扭头锁定目标,冷着脸问刚才那个口不择言的男人:“你是在恐吓她吗?”
男人还以为自己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受到穆扶奚反驳的怔了一下,瞬间老实了,拱着手谄媚地说:“警官,我只是口嗨。我俩感情可好了,不信你问她。”
女孩紧抿着唇不置一词,惨白的面容上泛起一抹嫌恶。
穆扶奚正欲开口,原本失魂落魄的杀人凶手挣扎着起身,想趁着他注意力不在这边逃之夭夭,可腿还没迈开就被他眼疾手快地撂倒在地。
穆扶奚用曲合的腿抵压住凶手的后背,将凶手的脑袋死死按在地上:“老实点!不许动!”
凶手并没有因为穆扶奚的恫吓停止反抗,像只被摁住壳的乌龟一样蹬着腿,口袋里掉出一盒印着字母“D”的杂牌香烟。
穆扶奚还在思考要如何处理,人群里忽然有人捡起一枚摞在墙角的碎砖块朝丧失了抵抗能力的凶手丢去。
“人渣!畜生!当街行凶!没有人性!杀人偿命!去死吧你!”
砖块反弹到穆扶奚胸前还带着余力。
凶手行凶时无人敢近前制止,这会儿凶手被穆扶奚拷起来还不了手了,便有激愤的家庭妇女在回过神后出了手。
碎砖块在凶手的脑门上凿出了一个血口子,汩汩的鲜血从伤口淌出。
凶手疼得在地上打起滚来,呻/吟了两下,对着砸伤自己的女人破口大骂:“敢打老子,信不信老子连你也杀了!”
动手的中年女人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
旁边也没人敢跟着起哄了,像是怕无端给自己惹上麻烦,日后遭到极端报复,纷纷如鸟兽散。
穆扶奚瞥见死状惨烈的受害者,耳边传来凶手的咒骂声。可他连为受害者披一件衣服、挡住她的遗容、维护她的尊严都做不到。
受害者已经亡故,他的好心会导致破坏案发现场。
他能做的只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目可憎的凶手,尽看管之责。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
同伴及时抵达现场,穆扶奚也没有感到丝毫轻松。
要不是肩负着人民警察的职责和义务,今天的警,不论从哪个角度他都不愿意出。
夜幕降临,镁光灯在昏暗的光线下频频闪烁。
同事忙前忙后采集现场信息。
等同事收工以后,穆扶奚挽起袖子,露出清瘦雪白的小臂,吃力地协助医护人员将受害者的遗体抬上了担架。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通知家属去太平间认领尸体。
受害者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却被人肆意剥夺了生命。
穆扶奚回头望着挣扎了半天终于被押上警车的凶手,眼里冷得凝起了一层寒霜。
当街行凶的案件性质过于恶劣,势必会引起社会舆论反响,估计会有不少实拍的照片视频流到网上。舆论发酵的势头每分每秒都在增长,上级领导命令他们连夜突击审讯,调查清楚前因后果,给社会公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没有一点点意外,半小时后,穆扶奚作为对现场情况最了解的人出现在了审讯室门口,被迫加班。
从审讯室出来的同事紧拧着眉拍了拍他的肩:“拜托你了,小穆,这家伙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嘴也太硬了,撬半天都撬不开。要不是刑讯逼供违反纪律,我真想拿开水泼他,丧尽天良还那副**样。”
现行犯没什么好说,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绳之以法是板上钉钉。
难就难在流程上,需要记录口供,储存档案,提交给检察院。还得了解来龙去脉,挖掘成因,进行深度剖析,以便预防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穆扶奚应了声“好”,推门进了审讯室,对着里面的同事点点头,打过招呼后,端正坐在了留给自己的空座上。
“王勇胜,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穆扶奚面色严肃,一改平日里阳光爽朗的形象,对待犯人的态度和对待良民的态度天差地别。
被拷坐在审讯椅上的杀人犯也没了在案发现场的狼狈窘迫,额角贴了队医给他简单处理过后的止血纱布,态度嚣张至极:“知道啊,警官,家暴嘛。家暴家暴,带个家字儿,就是我们自家的事儿。”
“都出人命了,你还觉得是你自家事吗?这是杀人,还是当着那么多路人的面当街行凶,你觉得你逃脱得了法律的制裁吗?”
“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就算是下到地狱里,也要拉着她陪我睡。我杀她怎么了?谁要她不肯和我同甘共苦,要跟我离婚。”王勇胜露出一个扭曲的狞笑,脸上的横肉层层叠叠挤在一起,伴随着他的笑容颤抖。
一同参与审讯的谢俊荣气得拍桌:“王勇胜,这是你最后一个为自己减刑的机会,你现在不说,我们也可以调监控。公共区域的每个角落都布满了我们的‘天眼’,你不招认也没用,更何况街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你杀了人,是死缓还是立即执行要靠你自己争取的,希望你不要执迷不悟。”
王勇胜身子往后一仰,翘起脚尖,面不改色地耍无赖:“你们能查就查喽,还问我干什么?反正我活着有这辈子都还不完的赌债,死了一了百了。古代的皇帝死了有那么多女人给他殉葬,我只是把我婆娘带下去,又没碍着别人,你们给我判了就完了,啰嗦个什么,吵死了。”
抱怨过后他还使劲踹了面前的桌腿一脚,满脸不耐烦。
过了一会儿,他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夜深了,我困了,刑期还没判下来,我也是有人权的,你们不能虐待嫌犯吧。”
谢俊荣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低声问穆扶奚:“你还审吗?”
这样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谢俊荣失去了跟王勇胜耗下去的耐心。
穆扶奚缓缓抬起眼皮,望着面前恶贯满盈的恶棍:“就让他这么赴刑场,未免太便宜他了。”
他已经推断出了完整真相。
他要的不是王勇胜亲口供述,而是认罪伏法。
1.写现实生活,写人间烟火。为底层弱者伸冤,为贫苦百姓请命。不为衬托攻的强大掩盖受的锋芒,不为突出攻受的能力剥夺小人物的光辉。
2.第二章出场的是攻。
3.题材冷,长期求收藏求灌溉求评论,感谢观阅。
4.婉拒剧透哦,辛苦大家看到剧透帮忙压一压。
5.逻辑至上。本着精益求精的态度,突然想到前后矛盾的细节或者发现错别字,会随时返回修bug捉虫,望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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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魏云寰生了一副蛊惑人心的皮囊,身材完美到令人垂涎,却从不去公共澡堂,哪怕运动过后热得汗流浃背也从不在人前脱去上衣。
队友都笑他是讲究人,只有魏云寰自己知道,他后背上斜贯着一道狭长狰狞的刀疤。
商界首富梁津野为市局千金一掷,只为追求一个后背有疤的男人。
心上有疤的魏云寰静静注视着为他而来的梁津野,遮住面容,和他擦肩而过。
魏云寰一度以为梁津野成了盘踞在滇南边境最大的势力,直到他对梁津野开了枪,在梁津野的追悼会上看到了他们局长。
数年后,魏云寰在一群蹲地抱头的人里看见了和梁津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男人抬起头,无辜地望着他:“警官,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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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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