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说到跳远,初中的时候参加过两次运动会,加上班主任是体育老师,侥幸拿到了两次跳远第二名的成绩。
用“侥幸”两个字形容并不是全无依据,第一次是因为原本的第二名突然退赛;第二次是因为我们班主任是裁判,在后边一脸严肃地盯着我,人在特殊时刻的潜力是无限的,虽然闪着了老腰,但是拿了个第二。
初中和跳远的缘分并没有仅限于校运动会,因为没有人报名,我们几个运动会拿了名次的同学被迫参加区里的运动会。那确实是大场面,我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跟跳远堪比飞人的专业体校的同学在一个沙坑里比赛,因为那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三级跳,所以最终以左脚拌右脚摔在坑外的尴尬失败而告终。
不过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我们学校有位身高两米的牛人,零基础但是拿了奖,在回学校的大巴车上他恨不得把那副拳击手套举在头上。
没办法,我的身高才到人家腰。
这次面对熟悉的沙坑,我觉得自己强的可怕,和跳高的状况一样,大部分同学都没有接触过跳远,更没有相关的训练,所以我的起跑线比她们还要靠前一点。
我的目标既不是跟体育生比拔得头筹,也不奢望像古辞一样挑战自己,我只要取得一个中上的名次,把握好三次机会就好,这样想着,我觉得自己的压力少了很多。
“小千千,你怎么晒黑了!”在别人压五块钱堵我能不能进第二轮的时候,肖笑只关心我晒黑了。
“你怎么敢一点防晒都不涂的。”,她偷偷递给了我一杯奶茶,“嘘,我们宿舍偷偷打电话点的,我刚从东门拿过来的。”
“爽!呜呜,这么热的天能喝上一口冰奶茶,老夫要泪洒沙坑了。”幸福的眼泪停留在了眼角,我抹了抹脸上的沙土,鞋子里挤满了沙子。
“加油小千千,注意安全我的宝儿。”肖笑找了个极佳的位置,掏出了一台粉色的CCD相机,摆好姿势。
站在跑道上的时候,一瞬间激素骤增的感觉让人充满力量,我卷起裤腿,向前冲刺,然后狼狈地扎在了沙坑里,吃了一大口土。
就这样冲了三次,整个人像一只刚从土坑里被人捡出来的土狗。
“班长,你还好吗?”远处跑过来的程远看着我狼狈地样子不住地笑,他的胸前还挂着牌子,满头大汗脸颊处通红,眼镜糊成一片。
“人没事,就是沙坑可能碎掉了。”我说。
肖笑把奶茶递给他,刚伸出去的手触电般缩回,然后递给他了我的红牛。
“我觉得我可能不用跳第二轮了。”裁判那边还在统计分数,几个自信的同学已经在进行第二轮的热身。
“没关系”,程远擦了擦汗,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牌,摊在手上递给我看,“咱们已经有牌子了。”
“我的老天爷,你竟然从一堆航空班和体育生中杀出来了。卧槽,这他妈可是夺命100米啊。”肖笑惊掉下巴,直勾勾地看着那块奖牌。
“不愧是我师傅,帅!”不知拜师之日是何时,反正早已入程门,且一入程门不回头。
“嗯?”程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过你刚才跳远的姿势好像一只兔子。”他还说我一脸严肃准备跑的样子特别呆。
... ...
进第二轮了。
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又要吃三次土,还是在一堆人的围观之下。
程远说我跳起来像只兔子?兔子是怎么跳的?
我脑海里想着兔子跳跃的样子,然后不知怎么的跳了个四米六,从第六名一跃来到了第二名。在被通知自己拿了银牌的时候,我还在想兔子是怎么跳跃的。
反射弧长且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应特别慢的人是这样的。
吃了那么多次土,经历了那么多次的极度紧张和拼尽全力,面对结果时反而轻松了很多。
戴着奖牌还拿着鲜花跑回班级时,大家站在位置上一边挥动小彩旗一边欢呼,我看着一件白衬衫上画着我的头像,留在班里的同学不论熟不熟的,都在为我的努力而庆祝。
那一刻,我知道我要爱上他们了,这种感动用上心头的时候,眼泪会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从前不管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我都不在乎是否会有人看到我的努力,是否会因为我的成绩而开心。可现在,我看到眼前的大家会为我的努力而开心,我才真正感受到,我从来不是孤身一个人。
我爱五班。
又哭又笑地不人不鬼的样子持续了好久,直到身后有人贴着我的脸颊放了一瓶矿泉水,我转头,程远问我饿不饿。
“程远,我也有牌子啦!”我的胃早就失去了知觉,根本感受不到一点饿,现在我只想吞了这块牌子。
他笑。
银牌虽然比不上金牌的光亮,却也光彩夺目。
我说宣布我们是银牌勇士联盟。
程远递给了一份盒饭,并附加了一句“粒粒皆辛苦”。
“好不配合!”我泪目。”
就在一口水一口水把盒饭全部带进胃里之后,我浑身乏力地瘫在座位上,任凭正午的烈阳嚣张的烤在皮肤上。晒着太阳的时候人会不自觉的发困,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李文叶小声地在我耳边说话,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天只过了一半。
在交表的最后一刻,李文叶跑到体育组来找我们,说她要报名800米。
比起孤军奋战,我太渴望能有个人与我并肩作战,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我的下铺。但是我们之间的彼此了解并不多,她很内秀,喜欢独来独往,我只能从别人口中了解到一些她的刻板形象,我能感受到她是一个孤独但很要强的人,或许她也渴望和别人交往,但是她走不出第一步。
