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元旦，今年格外漫长的转会期悄然走过了末尾。
LPL的各家战队都在为休赛期后的第一场揭幕战做着准备。
年前先声夺人，抢个好名次对于春季赛的走向至关重要。
CXG也不例外。
还没到中午，顾茗早早回了基地，敲开训练室的大门。
静悄悄黑漆漆一片，唯一亮着的一台电脑，孤零零挂着lol的客户端，大概是昨晚哪个队员临走忘了关。
“一个个起得比我还晚，像什么话！”
顾茗脱了风衣，念叨一句，一把盖在训练室最醒目的那张领队椅子上。
随后深深一个哈欠，挤出了顾领队几颗泪珠。
昨晚临下班前谈了一笔合同，回去又复了一夜的训练赛，一大早起来就困得眼皮打架。
正要补个回笼觉，许久没有消息的时夕找上门来。
“有个次级联赛的自由人上单，六七分水平，你们要不要？”
一个叫popo的二线选手，照时夕的说法，popo的对线水准一般，团队协作还是相当不错。
她介绍过给LPL好几家次一级的俱乐部当替补，训练赛成绩尚可。
只是辗转了好几回，都没能板上钉钉，这才拖到了如今的转会期尾巴。
直到今天是最后的机会，她才试着找上顾茗，看看老东家这片还有没有腾出来的萝卜坑。
顾茗虽然一头雾水，昔日队伍主教练的眼光他却认个**分。
“先介绍介绍？二队倒是缺个人。”
“二队，次级联赛？那绰绰有余，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
时夕话说一半。
“就是什么？”顾茗心中一紧，选手最需要均衡。
或许在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小毛病，到了赛场上就是致命的缺陷。
更别说时夕最了解这些，连她都犹疑，popo可靠度转瞬变得堪忧。
只是顾茗没想到，她的下一句竟然是：
“就是没打过你弟弟，你看CXG能看得上吗？”
“顾瑾，跟他有什么关系？”顾茗皱了眉。
“前两个星期顾瑾帮我装电脑来着，我看他游戏打得还行，正好又没人和popo对练，让他去验验货。”
时夕回忆起那场1v1的solo，指尖轻轻敲打着手机背壳，记忆犹新。
那一晚首局，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很讲究对线功底的诺克萨斯之手，完全去除了英雄克制上的因素。
顾瑾就坐她旁边，用着那台他亲自组装的新电脑，细致地操作着键盘鼠标，技能与移动指令浑然一体，流畅丝滑。
少年游戏时比平时少了两分慵慢，浓郁修长的眼眉挑着犀利的光色，顺畅的睫尾肃然垂落，扫去了随和。
面对在役职业选手，路人往往很难占到便宜，顾瑾却以丝血之差先夺一血，随后也被身上的流血效果带走。
“嗯，倒也正常。”
顾茗从座椅上翻了个身，点评道。
打完第一把，两边都没有结束的意思。
试训的门路无非那么几条，战队间的对接，自由人市场，还有就是像时夕这样的前从业人推荐。
popo显然期待着表现自我，争取时夕为此承诺提供试训机会。
而顾瑾甩了甩手腕，嘴角噙着些许遗憾转向观战的时教练，低缓：
“你的鼠标太小了，不习惯，不然应该不会被换掉。”
时夕看了眼自己那款定制的粉蓝鼠标，略微有些愕然。
她一开始倒是忘了这点，顾瑾用的不是熟悉的外设。
在女生当中，时夕自己的手型已经是偏于修长，鼠标也并不像大多数女玩家那样袖珍。
但对上顾瑾那双明显接近于20厘米，骨节格外分明的手掌，仍是轻小了些。
第一把全程，顾瑾都用的抓握方式，像老鹰提小鸡般左右着游戏内的移动。
顾瑾大概更习惯于趴握的姿势，利于舒展和精细的移动。
对于普通玩家外设对手感影响尚且明显，更别说高端玩家对这些细节的感受更为敏感。
“那你用自己的？”时夕看了眼门外。
反正就住在对门，方便。
“嗯，他还打吗？”顾瑾挑眉。
“对面说大意了，我和他说你就是随便拉来的路人，掉以轻心了。”时夕亮出聊天记录。
顾瑾蹙了蹙眉，似乎对这个轻率的身份有些不满。
想了想又随意般点头：“确实也说的没错，那让我这个路人上单再试试职业选手的水平。”
第二把popo选了个鳄鱼，顾瑾是腕豪。
时夕于是看见老牌的上单霸主鳄鱼在一级上线之初，就被顾瑾拦在了兵线后方。
不讲道理的压制，正常来说回引得敌方小兵同仇敌忾地回击。
