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
有时，它的存在感很高，云雀他们也曾利用猫眼观察过外界。但有时，它的存在感又很低，尤其当小黑屋与外界联通之后，它更是彻底失去了存在感。
但它一直都在。
作为一个密钥，它是符合标准的。不管是在外面的大厅，还是在小黑屋内，都可以通过它强制下线，不会出现意外被困的情况。
从象征意义上来看，选择猫眼也是这个组织有自知之明的体现。他们也清楚，他们就擅长透过一个狭小的缝隙窥伺别人的生活，从而祸害其他人。
重新捋了一遍猫眼作用的云雀和谢洹他们露出敬佩的眼神。
虽然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他们或许也能发现其中的奥秘，但绝对会被手术床这个迷惑选项困扰更多时间，甚至很可能错失逃离的最佳机会。
想到这，云雀突然恍然大悟：“难怪你之前就说出口和那个图案无关。”
如果密钥就设定在那个图案上，万一弗莱他们那伙人失手被关在小黑屋里，不就找不到离开的方法了。只有两个空间都能接触的东西才会是密钥存放的位置。
所以任梓乐早早就看穿了弗莱他们设置的陷阱，只有他们还傻乎乎地被陷阱迷惑。
“其实也是你们想太多了。”任梓乐声音轻快，“出口的设置，怎么也不会太复杂，不然怎么充当紧急逃生口的作用。”
如果离开还需要搬开好几个大汉才能搬得动的床，那他们不如直接在全息空间内等死。
这种陷阱，其实就是专门设置给聪明人的，因为只有聪明的人才会多想。要不是她在那里只感受到浓浓的恶意，她或许也会被迷惑。
如果不是阵营不同，任梓乐觉得，她还挺喜欢他们的。
“可这个猫眼我们之前也碰过，”云雀还有些疑惑，“也没能离开。”
“钥匙也需要开锁的动作才能开门，又不是拿到了钥匙门就会开。”任梓乐微笑，“只需要按猫眼三下就行。”
就在云雀他们还在思索的时候，狗腿一号已经第一个上前尝试。
他根据任梓乐的说法，用手指戳了猫眼三下。第一二下还是正常猫眼玻璃的质感，到了第三下，他感觉自己的手指穿过了空间，触摸到冰冷的金属质感。
他正想和大小姐汇报自己的感受，但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被放在博物馆的黑白电视机，像素化的身体模糊扭曲，直至完全消失在全息空间。
虽然不知道结果，但看上去，狗腿一号已经成功离开了这里。
“但为什么是三下？”云雀还是在纠结这个。
“因为那副图案里，表达喜悦的眼睛只有三个。”任梓乐倒也不吝解释，“图案周围的触手也暗示解锁密钥的方式需要用手，算是这个空间制造者的恶趣味吧。”
如果那些和他们一样被困到人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发现自己其实被关在网络上，根本没有真正的逃离。等他们努力振奋精神，千辛万苦找到手术床这唯一的破绽，却又发现那只是一个陷阱，甚至还让他们其中几个同伴精神错乱。等他们终于发现猫眼这个谜底的时候，却又因为无法破解触发方式而绝望地等来了敌人，却被敌人告知谜底其实就藏在那副图画里时，不知道他们该有多绝望。
所以任梓乐才会那么喜欢他们，这挑拨情绪的做法天生就该是他们这一派的。
但是，任梓乐又想到了诺亚。
再有能力的人，只要不是她的，那就不该存在。
任梓乐成了第二个尝试脱离这个全息空间的人。
同样的，她在全息空间里的身体化为像素点消失，而现实中，她在一个密闭的类金属壳子里醒来。
任梓乐摸了摸她现在躺着的这个“棺材”。
是金属又不是金属，至少任梓乐没有在表世界看到过这种材料，应该是制作全息舱的特殊物质。
她用力推开头顶的盖子，拔掉鼻子里的鼻饲管，终于看清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的全貌。
大厅的顶部不高，不到两米，也没有浮华的装饰，甚至还有着一块又一块的霉斑。虽然陈旧，但看得出时不时会有人前来打扫。空气中一如既往的潮湿气味很符合弗莱他们的品味。
而地面上则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全息舱，估摸着也能有上百个。这些全息舱旁几乎都闪烁着绿光，证明它们都还处于运行中。从全息舱的右下角伸出一根胶管，与全息舱上方的营养液相连，为全息舱内的人输送必要的营养物质维持生命。
大厅的右上角则是一台与全息空间内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术床，但这台手术床上几乎被血液浸润到分子结构，一层又一层没有清洗干净的血渍凝结成块，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手术床上还躺着他们那个空间被拖出去的人。她的腹腔被打开，肠子在重力的拉扯下滑到地面，所有有价值的内脏都已经被取空，但因为时间匆忙，剩下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
