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实验的住校生两周放一次假,加上之前的军训,我们上完第一周的课程就放假了。
放学点的公交站牌人满为患,几个高个子的男神勾肩搭背地往公交车上挤,在司机大声让后边的同学等下一辆车后,一位穿黑短袖的男生一脚踹下了身后的好兄弟,丢下了句:“帮爷带书包。”
他扔出的书包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我的脚上。
痛感没有立刻传到我的神经,我抬头时,那位嚣张跋扈自称为“爷”的人嬉皮笑脸地贴在车门上傻笑,然后被公交车带走。
我一脚踢开脚上的书包,滞空的书包被一个男生接住,他拎垃圾袋地方式拎着那个黑书包,站在原地看着我,说了两个字:“班长。”
“啊?”我懵。
居然是我们班的男生,我仔细地看了看他,脑子里找不出任何跟他这张脸有关的记忆。
“我是程远啊,军训的时候站你后边,你没印象?”
他一看就是家庭条件不错的学生,戴着一个精致的银框眼镜,整个人给一种健康干净的感觉,身上有书香气,肤色算不上白,脸颊处有两颗白色的小星星,很显然是痘痘贴。程远的校服穿的很板正,校服挽到胳膊肘上,左手上带着一块大屏的黑色手表。
“有印象,只是当时都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当时各个都晒得黢黑,一转头清一色的绿色迷彩帽子下黑色严肃的脸,不仔细看甚至觉得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帮你接过水。”他在试图唤醒我空白的记忆。
我约莫着他是记错了,接水这种事情我是不可能拜托陌生的男同学去做的,而且我那两天烧得嗓子像含了刀片,加上生理期,除非渴的要死的时候,其余时间滴水不沾,一天半杯水都喝不进去。
太阳落下去后,温度降了下来,一阵风带来了几分凉意,周围交谈声不断,车辆和行人来来往往,我站在树下,想该怎么回答他的这句话。
“哦,谢谢你。”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谢谢你吧。
反正程远认错了人,那位同学可能也忘了跟他说谢谢。而且如果我说他帮忙接水的人不是我,场面只会陷入尴尬。说几个字而已,又不会因此少几块肉,别人还会觉得开心。
他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抓着后脑勺说:“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你谢我,我只是想让你想起我来。”
还能有这种理解?
我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班长,你坐几路车?”他问。很显然,这也是在找话题。
“77路。”我说。
“好巧,我坐7路车。”他抓在后脑勺上的手就没放下来过,不知道维持这个姿势会不会手臂发麻,我刚想到这,就看到他甩了甩胳膊。
这也能算巧?
要硬说的话确实挺巧的,我指了指他的身后,7路车刚过去,停在了前面的一个路口。透过车后窗看,车上依旧挤满了人,站牌附近的人倒是散了不少。
“反正也是挤不上去,等下一辆好了。”
还挺乐观。
我在刚空出的长椅上坐下,然后低头看我的那双已经变成小灰灰的白色板鞋。低头看鞋头是用来逃避一切场面的绝佳方式,我一直认为只要我低着头装出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别人就可以把注意力从我的身上转移,也不会在产生新的话题。
我没想到,他在我旁边相隔一个人的距离坐下,然后一直歪头看着我。
“班长,我数学作业没记,你回去能不能发我一份。”他一脸真诚地问。
“可以。”我点点头。
“我该怎么发你?”
“扣扣可以吗?我微信是我妈给我注册的,密码我忘了。”
我拉开书包拉链从里边找本子和笔,他说不用找笔,我说就行他能记住。
脑子真好使,这么灵活的脑子不当数学课代表可惜了。然后我目睹着他的手表亮了,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然后转头跟我说加了。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让连手机都没有的我看了个呆,我在心里默默感慨自己是山顶洞人竟不知道现在科技都这么发达了。
坐上公交车,我看着眼前映着车灯的玻璃,还在想这块玻璃能不能加扣扣。
我和新奇的科技产物之间被一种低俗又冷漠的东西隔开,只是眼前的玻璃是透明的,而那种东西确实浑浊的,摸得着却看不清,一旦走过那层界限,就很难走出来。
到楼下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小区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随机灭几盏,有的灯喜欢拉扯,灭又不灭,怪让人提心挑担的,生怕这颗灯泡在自己头上炸掉。
今日狗运极差,从一楼走到五楼,一盏亮的灯都没有,灭绝师太都做不到这么绝。
楼道的窗户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整栋楼灰压压的,我在门口敲了几次门,都没有人回应。敲门声在楼道里回荡,到最后,荡回来声音让我毛骨悚然,我蹲在门口,抱着书包缩在角落里。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了一声很响的关门声之后,又陷入了死寂。
害怕的感觉冲散了困意,我清醒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我从书包里掏出铅笔袋给自己壮胆,去敲了邻居的门,仍然是没有回应。
我退回角落里,把书包放在身前,抱着铅笔袋和自己,不知道在越来越黑的楼道里蹲了多久。
直到,楼下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脚步声不沉,却越来越近,一个黑影从最近的楼梯上出现,冲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心跳加快的时候呼吸声会越来越大,我捂住嘴在掌心处小心呼吸,整个身体缩成一团,所有的注意都在那个黑影上。
一道刺眼的光射向了我,我忍着眼睛的痛也要睁着眼睛,缺了一个胳膊的坡脚男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灯光后,我看到他的一只袖子是空的。
刺眼的光束让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只觉得那会是一张面目狰狞且穷凶极恶的脸,不管他是杀人犯还是人贩子,我都没有把握在他动手的那一刻逃走。
靠着墙的背直冒冷汗,腿软到根本用不上一点力气,我攥着铅笔袋的手心全是汗,他站在我面前时,我连握紧铅笔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让我根本听不清那个打着手电的男人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只是他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会不顾一切地用铅笔袋去砸他,然后听天由命。
他关了手电,继续摸着扶梯往楼上走,他每上一个台阶,我的手就抖一下。又干又烧的嗓子像吞了一千个刀片,直到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关门声,我松了一口气,伸开腿瘫在原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缓了过来,才发现脸上的泪痕已经快干了。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我连滚带爬地下了楼,跑到门卫室的时候膝盖上磕得又青又紫,膝盖处摔破了皮流了两道血,跟保安说话的时候声音抖得他们根本听不清我在说什么。
我说我要借手机给老妈打个电话,家里没人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一通电话拨过去在炒菜声中我妈问我怎么还没回家,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在我陈述了自己的处境之后,她一甩勺子说忘了让老师通知我搬家了,她说:“茶茶啊你现在保卫室等一会,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他下班去带着你。哎呦今天周五嘞,他可能要加班交接,你能坐公交车回来吗?”
我连叹气的力气都懒得用:“嗯。”
“先做77路到青年东路,然后坐7路到微时小巷,咱们家在微时小巷126号能记住吗?你找个笔写一下。”
“我记住了。”
“路上多长点心眼,别坐反了车。”说完这一句,她挂了电话。
7路。
原来是巧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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