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左岩的尸体是秦家乐和乔悦东亲自去送的。
他们眼睁睁看着他失去了生息的躯体变得颓然而苍白，可现在克里斯问：你知道左岩是怎么死的吗？
秦家乐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开始倒流。
克里斯曾经也是一个被广昭天下的已死之人，而他此刻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现在他问：你知道左岩是怎么死的吗？
秦家乐不敢想，也不敢问。
但有的人偏偏要你知道。
“你猜得没错，他和我一样都没有死，我们只是被人为定义为进化失败，然后被送去做实验了。”克里斯眯了眯眼，说出来那个残忍的事实，“人体实验。”
“这个计划叫‘养蚕’，所以破茧成蝶本就是一个谎言。他们要的就是将我们抽丝剥茧，榨干所有的利用价值。”
“每个潜在进化者都是待用的实验样本。”
“有研究价值的就会在某个合适的时候‘进化失败’，能够‘进化成功’的，要么是重复的、无用的实验样本，要么就是像你这样的‘关系户’。”
秦家乐怒目圆睁：“你胡说！”
“胡说？”克里斯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如果你姐姐不是猎风的成员，如果猎风不是实力顶尖的大佣兵队，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被送返长洲？”
“你会被注射药剂、被篡改基因、被开膛破腹，最后成为他们制造出的怪物！”
“就和我、和左岩，和乔！悦！东！一样。”
登时，秦家乐愣在了原地，他不禁低下头看着瘫倒在地、昏迷不醒的人。
“没想到吧，他也失败品。”克里斯看着他的神情，得意又畅快的笑了起来，“可他的失败，全都是你造成的。”
……
“那个控风的潜在进化者被关在哪了？”一个高级研究员模样的男人在人群最前，边问边走向病理电梯。
“实验厂C区，关在C-7实验室。”人群最后面有一个人回答。
如果秦家乐在，就能一眼看出这人——崔康义。
高级研究员脚步停了停：“听说，就是你发现他试图闯进实验厂的？”
“是。”崔康义上前几步，恭敬道：“园区里有个成功进化但尚未送返的小女孩叫姚思茹，实验厂A区A-15是她的父亲。”
“昨天傍晚，姚思茹找到乔悦东……哦就是C-7，希望他能帮自己寻找父亲的下落，C-7的异能很强，但是赫尔浓度一直不稳定，因此我一直格外关注他的动向，这才成功拦下了他这次行动。”
高级研究员点点头：“做得不错。”
“是。”崔康义压下心中的欣喜，顺势询问，“那么阁下，我们要对C-7展开实验吗？”
高级研究员闻言，看向自己的副手：“他的情绪报告是什么样的？”
“是。”副手翻开手里的一份资料，一五一十开始汇报，“在他入园伊始，我们就通过基因探测技术对他进行了多情绪靶点的筛查，发现他的“愤怒”的阈值相对较低。”
“只有这个？”高级研究员轻轻蹙起眉头。
“愤怒”的样本数量宛若过江之鲫，实在是汗牛充栋，无需更多。
副手点点头，解释道：“他的情绪倾向确实非常常见，加上异能很强，所以一直被归类为淘汰样本。而且他最近体内的赫尔浓度开始攀升，显然是快要完成进化了，如果不是擅闯实验厂，很快就会被送返。可眼下……”
“随便当个对照样本吧。”高级研究员挥挥手就要走，却被崔康义叫住。
“阁下。”他朝回过头来的高级研究员问问一颔首，“据我所知，C-7一向自视甚高，且他的最终理想是加入长洲基地的猎风佣兵队。而他之前的室友，已经被送返长洲的进化者秦家乐，就是猎风佣兵队的队员。”
高级研究员一挑眉：“继续。”
“秦家乐在岛期间，展现出较差的异能潜力和较慢的进化速度。因此在他面前，C-7一直充满优越感，也自恃为保护者。”
崔康义尽可能详尽的介绍，“可就在前段时间，秦家乐突然完成进化，异能等级还高达B级。加之这次C-7擅闯实验厂本就是因为秦家乐嘱托他帮忙照顾那个叫姚思茹的小女孩。”
“所以？”高级研究员越听越感兴趣，轻轻眯起眼睛。
“所以，我认为可以重新对C-7进行靶点筛查，着重于‘怨恨’和‘嫉妒’。”
“你很好，筛查完就把C-7提级至B区吧。”听他说完，高级研究员一步一步走到崔康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由你负责。”
“是！”
……
克里斯百无聊赖地坐在B-29的实验室里，看着窗口外来来往往的研究员。
