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袍男人走近她,像打量猎物一样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个遍,然后,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将喉咙里沙哑的气音推出来:“这副皮囊,还算有点姿色,只是,到底是凡人,连美都那么俗不可耐。”
夏莉低着头,躲无可躲。她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接下来那个诡异的男人说出来的话让她惊掉了下巴。
“这皮囊,只能算次等货,在我这小极乐天给客人提鞋都不配!不过,以琼浆玉液灌之,鲜果熏养,瑶池花汁入浴,或能养出几分好颜色,到时,就能去接客了。”
男人粗粝沙哑的声音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夏莉不傻,男人打量她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个物件,“接客”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她怀疑自己被绑架了,绑匪将她卖给了犯罪团伙,专事胁迫妇女□□敛财。这种事情,普法节目上经常讲。
但是……她的脑子有点短路,有些事情实在说不通啊,比如这个地方那么美,她现在住的殿宇奢华的不像话,犯罪团伙下这么大的血本?
“接、接什么客?”她颤抖着问了一句。
那个诡异的黑袍男人用一种极为轻蔑的语气嘲讽她:“你这凡人,比天仙还纯洁啊!接客都听不懂?从前没接过,以后就让你多接接!”
她瑟缩在一角,吓得面色苍白,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从牙齿间无力地挤出几个字:“我要……我要回家……”
“回家?”粗粝的声音将这最寻常的两个字变成了一个愚不可及的笑话,黑袍男人仿佛听到了一桩世间最不可思议的轶事,他讽道:“到了这儿,就连神仙都出不去!你还想回家?!做梦!”
她吓得爆发式哭起来,再也顾不得其他,哭得涕泗横流、痛不欲生,一边捶地,一边仍然不忘重复着那句话:“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黑袍男人显然很不耐烦,但似乎也没有勃然大怒,他靠近夏莉,撂下一句话:“凡人真是太麻烦了!”
语气更多的是不屑、嫌弃。
他转身甩开袍袖,黑袍的边缘竟溢出一圈淡淡的黑烟。
“哭成这样,便也太无趣、无味了!开开心心去接客不好吗?!你们这些低贱的女子,能陪我们男人寻欢作乐岂不是乐事?有甚好哭!”
夏莉也算受过高等教育,听见这种要命的言论恨不能扑上去和那黑袍干架,奈何她十分势弱,此刻为人俎上肉,已经被吓破了胆,尽管心中十分不忿,身体却瑟缩着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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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丁小酉心头蒙上了一层阴翳,心情沉郁久不能解。
夏莉一定不是第一个受害者,这个视女性如玩物的鬼地方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害苦了多少可怜的女孩儿。
只要所谓的“小极乐天”还存在,永远会有新的受害者出现。她此行的任务已不再只是救出夏莉,她还要毁去这个可怕的、糟践女子的炼狱。
“我听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吐出这几个字。
“我起先以为自己被绑架了,直到那个黑袍人挥了挥手,空气里、空气里忽然出现了很多污秽不堪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一样!我才真正察觉,我根本就不是被绑架了!我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是玄异的平行空间吗?我……我们该怎样才能逃出去呢?!”
夏莉真的很聪明,尽管经历了那么多玄异的事,她仍然思路很清晰。
“后来,你又是怎么回到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铁笼里呢?”丁小酉问。
“那些污秽不堪的画面在我眼前过电影,我不想看,也不敢看,但是黑袍人逼着我看,他的笑让我毛骨悚然,他说——那些画面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就在这个地方发生过!我好害怕啊……好害怕……”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她抱膝蜷缩着,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她当然知道黑袍人的话意味着什么,那些污浊的画面,也将是她的归宿。
女人在这里,与玩物无异。
丁小酉几乎听不下去,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了“小极乐天”的真正含义。哪有什么“极乐天”!男人的“极乐”,是建立在糟践女人、以女人取乐之上的!这个可恨的地方,困住了多少可怜女子的一生……
丁小酉心痛不已,她想到了原烨,原来他也不免是这乌糟可恨的男人中的一员,可是那年见到他时,他才十三四岁,质朴纯真。他……怎么会呢?
