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又打不过,那口恶气横亘心头堵的实在难受,以至于每每半夜想起,都得坐起来捶墙,宋云天极度愤恨不甘。
他派自己的徒弟去大都山告状,请仙山上的仙君下山降妖。
所谓告状,告到动情处,自然少不了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一番的。
宋云天好歹也是江湖上响当当有声望的紫英道长,这种事他亲自去干太掉身价,他可不想既白花花屁股蛋之后,再多一桩看着面冷,实则窝囊爱哭的丑闻。
宋云天前脚把徒弟们打发出去,后脚就宣布要开始闭关修炼,以此暂且避一下外界对他们九禄山的捉妖师,热衷于脱裤子让妖女长针眼的议论。
捉妖师们在大师兄穆清怀的带领下,吭哧吭哧地爬山,从清晨爬到傍晚,才将将爬到半山腰。
再往前走,是重重结界,凶险异常,他们不敢擅闯。
穆清怀敲响了登闻鼓。
一锤下去,像巨石入海,声波在鼓面上圈圈荡开,经久不息,响彻天地。
不多时,山上飘下来一位仙侍,她一身橙紫色的衣裙,像极了天边晚霞的绚丽颜色,眉眼如画,冰肌玉骨,立在云上,身子轻盈得像随风而起的花瓣,姿容秀丽音色威严,“尔等,所为何来?”
声音听着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穆清怀上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仙子,我们是九禄山天玄宗的道士,山下有妖女祸世,我等皆奈何不得,特来求禀仙尊!”
仙侍没有啰嗦,带着大家乘云而上。
仙殿内云烟袅袅,丝竹缓缓,白玉台阶上嵌着黄金玛瑙,一根根玉柱上盘着硕大的金龙,到处黄金玉石交相辉映,七彩的光闪烁斑驳,看得一众捉妖师叹为观止大受震撼。
恒阳仙尊坐在高高在上的青玉宝座上,听下方的捉妖师们跪伏在地一顿哭诉。
一听此女小小年纪能御火,他们的捉妖符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烧成飞灰了,她的火蛮横霸道,且水泼不灭,能力极其强悍,九禄山所有的捉妖师加起来都打不过……恒阳仙尊顿时来了浓厚兴趣,传仙侍唤来自己的五位关门弟子。
很快殿内多了白、青、黑、粉、紫,五道颜色的身影。
恒阳仙尊对着台下的众徒弟下令,“徒儿,山下一个红衣少女天生火灵根,有仙缘,尔等速速下山,将人带回来,本尊决意要收她为徒。”
徒弟们恭恭敬敬行完礼,一块腾云而去。
哭得歇斯底里几欲昏厥的穆清怀,在众师弟宛如哭坟的哀嚎声中抬起头来,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脸上,“咦,仙尊,那可是祸害啊,人人除之后快,你怎么还要给她做师父呢?”
一个小师弟也止了哭声,连忙附和,“是啊仙尊,她这会已经够厉害了,要是再传授她仙法,她岂不是要上天了?”
仙尊不语,只是微笑,一副我这样做自然有我这样做的深意,别问了不能对尔等凡夫俗子泄露天机的架势。
穆清怀突然顿悟,“那个妖女无拘无束无法无天,仙尊是想像对待猛兽一样,驯服她?”
仙尊仍旧是微笑脸,三缄其口,死不发言。
那边的五位仙君仙子很快找到了苏榴火。
他们站在万丈高的云上,按着下界的她偷偷打量了好久。
上官靖天笑得招摇,觉得瘦弱的小姑娘跟强者对不上号,捉她就跟捉蚂蚁一样很是轻巧,“不过是个会纵火的女娃娃,咱们好歹是修仙之人,以多欺少不地道,让我先去会会她!”
众人相视而笑,颔首同意。
上官靖天驾着云飞近,和蛟龙脑袋上的苏榴火高度齐平,柔着嗓音故意套近乎,“小妹妹,我师尊想要收你做徒弟,跟哥哥走一趟呗!”