偏偏顾瑾正好把握住小兵和英雄间的仇恨距离，小心迂回的同时，一直没把人放过来。
没有打野因素干扰，腕豪肆无忌惮地张扬着如英雄设定中一般地下拳王的霸道，鳄鱼上前闻一口经验，就少不了挨一拳。
等到二级，极为流畅的点燃加闪现强手裂颅，腕豪几乎一套左右勾拳将鳄鱼锋利的獠牙击碎，popo不得已选择回城。
再见面，已经是三级打一级，逃得过一次，鳄鱼还是渐渐被拉开差距，让顾瑾率先抢到六级斩于塔下。
直到游戏结束，时夕指尖轻轻勾起惊讶的弧度。
她几个版本没玩游戏，如今的上单生态竟如此生猛，鳄鱼这一上单动物园的天花板存在，一级连经验都不配看一眼？
【再来一盘？】
顾瑾似乎被勾起了博弈的兴趣，不用时夕在中间传话，直接在游戏内打字。
房间里，popo飞快回应：“算了，状态不好，下一次。”
打不过，认怂，快跑。
作为职业选手自然能体会到游戏内那些细节但明显的差距。
一旁的时夕竟想不好该怎么评价popo的表现。
原本只想试试路人王者能对职业选手造成多少阻碍，却没想顾瑾活脱脱一个上单金牌质检员。
简单来说，顾瑾就是仗着英雄的机制，趁纯粹的线杀对抗阶段，突出个一力降十会，不给机会。
斯斯文文的少年，在游戏里却有着凶狠的獠牙。
“习惯了，他打游戏是挺激进的，次级联赛的被他欺负欺负正常。”顾茗回应。
时夕：“你们一起排过？”
刚问完，她察觉自己的问题并不聪明。
兄弟俩都玩一个游戏，怎么可能没有一起打过？
意外的是，顾茗等了一会儿，才略带些怀念意味地答过来。
“好久以前了，那时候高分段还能双排，和他一起上过国服第一。”
国服第一对于辉煌过的顾领队不算什么，时夕却第一次知道那时候他的搭档是顾瑾。
“那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打职业？”
“当时年纪太小，打什么职业，再说顾家就他一个读书了，再跑了老爷子能亲自追到上海来正明家法。”顾茗摇头。
房间里，时夕扶着侧额。
顾家已经出了个“不务正业”搞电竞的顾茗，还有创业第一年就亏损了三十万本金的顾郢，他年纪轻轻，该耍的疯都被哥哥姐姐率先抢走了。
“所以你们俩就把他扔在穗城，自己远走高飞？”
时夕刚到这里时，房间里还有些相片没有收走，上面有顾家兄弟的合影。
镜框里的两兄弟是小正太和淘气包，偶尔还有个盗版芭比穿着一身粉裙子入镜，不用辨认就知道是顾郢。
顾茗弱弱解释：“什么叫扔？那是老爷子喜欢他，不让他去外面受苦。”
时夕没反驳。
顾茗当初被奉为天才中单，训练量绝不比任何一位同时期的选手少。
“顾队”的称呼从来不是因为如今他是领队，而是当初CXG初代晋升电竞豪门的路上，顾茗一直作为队长背着队伍往前走。
该说天赋还是努力呢，反正顾茗闯是闯出来了，人也沧桑了不少。
二十过半，已经是老大哥的形象。
反观顾瑾，的确还是少年模样，尽是象牙塔里应有的清和与朝气。
时夕话锋一转：“算了，对你们顾家的光荣历史没有兴趣，所以popo你们要不要？”
顾茗：“我去和二队那边的人说，估计下午能接洽。”
“那就行，等你消息。”
通话只剩下忙音。
隔了半小时，基地饭菜香味传到基地二楼的训练室，也敲开了宿舍的一扇扇门。
小伙子们对着训练室的灯光开关啪啪啪一顿按，瞬间灯火通明。
等刺眼的日光灯洒下来，这才发现里面扎了个顾茗，脸上披了层自己的灰风衣。
一个鲤鱼打挺，顾领队从电竞椅上醒过来。
“顾队早。”
下路双人组率先打招呼。
“就你们俩，其他人呢？”顾茗看了眼表，面色不善地问道。
“还在洗脸......吧？”
“说了多少次，午饭前先起来打两把，不然饭后拖拖沓沓，又到两点才开始训练。”
“大家两三点才睡，睡到中午也正常。”
翻译小姐姐也从门口进来，替队员们说话。
“正常什么正常，一点两点还好说，老躺在宿舍玩手机，拖到三点以后睡干什么？”
顾茗目光盯了眼门外，意有所指。
昨天的训练赛才输给一只中流队伍，今天还是得过且过。
要是时夕在，从队员的训练内容到作息，她会严格要求。
而新来的金教练是个韩国人，高薪聘请的知名教练。
在生活上金教练自己还在适应，配个翻译勉强能指导训练，其他方面就差强人意。
“新队伍嘛，需要磨合，过犹不及。”林翻译日常做好人。
“嗯哼，我倒要看看比赛的对手等不等你们睡醒了慢慢磨合。”
......
