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他已经彻底悔改了。
然而,当他走下天山,听闻胡应天之死,亦听说一个“玉”姓的神秘少年,罗延对“凤鸣九天”之神功的渴望,再度燃起。他相信,这个“玉”姓少年,定然有能力为自己破译《凤鸣九天》。
可惜他从一开始就错了。玉灼阳杀死胡应天,故意透露自己的“玉”姓之名,为的就是当年参与谋杀玉生烟的凶手,能够主动找上门来,正如玉灼阳所说,“玉灼阳”这个名字,本就是一个局。
当罗延提出收玉灼阳为徒时,玉灼阳便已经嗅到罗延的狐狸尾巴,他绝非真心授业,一定有自己不可告人之秘密。
而玉灼阳亦在找寻到水龙潭地宫之时,得以发现罗延的日记,至此,他可以确认,罗延正是谋杀玉生烟大师的凶手之一。
——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替罗延翻译《凤鸣九天》。
实际上,《凤鸣九天》之内的武学功法,他早已驾轻就熟,怎么会如同他伪装得那般,破译得如此艰难?他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实力;一直都在隐瞒自己早已熟练通晓《凤鸣九天》;一直都在隐忍自己的愤怒与仇恨,而对自己的杀父仇人罗延开口称呼为“师父”。
忍耐和等待,玉灼阳早已经习惯了,只怕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比他做得更好。
罗延修炼《凤鸣九天》,神功将成,可惜玉灼阳骗了他。“凤鸣九天”,本就是一门要经受考验的功法,常人一旦修炼《凤鸣九天》,修习之人总有一日会遭受“浴火之劫”,意志坚强的凤凰,会于此劫中破而后立,涅槃重生。可惜常人岂可与神鸟火凤并肩?一旦火劫降身,别说浴火重生,哪怕连躯体都会被烧成炭渣。而且“浴火之劫”燃烧的并非只是躯体,人的生命力亦是燃料之一,故哪怕医者医术再高,也不可能救得回受“浴火之劫”之人。
而玉灼阳,更是故意将破译《凤鸣九天》的方法,也交付罗延。他知道,一旦自己失去利用价值,罗延便只有一种选择:杀死知晓《凤鸣九天》之事的玉灼阳。
而“女剑圣”赫恋凡,因为执意与玉灼阳同行,故罗延不得不连她一起杀死。
好在玉灼阳早有防备,他已探清水龙潭内的种种地形,避免罗延将他们困死在水龙潭内;亦向“女剑圣”赫恋凡讨要过几枚素贞贞炼制的解毒圣药,提防罗延下毒;更时常注视着罗延的一举一动,使得他找不到可乘之机……
而最后,罗延为杀死他们二人,几度催动“凤鸣九天”,大大加速“浴火之劫”的到来,最终死于火刑之中。
这时,素贞贞的脸色凝重起来:“那……灼阳,你又究竟是谁呢?为何一直致力于为玉生烟大师报仇?”
而“女剑圣”赫恋凡,心中早已有这个疑问。
玉灼阳只得承认道:“因为我就是那个……从‘转生古池’中捡回一命的玉温泽。”
“怎么会?!”“女剑圣”赫恋凡立刻激动起来,如同荒地之间,爆发流星之火,“难道,灼阳你就是玉生烟的独子?!你就是玉温泽?!我和你……曾经还有婚约的,是吗?!”
而玉灼阳只得承认:“是的,恋凡你说得都对。”
“女剑圣”赫恋凡两手抓住玉灼阳的双肩,灼热的眼睛不停溢出清澈的泪水:“那你还记得连心桥上的事吗?!还记得我们一起吃八珍蔬烩,一起玩‘四缺一’?!我十岁生日那天,你是因为在逃亡,所以才没有来见我的对吗?!”
眼泪彻底模糊“女剑圣”赫恋凡的双眼,她没能看到,此刻玉灼阳的嘴唇在抖动,眼圈更是已经泛红,这些他明明全部都记得,或者说,他怎么可能忘记。他多想告诉赫恋凡,哪怕他失忆之时,他亦是再一次倾心于她;他多想再次拉起她的手,许诺她以后的日子,他不会再次缺席……但他在短暂的犹豫和争斗之后,却是黯然回应道:“赫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如若他没有中“转生蛊”,那此刻他只会幸福地承认。可惜他虽捡回一命,却已变成另一个人,曾经的玉温泽,也就是歌落雪,他的肌体虽得到存活,可惜他的过往,于“转生古池”中已经被葬下。
所以当他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孩时,他没有半分勇气承认,玉温泽就是歌落雪。
“女剑圣”赫恋凡痛苦地捂住脸庞:“怎么会这样?!我弄错了,我怎么弄错了呢!原来你不是他……你怎么就不是呢……!”