大厅的右侧边门传来阵阵凉意，透过虚掩的门可以看见那里是个冰库，很可能存放他们收割但还没卖出的脏器。
大厅的左侧门是一条红毯大道，只能看见凌乱的脚步，并不清楚它通往何方。
任梓乐大致探索完整个大厅，就寻找了干净的角落等待其他人的清醒。但等了一会，也没听见别的动静。
难道他们其实是被分开存放的？
她可不觉得会接纳弗莱作为骨干的组织真的有那么强的势力能背着诺亚占据那么大的地盘。
至少在明面上背着诺亚。
如果他们真的有那么厉害，也不会故意切割出半层空间来作为他们违法犯罪的基地了。
所以更可能是，他们不敢出来。
任梓乐嫌弃地嗅了嗅这里的空气。
各式各样的恐慌与恐慌组成了特殊的风味，但独属于她信徒的标记还是带着她来到一个安安静静、仿佛里面的人没有清醒过的全息舱前。
狗腿一号，也就这个胆量了。
躺在这个全息舱里面的人正是狗腿一号。
他比任梓乐早出来，自然也比她早清醒。可他所有的胆量都在之前的全息空间内消耗殆尽，一想到探头就可能会被弗莱那些恶徒发现，他就两腿颤颤，甚至没有动一下的勇气。
虽然这边的鼻饲管比中心区的难受，但也不是不可以忍受，于是狗腿一号心安理得地选择了逃避。
等那两人和云雀他们解决了那些恶徒，他再陪大小姐出去好了。
正当狗腿一号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时，灯光从他的额头出现，甚至逐步蔓延到他的全身。
他头顶的盖子被打开了。
狗腿一号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该不会是那些人回看了全息空间的视频，发现他已经逃脱全息空间，要来解决他了吧？
“起来，干活。”
冷冰冰的空气中，传来没有温度的声音。
哎，是那个大佬？
*
任梓乐引路，狗腿一号卖力，他们终于把除了萧渚祃之外的人都从全息舱里挖了出来。
也不是他们不想挖萧渚祃，而是他自己非常自动自觉地从里面爬了出来，甚至没来得及让狗腿一号出手。
这就显得其他人很没用。
其他狗腿们也就算了，狗腿一号是那么一个德行，他们也都差不离。但云雀和另外一个人不应该啊。
“我被关了那么久，没有力气也正常吧。”被狗腿们用奇怪眼神看着的云雀恼羞成怒地开口。
有道理。
狗腿们看向另一个人。
沉郁的男人回到现实，虽然整体风格看上去还算雅致，但精神状态影响气质，他看上去依旧是个半死不活的人。
“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男人理直气壮地开口。
狗腿们纷纷摇头。
看不出来，是真的看不出来。
男人完全没理他们，因为他清楚这里的掌事权究竟在哪些人手中。
“我是来自隔壁区的一名普通的智脑维修后勤人员，”男人正式介绍自己，“所以战斗方面，请不要指望我。但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现场帮你们制作一款加油鼓劲的软件。”
普不普通不知道，但肯定不安分。
云雀一点都不信：“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为什么在知道自己全息空间内一点怀疑都没有？”
“因为我善于思考。”看着越来越多怀疑且不善的目光，男人立马改口，“其实是因为我之前就偷渡到中心区的网络过，所以我知道有这个技术的存在。”
狗腿一号突然觉得，他们中心区就是个巨大的筛子。把人才漏出去，把草包留下来。
为什么他们辛辛苦苦找的人才，在外面随便捡一个都比他们厉害？
“嗯，或许我该投个诚？”看着云雀和萧渚祃的脸色，男人试探地开口。
其实他更想观察一下任梓乐的脸色，但她就和全息空间内一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透过兜帽下的缝隙看见唇角的弧度。
看上去并没有不高兴。
“如果给我一个光讯，我可以利用这里的监控反监视他们的行踪。”男人提出了自己的办法。
云雀有些心动：“但我们的光讯都已经被他们没收了。”
“这就不是我可以解决的问题了。”男人耸了耸肩，坚强地维护自己的人设，“我只是一个柔弱的文职。”
云雀看了眼四周，突然觉得他们这支队伍突破的希望渺茫。
靠谱的人，居然只有她和任梓乐他们三人。
“算了，我们先想办法找到一个落单的人，并解决他。”
“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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