夏莉继续说着。
“后来,黑袍人跟我说,不想看见我整天苦着一张脸,本来这副皮囊就勉勉强强,再成天皱眉搭眼,就更丑了!他要我心甘情愿地去接客——我……我怎么会愿意啊!我不肯!不肯!然后……他就忽然一挥手,像抽走了我身边的空气一样,我变得很难受,真的……太难受了!”
丁小酉一下就明白过来,黑袍男人并没有抽走什么空气,而是改变了灵场。此地的灵场与外界很不一样,这里的灵场能让踏足之人全身放松,十分舒适,甚至有飘飘欲仙之感。这奇特的灵场一旦被人为改变,就像瘾君子被强制戒毒,不适感会让人痛苦崩溃。
“他说,只要我同意他的安排,他可以马上让我变得很舒服,可是……这怎么能同意呢!我想到了爸爸妈妈,我怎么可以做这种丢人的事!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说到爸爸妈妈,夏莉的求生欲更强了些,声音也变得更坚定,“他折磨了我好几天,真的太痛苦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就想去死……还是去死吧!真的熬不过去了……”
丁小酉代入夏莉,真心觉得她太不容易了,一个凡人女孩,能撑到现在不知搅碎了多少心力。
“就在我自寻短见的时候,她又出现了,我记得她,那个美丽的仙使!她让我先别死,再熬一熬,她说,会有人来救我的!她的朋友会来救我——至于能不能救出去,那就另说了。还有可能,过不了多久,这个鬼地方都会被连根拔起,彻底消失。如果我愿意熬,那还有与家人团聚的希望,要是就这么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我就是因为她这句话才一直熬一直熬……可是……真的看不到一点儿希望……我快撑不下去了……那个黑袍人,见我不肯屈服,就又把我关回了这里……我觉得,我快疯了!这儿又黑又安静,连时间都不存在……”
方才已经很平静的夏莉忽然放声大哭,她真的压抑太久了。
丁小酉很想抱抱她,但是两人被铁笼的栏杆分隔着,彼此还有段距离,根本挨不到一块儿。
那个仙使……告诉夏莉自己的朋友会来救她,可是,她根本不认识什么“仙使”呀!……会是她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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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忽然飘来一丝腥气儿。
丁小酉没觉异常,夏莉却惊跳起来,她双手抓着铁栏杆,向着丁小酉这边轻呼:“来了!它来了!”
“什么?”
“那个虾怪,它来了!”夏莉压低声音:“它可能要把你带走,和我一样,去见那个什么‘主公’,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丁小酉心想,要是这样,那便正好,她正好去会一会原烨的幕后老板,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夏莉,你听着,我叫丁小酉,是地仙,来救你的仙。这张脸不是我原本的样子,如果之后换了脸来救你,你也不要惊讶、害怕。你等我,——你一定要熬住、撑住!我会回来的!”丁小酉压低声音,尽量不让虾怪听见。时间仓促,她说得也很急。
好在夏莉听清楚了,也听进去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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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怪真的长了一张虾脸——可以说不单是脸,整个上半截身体都是虾的样子,这种类人生物太可怕了!丁小酉倒不觉得害怕,只是一阵恶寒……她很同情夏莉,当时夏莉见到这种场面,可想而知有多崩溃!
现实中出现的“虾人”因虾的特质过于逼真,容易让人不自觉地反胃。不像动画片里的“虾人”,被绘画手法遮盖了太过逼真的细节,看起来还带点憨态,倒是可爱的。
丁小酉当然也觉得反胃。
但是……她想了想,……别把它当成个怪物吧。这虾头、虾身如此硕大肥美,虾籽也一定很饱满,呃……烤起来味道不错吧。
连虾怪身上不时飘来的腥味她都能忍了,这哪是什么腥味,撒把孜然,火上一烤,这不是香味嘛!
罪过罪过。
丁小酉居然把主意打那儿了。前面那只虾怪一定不知道,丁小酉想往它头上撒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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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丁小酉来到了一片开阔地,此地幽草香花遍布,景色怡人。所见的殿宇楼阁都像画中一般。
她一回头,那只虾怪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只花蝴蝶正绕着绿草地上探出的小白花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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