苏榴火一看此人一身粉衣,头发用粉色绸带束着,上面簪了一朵艳丽无比的红色山茶花,手里把玩着一把粉色玉骨折扇,打扮得骚里骚气的。
一双眼潋滟含情,眼角涂着粉色的胭脂,唇色红得像是抹了口脂,笑起来招蜂引蝶颠倒众生,往那里一站雌雄莫辨,脂粉味扑鼻,甜腻腻的让人直犯恶心,一开口吊儿郎当像极了街头的地痞流氓,样貌好看归好看,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正经人。
苏榴火对此人没什么好感,忍不住当面鄙视,“青天白日的,花楼男娼都跑出来拉客了?”
好歹毒的一张嘴,上来就人身攻击。
上官靖天脚下一滑,险些从云上掉下去。
耳力极好的四人大老远听到了小姑娘对上官靖天的点评,忍不住轻笑出声,难得有人堂而皇之地说出了他们的感受,他们对上官靖天一个大老爷们整天涂脂抹粉妖里妖气真的是忍了很久了很久了。
上官靖天接受不了他引以为豪的美貌被如此轻视践踏,于是收了温柔,笑脸倏地阴沉下来,“小小的丫头,牙尖嘴利的,找打!”
说完玉骨折扇用力地扇了几下,顿时狂风大作,一道龙卷风卷着飞沙走石逼向苏榴火。
苏榴火一团火丢进风里,被卷入的树叶枯枝熊熊燃烧,龙卷风很快被击溃,失了势,蔫蔫的再也卷不起来了。
“呦呵,有点本事!”看来不认真对待不行了,上官靖天继续放大招,凝风扇不断扇,“摧枯拉朽,狂风漫天!”
风比刚才更凶,更猛,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黑沉下来,树木拦腰折断,蛟龙被吹得摇摇晃晃直不起身子。
苏榴火从蛟龙身上翻下,尽力抵挡快要把她掀飞的狂风。
苏榴火掌心窜出火焰,风中的杂物全部燃起来,风越大,火越盛,风里是滚滚热浪和无数燃烧后的飞灰。
苏榴火占了上风,成了主宰。
上官靖天节节败退,连忙住手。
风戛然而止,他粉色衣服燃了起来,他从云端跌落,七手八脚灭着火。
远处的鬼方辰一挥玄冰剑,冰冷剑气凝火成霜,再也烧不起来,灼热滚烫的空气变得丝丝清凉。
上官靖天脸上黑乎乎的,像蹭了一层锅底灰,原本一丝不苟抹了好闻山茶花头油的头发,此刻像鸡窝一样炸了起来,乱糟糟的还打着卷,空气中散发着头发烧焦的味道。
他一向爱打扮,对自己的好皮囊极度珍惜极度自恋,如今如此狼狈失了风度,上官靖天气得跳脚,架云回去,委屈巴巴跟众人开口,“这小妖女好凶啊,我打不过!”
何小莲白了他一眼,谁让他花孔雀开屏到处勾勾搭搭,身上那股欠揍的气质她瞧一眼拳头就忍不住硬好几回,可惜不能真打,打了就算同门相残,是要被拉去关禁闭的。
如今上官靖天被烧成这样,活像个乞丐,又怎么能不算是众望所归呢。
她幸灾乐祸地开口,“活该!”
上官靖天一听不乐意了,想拉着她好好理论理论,何小莲却懒得搭理他,驾着云就准备出发,“我去会会她!”
何小莲先礼后兵,“小妹妹,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免得自讨苦吃!”
苏榴火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坐在蛟龙脑袋上头也没抬,当她压根儿没存在。
何小莲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祭出紫玉做的万钧杵,高高指天,“雷霆万钧,霹雳崩摧!”
