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允和胡七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海,十分入神地听着。
江海叹了一口气:“我女儿……真的很好!她很好啊!唉……”
“小涵坐着,默默地掉眼泪,我到这个时候都以为她是在害怕,她受了委屈,不敢面对打她巴掌的老师。但是,不是这样的……”
那一天的场景在江海脑海中仍历历在目,清晰的就像刚发生过。
江盛涵有些心酸,讲台上总是声情并茂、仪态万方的邱老师,这个时候局促的有点像个犯错的孩子。她知道爸爸找了校长后,便要求自己跟着一同去学校,和邱老师的校长办公室谈话,她也要参与。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邱老师张了张嘴,想开口,江盛涵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拉过她的手,把她带到校长面前,她回身看了邱老师一眼,眼睛里泛起泪光。
她深吸一口气,十分郑重地说:“李校长,爸爸,这是我的班主任邱老师,她是个很好、很有师德的老师,我很喜欢她,希望她一直教我们。她对我们很好,很爱学生,一直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教……我今天非要过来,就是想当面告诉你们这些。邱老师打了我,我不怪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说到这里,江盛涵已经语带哽咽,“邱老师的女儿被坏人杀害了……邱老师失去了女儿,状态一直很差,才会没有控制好情绪……我想想就难过……”她抬起头,已经是满面泪痕:“爸爸,我哭了那么久,不是因为我被打了,走不出来。而是我想到了邱老师的经历,我很心疼她,邱老师好可怜……”
她收敛了情绪,用衣袖把眼泪抹干,一双眼睛仍是通通红:“李校长,爸爸,我就是想告诉你们,邱老师很好,你们不要怪她,我也不要她道歉。”
邱彩云站在那里,像根杵着的木头,眼下的泪早已风干,风一吹,像被人揪着一层皮,干巴巴地难受。
江盛涵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脸埋在她胸口呜呜地哭:“邱老师,你不要难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要好好地过下去,你还有我们……等我毕业了,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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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说完,怅然撑着额:“那天的事,就是这样,你们说,这样算有过节吗?”
胡七和祁允面面相觑。
“至于邱老师那天回到办公室嚎啕哭了一下午,她后来跟小涵说起过,小涵也告诉了我。邱老师想起自己凶死的女儿,一时忍不住,又因为小涵的举动给了她很大的温暖,她说自己孤苦半生,能遇到他们这些学生,已是莫大的安慰。校长也很感动,没有为难邱老师,对邱老师的教学成果给予很大的肯定,之后也会给她提供上升空间,其实在那个时候邱老师的教学前途是很光明的……”
“那后来呢?她怎么离职了?”胡七不禁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隐情,”江海又叹了一声,“离职是邱老师主动要求的,她受了启发,想去荒僻的乡村中学给那些接触不到好的教育的孩子带去希望,实现自己的教学理想。那些孩子,也和小涵一样,纯真质朴。要说私心,就是她也想过一段没人打扰的安宁生活,好好地消化丧女之痛,早点走出来,过好自己的余生。邱老师走的时候,校长是挽留的,但也表示理解尊重她的选择,小涵很舍不得她,但为邱老师愿意振作、准备重新开始感到高兴……后来小涵考上大学后,每年都去看望邱老师,她们两人关系一直都不错。事情就是这样,有些扑朔离迷,是人为的捕风捉影、以讹传讹。有些细节,邱老师的同事都不一定知道,你们去问,当然问不出真相。”
故事说完了,祁允和胡七心上的大石头却没放下,心情似乎更沉重了。
祁允捧起手顺了一把脸,声音低沉:“既然事情真相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早配合说?如果真如你所言,原则上,邱彩云是没有杀人动机的。”
这寻常的话却像一把刀子,直扎入江海的心,他脸上的肉轻颤了下,声音也发着颤:“我……我不敢啊!不敢想、也不敢信,我自觉邱老师与小涵并无矛盾,应当不会害我女儿……但是、但是,人心隔肚皮,万一呢?听说还有了证据,证明……唉!”江海的眼睛里渗出了惶恐:“我潜意识中不敢接受小涵的失踪和她有关,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小涵……小涵的善良又算什么呢?真是讽刺啊!”
