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古辞淋着雪跑去传达室接了一雨伞,他把伞留给了我们,然后又淋着雪跑向了宿舍楼。雪下的很大,他留下的脚印很快被雪覆盖,很快这条路上又被我们踩上了新的脚印。
到宿舍楼的时候,已经熄了灯,我摸着黑走到自己的床上,放下书包,又摸索着去开厕所的门。
门被卡的死死的,我很小声地问:“谁在里面?我想上厕所。”
锦华从自己围的黑布中探出头,短暂的灯光很快消失,她说:“李文叶在里边写生物卷子,这套卷子太难了,我到现在还空着一大片。”
要是能憋下去,我真能憋他个一晚上,可惜实在是忍不住。
我轻声地敲了敲厕所的门:“李文叶,能不能给我几十秒上个厕所。”
厕所门开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门口刚有巡逻的宿管阿姨喊了一嗓子,我利索地钻进去,里边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文叶把两个凳子架在便池上,旁边还有一个板凳放生物课本和小台灯,她蜷缩在一角,收拾卷子给我腾地方。
“不好意思,我很快就好。”我紧张地好像在犯罪。
“别把我卷子弄地上。”李文叶说。
她刚说完,我就眼看着她的卷子在缝隙中落到了便池里,然后“我死了”,这种死亡并不是生物意义上的,而是在这个狭小的厕所内,我已经被李文叶用眼神杀死了。
橘黄色的台灯下,她的脸涨的通红,我一紧张挤到了后边的按钮,卷子就在李文叶的注视下被冲下去了一半。
死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卷子带回来了,你用我的,我大部分都没写。”跑出去只为了喘口气。
“锦华,保重了。”这是“遗言”。
我从书包里把卷子翻出来,摊在李文叶摆好的凳子上,大气不敢喘一下,缩在厕所的后角。李文叶拿起我的卷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从头到尾就对了三道题。”
“你别嫌弃,我修正带可以改。”我翻出修正带“伺候”上。
“构成细胞膜的基本骨架是什么?”李文叶问。
大脑飞速运转:“两层磷脂分子吗?”
“那你为什么选B。”李文叶把卷子塞给我。
这就是传闻中学霸的强迫症吗?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之前在化学办公室也是,学霸眼中有一点错都要揪出来。
“你真的好适合当老师。”我改完错说。
“这个题,父母是卷舌,他不卷舌,他表现为不卷舌是由什么控制的?”李文叶又问,她眼里只有卷子。
“什么卷舌不卷舌的,跟绕口令一样。”我晕。
“是隐性基因,老师刚讲过的。”李文叶让我继续改。
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李文叶就这样生生的给我一边纠错一边讲题到了凌晨两点,这个过程中我紧张地大气不敢喘一下,打了个喷嚏才注意到厕所的窗户还是半开的。
“你冷不冷?”我问。
“开着窗户能保持清醒,不透气的话很快就犯困。”李文叶说。
好吧,冷点也没关系。
“你要是冷的话就关上吧。”李文叶虽然低着头,越来越微弱的光照不清她的脸,她没等我回答,就站起来关上了窗户。
“谢谢你啊”,见她坐下又低着头不说话,我开始找话题,“雪下得很大,外面应该一片白了吧。”
李文叶抬了抬镜框:“看不清楚。”
对方回拒了一个话题,并表示不想展开新的话题。
“明天化雪会很冷,你多穿点吧。”台灯的光闪烁了一下,李文叶带着灯靠前了一下,为了让我也能看清楚。
弄完生物卷子,李文叶拿出了一本?必刷题?,前一半密密麻麻的圈画和改错,越来越弱的灯光已经给她的眼睛造成了负担,但是她换了个姿势丝毫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你要做到几点?”我问。
“这周的计划是刷完这一本,所以今天至少要把第六章做完。”她抽空回了我一句。
听完,我脑袋里的小灵魂跳出来撒泼:“你猜人家为什么考第一呢?”