八百米是下午的第一个项目,跑道上穿梭的同学很快回到自己的班级,在签到处,我和李文叶按顺序加入了队伍。
李文叶低着头不说话,扎偏了的低马尾随意的搭在肩膀上,炎热的天气加上毒辣的日光,她的脸上布满了汗珠,这种情况下她还穿着厚校服外套,她的两只手急促的扣着拉链。
“李文叶,你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我问。
她低着头说不用,视线注视着前一位同学的脚跟,碎发上垂着汗珠。
“跑完八百真的很热,我正好想去那边拿瓶水。”这么热的天气加上高强度的跑步,我真的很担心她会中暑。
“我里边没穿校服短袖。”她看起来很窘迫,伸手拉了拉自己的外套领子,拉链甚至夹住了一缕长发,她的声音很低。
“没关系的,我也随便穿的,而且你看上边全是土。”我甚至穿的DIY的班服,长袖挽在胳膊上,衬衫的材质很糙,出汗的时候会黏在身上,前后满擦不掉的土。
“真的不用。”李文叶的语气强硬了一点,她紧紧地拉着自己的领子。
一个自卑的人小心翼翼又绞尽脑汁地去试图开解另一个人敏感的人,我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有过感同身受就可以当起别人心灵的引渡人,事实上只会让她的窘迫陷入更深的泥潭。
自卑的人最怕的,从来都是别人的关心。
因为心里想的很多,站在跑道上的时候我的头晕的不行,烈阳并不会怜悯任何一个身体不适的人,跑道更不会。
起跑的时候被身后的同学狠狠地撞击,她的手臂捅到了我的脊椎,那一刻的痛让我汗如雨落。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我的两条腿沉如千金,大部分的力气都用来维持正常的呼吸,头痛欲裂,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唯一清晰的是眼前人的背影。我用尽全部的力气去紧跟着前面的人,我一定不能从大部队中脱离,一定不能倒下去,我一定要为五班拿到这个项目的基础分。
可是我的腿真的好沉好沉,重点线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强忍着呼吸的痛,一步一步的冲向前,周围四起的欢呼声和裁判吹哨的声音变成了无数刺激神经的信号,迈过重点线的那一刻,我筋疲力尽地倒了下去。
在倒地的前一瞬,有一个人接住了我,我能隐约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撑住了我,软瘫在地上的两条腿好像失去了知觉,苦涩的唇舌已经僵化,模糊地视线中眼前人离我很近,近到我以为他急促地呼吸是我的呼吸。
短暂几秒的耳鸣过后,头痛欲裂渐渐缓解。
肖笑在旁边一直喊我的名字,体育老师用喇嘛大喊让我们一定要站起来,我伸手去抓,只抓到了地上一瓶撕了包装条的水。
我是被肖笑和程远生生架回班级的,我哭诉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八百的杀伤力远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几乎是跑了大半条命去。
恢复过来之后,我才知道李文叶拿了冠军。我一边感慨五班人才辈出,一边见李文叶孤零零一个人拎着奖牌从一侧悄悄地走过来,她的头发乱的像一团毛线。
“李文叶原来是她啊?”后座一位翘着二郎腿吃薯片的男生,一边嚼着薯片一边说。
“这不是隔壁班那个不洗头的女生吗?”好几个同学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瞅,直到隔壁班一个同学来了这么一句。
我张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居然碎成了破锣,咳了几声才勉强发出了声音,没等到我开口程远便给李文叶递过去了一瓶水,他说李文叶光荣归来,带回了班上第一块金牌。
“师傅!”小灵魂在我心中呐喊,语气是孙悟空找师傅,模样也是。
“程远是专业送水的。”肖笑给李文叶让出位置,她从我们身边走过。
“他还是最强后勤。”我补充到。
“后勤大哥一会也要上战场了,等一千五跑完,就是四乘一百接力。”,肖笑看着程远和后边的张顾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怕的是他们的队友是我。”
我说我要去借个喇叭给他们加油。
肖笑说让我好好保住小命就行。
我低头找矿泉水,拿起来才发现原来手边不是矿泉水而是一瓶海之言,肖笑说这是我跑完就死死抓着的,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
“当时你们一群人一起冲过来,终点线后挤满了人,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摔了个屁股墩子,爬起来的时候你已经在一旁坐着了。”起初我以为接住我的人是肖笑或者程远,现在我也不记得是谁留下了这瓶海之言。
“我当时差点晕倒,幸好有个人拉了我一把。最离谱的是,迷迷糊糊的时候我以为我抓的这瓶水是抓着一个人。”
“你是不是把谁饮料顺来了,然后脑子里出现幻觉了。”肖笑觉得我傻了吧唧的还可怜。
“大概吧。”我在心中默默感谢那位恩人三秒。
接力项目让原本精疲力尽的田径场爆发出了最后的热血,无数班旗和气球在空中交舞,跑道上,运动健儿正在为了呐喊和荣誉而拼尽全力,我的嗓子在接力结束的时候,宣布彻底报废。
我手舞足蹈的用肢体语言来向他们传达他们到底有多牛的时候,肖笑抱着我就是一通大哭,然后在锦华的怀里披上了班旗。
锦华说我们是除了她爱豆之外最迷人的存在,李文叶也终于戴上了奖牌来找我们合影。
运动会的最后,我抱了一只超级可爱的库洛米。
不过、好像是它主动抱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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