他手肘支着膝盖,捧着脸沉默,指缝间露出的眼睛通红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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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询的安排下,祁允很快见到了邱彩云。
邱彩云齐耳短发,看起来很清瘦,眼睛低垂着,没有看祁允。
祁允也不想寒暄,直接说道:“江盛涵没死,你留着她的命,是想谈条件吗?我猜了很久,实在是猜不出你的动机。”
邱彩云仍是低着头,似乎对外事一概无动于衷,但在祁允说到“江盛涵没死”时,眼角明显有了牵动。
她还是在意的。
“绑匪绑架人质,也是为了拿人质谈条件,你为什么按兵不动这么久?”他知道邱彩云不会回答,也没指望她回答,微一笑,又说:“那么,我们换个话题,你找丁小酉干什么?你和你的同伙叫她酉仙?”
祁允知道,他已经放出这话了,邱彩云绝对不会还像刚才一样漠视一切。
果然,她抬起了头。
祁允这才仔细地打量她,她不年轻了,黑发里零星地夹杂着几根白发,额上皱纹也很深,累年的操劳,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沧桑、疲惫。但是不难看出,这还是个美人脸,她年轻时候,想必风华绝代。
“也是,她位列十二生肖,每十二载值守人间一趟,司酉鸡年,你们称她‘酉仙’,也是很对。”他看似不经意地说着最能让邱彩云惊讶的话。
“你……是什么人?”她终于开口了。
“我是丁小酉的朋友,”祁允道,“她现在在敦煌。这你应该知道?”
邱彩云盯着他,欲言又止。
“现在我们……真诚地谈谈?”祁允轻轻地弹了弹手指,他最近总是在跟别人“谈谈”。
邱彩云沉默着,仍然低头,眼睛里的波澜如漾动的烛火,风一吹,归于平静。
祁允知道她这人很难攻破,索性一咬牙,决定赌一把:“你听说过《盗猎录》吗?”
他说完之后,轻轻往后靠,整个人显得轻松、散漫。
果然不出他所料,邱彩云的眼中再也不是平波无澜,她眼角的皱纹微微地抖动,瞳孔紧跟着一震,瞪大的眼睛像无底的黑洞,死死盯着祁允,好像要把人整个吞噬。
她颤颤地站了起来,喉间滚了一下:“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祁允尽可能地真诚:“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能帮你呢?”他的攻心战仍未结束,继续铤而走险:“你是被拐卖的?被人用《盗猎录》上的方式?”
她的嘴唇一颤,几乎等同默认:“恶人从来不会为恶行付出代价。”
“你愿不愿意赌一把,也许我真的可以帮你?毕竟我认识‘酉仙’,我也知道《盗猎录》,”祁允继续故弄玄虚,“你配合一下,反正你也没有别人可以信任了,不如信我。”
他没等邱彩云回答,自顾自问:“你把江盛涵装进行李箱里,到底想干什么?”
邱彩云这回没有再抗拒,讷讷道:“想救她。”
“什么意思?”祁允有些激动,攥着拳假作平静,他有预感,他马上就要有大收获了。
“既然你知道《盗猎录》,你也认识‘酉仙’,那你自然接受这世上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如果在我的讲述中,有些地方逻辑不能自洽,请你自己消化,不要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这话更激起了祁允的好奇,他答得爽快:“好。”
邱彩云的声音很平静:“你既然是有备而来,我的底细,应该知道不少。我女儿余宸,很乖很漂亮,我已经供到了大学,我们相依为命……但是很不幸地,”她语调未变,眼中却泛起了泪光,“她被心怀不轨的滴滴司机带到了偏僻处……最后,被杀害了。江盛涵也是一样!多好的孩子啊,是她,在我以为要坠入深谷时伸手拉了我一把,她像个小太阳,一直温暖我。可是……可是!她遇到了和我女儿一样的事……真正的杀人凶手,是那个司机!因为那个路段太偏僻,根本没有监控,而我恰好出现,被监控捕捉到的时候,我已经带着小涵离开那儿了……”
祁允感到不可思议,如果邱彩云所说都是真的,这反转太让人震惊了。
“把她装进行李箱,带她离开……是为了救她?”祁允五指为拳,轻轻抵着鼻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果胡七在,一定会拍案而起:这尼玛怎么看都是要去抛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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