可是我真的困得不行,掐着大腿也睁不动眼皮子,但是我坐在里边,出去的话要从她的必刷题上跨过去,臣妾做不到啊。
李文叶抬头看了一眼我,我以为她会问:“你要不要先去睡觉?”
结果她说的是:“我还有一本?新课标?,你刷不刷?”
“... ...“
27、
级部里为了提升学生的文学素养,每个班安排了一节自习去图书馆的阅览室自由阅读书刊,实际上就是换了个地方上自习。
周五下午三个班一起上阅读课,孙儒萌在讲台上声情并茂的强调了提升文学素养的重要性,简称一堆屁话,我们班到的时候阅览室已经没地方坐了,所以她让我们自行找地方坐。
麦迪挑了一个软皮子沙发,两条腿这么一横,随便找了本书盖在脸上,舒服地像个大爷。
赵蕾来得晚,过去的时候见他躺在那里,走过去:“还用给你支张床吗?”
“不用,这样就挺舒服,就是不知道哪里漏风,裤腿子一直窜风。”麦迪懒懒地回话。
“让你来上阅读课,你倒好来着睡觉了。你给我起来,把这本?红楼梦?抄完再回去。”赵蕾往他肚子扔了本?红楼梦?。
麦迪猛地坐起来,抱着肚子上的书,头晕乎乎地找人:“程远你大爷的,老师来了也不吱一声。”
“还坐在这?”赵蕾盯着他。
“不不不,老师我跪着抄。”麦迪“狗”性大爆发。
此时程远正在阅读区的另一边跟几个男生蹲在地上讨论数学题,还没察觉到赵蕾已经悄悄潜入战场,她解决了几个前哨,直逼后区营地。
无一幸免,不管是趴在椅子上做物理大本的同学,还是杂志架底下刷数学?必刷题?,就连藏在名著下背单词的伪装者全部被俘,其中包括在角落里看?有机化学?的古辞和一个男生。
赵蕾打算把这节阅读课变成?红楼梦?公开课,这位老师不一般,她对?红楼梦?的痴迷是全校都知道的,不管这个课是讲文言文还是列夫托尔斯泰,她都能联想到红楼一梦。
而且一讲到?红楼梦?整个人立马变了样子,容光焕发,仿佛这本书里边每一个角色都是她的亲生骨肉。
“老师,我们是三班的,刚开始见这边没人才过来的,不知道你们在这边上课。”古辞旁边的男生拉着古辞想往外走。
“三班的,你叫什么名字?”赵蕾问。
“古辞。”那个男生冒充古辞,班上起了一片笑声。
“班长,有人冒充你对象。”麦迪一边咬着笔盖一边看热闹。
后边窝着的一群人“嗷”了一声。
那个男生没想到古辞在我们班这么“火”,他意识到自己被识破,抓了抓头发:“我是陶云舒。”
赵蕾本来就不是一个很严肃的老师,她笑着说:“陶云舒同学,现在老师要讲?红楼梦?,你不坐在位置上听,这是要去找地方继续看有机化学吗?”
“不是这样的老师,我?红楼梦?早就看完了。”陶云舒已读乱回。
“好啊,那我来问你几个问题,答对了就放你们走。”,赵蕾靠在座子上,合上?红楼梦?闭着眼,“‘绛珠仙草’指的是谁?”
“?红楼梦?里还有草?草本植物C6H12O6吗?”陶云舒意识到自己越想越离谱,把“绣球”抛给真古辞,“问你呢?”
古辞掐着他的后勃颈,咬着后槽牙:“是林黛玉。”
“你小子还真知道??红楼梦?你也读?”陶云舒乖乖转头问。
赵蕾:“‘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代表人物是谁?”
古辞脱口而出:“晴雯。”
赵蕾翻开满满是随笔的?红楼梦?珍藏版又问:“‘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泪江边忘,千里东风一梦遥。’说的是?”
古辞歪头想了一下:“贾探春。”
她看向古辞的眼神中只有欣赏,在座的学生能认真读完?红楼梦?的并不多,更别提向古辞这样能记住大概的。赵蕾满意地合上书,她的表情认定古辞打不全:“很好,那你说说金陵十二钗都有谁?”