一道道特别粗的紫色闪电直劈苏榴火而去。
苏榴火身姿灵敏地跳来跳去躲闪,而蛟龙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劈得栽倒在地上,巨大的身子占地面积极大,又接连不断被劈,紫色雷电噼里啪啦在它的鳞片上游弋,酥酥麻麻,感觉灵魂轻飘飘的,快要飞出躯壳,它伸着舌头直挺挺躺在地上。
雷电摧毁了一切就是劈不到少女身上,就像是巨人怎么都踩不中一只蚂蚁。
何小莲又气又恼,最后驾云而去。
南宫琉璃足尖轻盈落地,怀里抱着青玉做的流芳琴,纤纤玉指灵巧拨动琴弦,琴音清脆,空谷回响,却饱含杀意,“藤蔓纵横,化为囚笼!”
平地而生无数藤蔓,它们在琴音里迅速壮大舒展,像触手一样伸向苏榴火,妄图困住她。
苏榴火像钻来钻去的泥鳅,任凭怎么抓都抓不住,并且那些藤蔓一靠近便会被她手中的火烧退。
无数藤蔓将苏榴火层层包裹,妄图伺机而动,将她绑成球。
苏榴火脚下的土地耸起了一圈圈土包,像有什么在土中极速穿行,空中藤蔓乱舞,脚下危机四伏,她手忙脚乱地应付着。
江妄拿着霸王刀从土里冲出,穿着一身漆黑袍子的少年宛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阎罗,周身冒着腾腾杀气。
苏榴火一个接一个火团砸过去,但是江妄的刀又快又凶,轻而易举地将火劈落。
江妄刀刀凌厉,带着压倒性的攻势,却好几回都在快要将苏榴火砍伤的节骨眼上,硬生生地收了势拐了弯。
要不是仙尊铁了心要收徒,一再强调要毫发无损带回去,苏榴火早在江妄的刀下死上千百回了。
这场架江妄打得又隐忍又憋屈。
饶就是这样,苏榴火还是被打得狼狈极了,红色发带被刀锋挑落,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在肩头。
她的身形快,江妄的刀更快,很快,江妄的刀就架上了她的脖子。
无数藤蔓一拥而上,将苏榴火死死捆住,她的手脚脖颈,皆被严密束缚住,只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南宫琉璃与江妄站在一处,上官靖天、何小莲、鬼方辰也纷纷聚了过来。
一身青衣的南宫琉璃收了流芳琴,温温柔柔开口,“小妹妹,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
苏榴火感知到他们非要把她带走,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不是阴谋算计就是打骂利用。
她的拳头越攥越紧,稍微一动坚韧的藤蔓便勒入皮肉,剧烈的疼痛让她更加愤恨和清醒,她一脸的暴戾,咬牙切齿,“哼,乖乖?我苏榴火,生来便乖张乖戾,从来不会乖乖!你们可以杀了我,可以臣服我,就是永远都不可能降服我!”
说罢,藤蔓燃起了熊熊烈焰。
苏榴火轻而易举挣脱束缚,她掌心托着烈火,披散的头发在空中乱舞,笑得邪魅癫狂,像是大魔头,“世人皆负我,举世全可杀!以我为烈火,烧尽天下恶!”
鬼方辰瞧出来了,她这是豁出去了,就算不能拉他们同归于尽,她宁死也不愿被活捉。
鬼方辰闪身到苏榴火面前,冰冰凉的手指在她额头上的红色火苗印记上轻轻一扣,顿时一股寒气自额头游走全身,苏榴火的身上凝起了一层寒霜。
她的御火能力凭空消失,任她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唤出烈火,她茫然无措,感觉自己像被拔掉牙齿打断四肢的老虎,失去了自保的能力,又变成了那个只能任由别人凌辱打骂的废物。
巨大的愤怒、委屈、不甘、绝望,一齐涌上心头,苏榴火抓了鬼方辰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了上去,浓重的血腥味在她的嘴里弥漫开来。
她就像小王八一样,一旦咬住,用足狠劲,死不撒口。
众人上前欲将苏榴火的嘴掰开,鬼方辰举手示意自己没事,让大家退下。
一身白衣清冷脱尘的仙君,就这样任由少女咬着手掌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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