“比赛，什么比赛？”
礼拜六，顾瑾坐在宠物中心的前台中央，面前是年纪相仿的两个男生。
一个背着书包，一个背着猫包。
——他的两个舍友，由于大四顾瑾申请了走读，一个学期见不了几面。
“还能有什么比赛，电竞社呀，高校联赛马上报名了。”
“我们学校分最高说不定就是你了。”
大一刚入学，舍友便无意瞥见宿舍里那金灿灿的王者标识，感慨本院这是招了个什么神仙。
一眼误终身，啊不，一眼就决出了宿舍长。
可惜宿舍长爱学习，爱猫，爱联盟，唯独不爱宿舍的众卿，三天两头游走在外。
“我不是电竞社的，找我干什么？”
“你忘了，当初设立社团，签名拉人头的时候有你，咱们都是元老！”
舍友拍拍胸脯。
“重振社团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荣光？成立三年了，哪年高校联赛你们活得过第二轮？”
顾瑾摇头，轻飘飘看了眼舍友怀里毛色暗灰的长毛娇躯。
“多久没给学长洗澡了，我这有优惠名额，抱进来吧。”
“你不住校谁敢抱学长下水，正好电竞社需要你，学长也和你再续前缘，两全其美。”
“.......”顾瑾转身，把猫抱走：“再续前缘可以，电竞社的事——还有几个月毕业，早就退社了。”
他把豆丁学长送进去找兽医小姐冲凉，舍友一路跟进来。
“不用你参赛，当个教练。”
“教练？”顾瑾心头一动，想起近日来相处融洽的邻居。
时夕似乎是CXG战队曾经的主教练。
有戏，见他犹豫，两个舍友皆是眼前一亮。
“对对对，教练很重要，像去年咱们LPL的一号种子就是缺了个正经好教练才猝死在小组赛的。”
“什么叫猝死，打不过就是水平问题，还找借口。”
顾瑾不以为然。
“那不是这么说的，CXG去年怎么说也是银河战舰，就只有教练组配置一般。”
“网上怎么说的来着......哦对，说那教练是战舰上的花瓶，一碰就碎。”
“既然职业教练你们都看不起，来找我干什么？”
顾瑾把烘干的豆丁抱在左臂上，一双猫尾巴惬意地卷着他细长白皙的腕口。
“那毕竟咱们校队人均不过钻石，起点低，进步空间大，教练好发挥。”
“好发挥？”顾瑾狐疑盯了一眼，微抿的薄凉唇尾和豆丁那张厌世脸竟相得益彰。
下一秒，顾舍长冷漠一撇嘴：“不会，而且我在兼职，忙。”
电竞社元老二人退而求其次，挠头：“那，陪练也行。”
顾瑾：“考虑考虑，再说。”
见他松口，两个舍友眉开眼笑。
“晚上一起吃个饭，去网吧战个痛快？”
时间也临近下班，顾瑾正要答应，回到大堂，发现一道身影就等在玻璃门外。
一身咖色长衣和修腰内搭，颀长匀称的腰身在玻璃门的磨砂花纹间拖出冬日飒爽风情。
自动感应的双开门向两侧拉开。
门后是时夕。
“你怎么来了？”
顾瑾正欲上前打个招呼，想起什么，眼皮一跳。
这里的玻璃门可不怎么隔音。
刚刚两个倒霉舍友嚼的舌根，她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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