“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贾巧姐、李纨、史湘云、秦可卿。”,古辞一口气说完抬起头,“还有妙玉。”
“不是,这人是吃了几本?红楼梦?啊?”旁边有人来了这么一句。
“真香。”还有人在吧嗒嘴。
我在阅读区和另一角和肖笑在看王国维的一本书,听了全程后默默感慨:“古辞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这本书读了几遍。”赵蕾问。
古辞的表情淡淡的:“很多年前读过一遍。”
很多年前?读过一遍?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怎么就这么装呢,原来我和大佬的差距就在于他读一遍过目不忘而且理解深刻,而我只需要闭上眼睛睡一觉,就白读了。
又是被古辞“创”飞的一天。
古辞和陶云舒走之后,赵蕾看着我们?红楼梦?讲的很没劲,我们也完全听不进去。十分钟后,阅览区的后排聊起了八卦。
锦华和周落云她们宿舍的人围在一起,古辞就是他们八卦的对象,周落云扯着自己手头上的资料:“你们知道不?古辞的前女友在英国呢。”
肖笑正在喝水,贼灵敏的耳朵快速地捕捉了这一条,然后她笑喷了。
“他不是省招生吗?之前还有人说他是从偏远小县城考过来的呢。”尤猫说。
尤猫隔壁宿舍的宿舍长,一般她们宿舍喜欢报团,几个人单独一起玩,不跟班上的人走在一起,平时有班上活动也必须打包一起才参加。
总之就是很难伺候。
“实验统考早就不招省招生了,他是考推荐生才能来实验的,你是从哪听说他前女友在英国的?”锦华问。
“害,我初中同学有她前女友微博,IP在英国呢。”周落云补充到。
“他们家好像也挺有钱的吧,我刚才看他那双鞋巴黎世家的,一万多呢,咱们学校没几个人能穿的起吧。”田云说。
“班长跟他是邻居,上次我们一起去欢乐谷,他俩一块来的。”锦华插了一嘴。
“班长?就是那个狗啃刘海?他们能住一个小区,住保姆房啊?咱那班长一副穷酸样子,我刚开始以为她学□□好呢,也就十几名。”田云一脸看不起人的表情。
“你没事吧?班长怎么着你了,不服你去跟班主任说这个班长你来当啊?”锦华说撂下这句话就走了人。
我和肖笑就在一墙之隔后听他们聊,听到这里,肖笑憋了一脸火气,我没拦住,她冲过去一脚踢飞了两书包。
“傻逼,他们宿舍他妈全是煤气罐子,说两句都不行。”田云“呸”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们家住你天灵盖上。”老娘也不是好惹的!
尤其是不能忍受别人“呸”我小白鞋上。
老娘不发威,你这只病猫也能耍丛林之王的威风?门都没有!
肖笑说我刚才有点帅。
才有一点?
“千松茶。”古辞在阅览室的一侧叫我。
绯闻的男主角就在这时候出现了,还给我叫了过去。
我走过去的时候,田云几个人闻着味就来了,偷听还是一副蔑视一切的姿态。
“怎么了?”我问。
“放学之后,能不能等我一下。”古辞问。
“没问题。”我脱口而出,一方面是为了应付后边那几只偷听的大嘴。
“嗯。”古辞的语气很温柔。
说完他就走了。
“这男人的柔情就像这水啊,把我们小千千紧紧地包住。”肖笑来得比猴子还快。
“你说什么呢?”话音刚落,我觉得背后一凉,果然古辞转身回来。
气氛尴尬到零点。
“这是你们语文老师的书。”古辞把那本被翻烂了的《红楼梦》递给我。
“我会好好转交的!”尴尬一笑。
他转头的时候好像在偷笑,我低头,看见他的后背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画着一个王八。
是哪个不想活的狗崽子敢欺负古辞!
我跑过去,一把抓下他身后的贴纸,很快地藏在身后。看了这么多年撕名牌,理论基础非常坚实。
古辞回头一脸茫然。
我说:“一路走好。”
古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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