而玉灼阳之精神,亦濒临崩溃,他于心中默念:对不起赫姐姐,你那么爱歌落雪,我实在做不到告诉你,他已经变成另一个人……
素贞贞上前抱住“女剑圣”赫恋凡,安慰她道:“放心吧,赫姐姐,你会找到他的。”
“女剑圣”赫恋凡哽咽着摇着头,虽口不能言,但心中已是万般思绪:其实没事的,即使此生与歌落雪无法再次相遇,但至少……她还有灼阳。她已经失去了歌落雪,逝者如斯,不可追往;此后余生,她该做的,是更加珍惜灼阳。
而玉灼阳尚未懂得赫恋凡之这般真切心意,他生怕自己按捺不住,将实话讲出,连忙转移话题道:“至于我为什么得以在‘转生古池’之内存活,又为何修炼过‘凤鸣九天’却不会死,这件事,其实也很复杂。恋凡、素神医,你们确定要听吗?一旦知晓这些,便很可能被卷入本与你们无关的风波之内。”
“女剑圣”赫恋凡说:“我想听,告诉我吧。”她生怕灼阳说自己不会因“凤鸣九天”而死只是宽慰之语,故必须听一听他的解释。
素贞贞忙表态道:“我与赫姐姐一条心,她要听,那我也要听。”
一切之开端,要从二十七年前说起。
玉灼阳的父亲,玉生烟,于机缘巧合之中,获得曾经大唐年间“天道剑皇”天道问兵之生前笔记,自此他的人生如同天翻地覆。“天道问兵”这个名字,便是遗世独立之象征,其文治武功,通今往古,无一人可媲美。天道问兵所留下的笔记,其内容更是包罗万象。有玉生烟最感兴趣的武学秘籍,亦有天道问兵对这个世界真理之探索,更有诗、文、经、论、记等文学佳作……以及关于“凤凰宝藏”之记载。
天道问兵于笔记之中提到,自己所遗之物,只待后来之有缘人发觉。待有缘人获得其种种留存,大可以研习其中武功,学习其中知识,索取其中宝藏……诸多好处,皆可享用。但不可将这些笔记内容公之于众。一来,这个世界知晓笔记所载,还为之过早,纵使民众看过笔记,也不会信服;二来,笔记内容暗合天道,故完全称得上世间宝藏,一旦知晓之人过多,必将因争夺笔记而掀起腥风血雨;三来,笔记中亦存在许多在常人看来荒谬可笑之事,很可能被他人当做邪书淫籍而焚毁,如此秘宝,若是被毁,可太过可惜。
玉生烟获得天道问兵笔记以后,日夜研读,世界之广袤浩瀚,就此展现于他的面前。天道问兵之妻疏桐琉莺乃青龙剑城先祖级别人物,与其夫君育有一子,名为天道念君。天道念君于青年之时,有为“青龙剑法”谱写新的心法。而疏桐琉莺的师妹玉凌霜正是阅读过此等心法,才大受启发,就此创出“青龙剑法”之新境“青龙剑法·龙虎斗”。
如此说来,身为玉家后人的玉生烟,也算与天道问兵有些沾亲带故。
玉生烟研读此心法后,更有非凡体悟,一身“青龙剑法·龙虎斗”之剑术,更得进境,至此,“青龙剑城·龙虎斗”被开发至顶峰,甚至已经超越先辈玉凌霜,正式进入全盛之期。
而玉生烟之半生学识,更是以天道问兵之笔记做底。那所谓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闻所未闻的学术理论,其实都是天道问兵的研究。而玉生烟能掌握多少,全看他自己的造化。可惜玉生烟终其半生,终究没能尽数吃透天道问兵留下的知识宝库。世人只知玉生烟大师才能斐然,破获不少此前未曾见过的人间至理,伟岸身影似能遮天蔽日,殊不知,这些只是玉生烟从天道问兵那边学来的皮毛,他终究不是遮天蔽日的巨人,他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而已。
世人盛赞玉生烟大师为当世不世奇才,玉生烟却心如明镜:他只是运气太好,才获得天道问兵之学识,如若不然,即使自己日后有所成就,也绝对比不上今时今日。天道问兵笔记中有嘱咐过,不得透露这些学海宝藏之存在,玉生烟只好闭口不提,心中时常因别人的夸赞而心头生愧:他终究不是一个靠自己获得这般学识的人。而玉生烟亦没有利用其获得的无上学识,为自己变现好处,他知道,这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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