听说能进入实验厂B区的都是中级以上的研究员，看着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这群“人上人”和他们这些实验体也没什么不同。
算算日子，下次检测也快到了。
他得在检测当天调动起百分之二百的“**”，才不至于被当作衰减样本直接清除，因而近些日子，克里斯都过得非常清心寡欲。
突然，几个研究员推着一张诊疗床从窗边经过，其中有个格外熟悉的面孔。
克里斯一愣，旋即翻身下床。
他趴在窗口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崔康义！
他不是一个只能负责后勤的最末等的无级别研究员么？
怎么突然……？
克里斯福至心灵，转头看向床上的人。
一张轮廓分明、俊秀清逸的脸此刻面色惨白，眉头紧锁，仿佛正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他的手上赫然绑着只属于实验样本的身份手环。
克里斯突然很想笑。
竟然是乔悦东！
报应不爽，竟然是他来陪自己了！
现在就剩那个秦家乐了！
克里斯兴奋不已，他再也无法压制情绪，也顾不得即将到来的检测，一把抓起研究员给他准备在实验室里的道具，甩到床上，不管不顾地压了上去。
快来吧！
都来陪我下地狱吧！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实验厂B区里总有人进进出出。
有的人从尽头的铁门出去，没过多久就遍体鳞伤、面目全非地被推了回来。
有的人，则再也没有回来。
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克里斯大概也猜到了自己这些实验体正在接受的实验或许和全球进化，或者说赫尔因子有着什么关联。
这群“人上人”似乎希望通过刺激实验样本的某种情绪或者某个精神状态，来降低甚至祛除体内的赫尔浓度，他们会定期给每个实验样本注射相应的靶点药物，或者直接通过基因编辑在催化某种情绪。
虽然不知道这个破研究有什么可靠的理论依据，但确实曾有实验样本曾经成功了。
只不过到最后，那个实验样本还是被销毁了。
捆缚着那样本的诊疗床从A区被推出来，准备送去焚化，正好经过克里斯的窗口，他能清晰的看到那人脸上的惊惧交加。
他是实验的失败品，可即将作为进化的失败者被烧作一捧灰，送返家乡。
而那个实验样本被判定失败的理由是：虽然他体内的赫尔浓度清零了，但是他的异能也消失了。
而蚕岛要的成功，是成为一个不依附于赫尔因子的异能者。
清除赫尔因子不是最终目标，他们想摆脱自然桎梏，人为创造异能。
克里斯惊愕、讶异，又感到无比荒谬。
人类之所以能够进化，归其根本就是因为几百年前的那场太阳风暴。
辐射带来了赫尔，赫尔改变了基因，基因演化出异能。
如果清除了所有的赫尔因子，异能又该靠什么激化？
这个实验注定失败。
但“人上人”们似乎坚信，这个实验可以成功。
他们的自信，来源于A区。
克里斯听说，前段时间，那里有一个实验样本突然失控，强烈的赫尔浓度波动导致他身边的另一个样本受到影响，被异能反噬。
这却无意中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新的研究思路。
紧接着，整个实验厂所有的实验样本都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异能“融合”。
克里斯看着自己身上千疮百孔的皮肤。
有针孔、有刀疤，更多的是某种腐蚀性物质留下的焦痕。
黏液腐蚀，它侵蚀别人时有多畅快，施加在自身上时就有多痛不欲生。
为了支撑自己活下去，克里斯在这个宛若炼狱的实验区里给自己找了点乐子。
B-29实验室位于拐角。
从他的窗口看出去，刚好能看到两个他很关注的实验室——B-30乔悦东，还有B-18，那个长得很漂亮，他一直有所企图的左岩。
乔悦东的实验室总是鸡飞狗跳，他的倾向似乎是“恨”之类的情绪，开始异能“融合”后，更多了一番风刀霜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左岩那边一直安安静静，除了研究员制造出的动静，他就始终瑟缩在一个角落里，抖如筛糠。
克里斯不用猜也知道，那个胆小鬼和“恐惧”过于适配。
两个实验室的共同点就是，成果喜人。
每天都能听到过往的研究员提及，他们两个的情绪更加激化了，体内的赫尔浓度更低了。
相对的，两个实验也更吵或更静了。
克里斯懒得去探究，他只管隔岸观火。
于是，在他见到他们的最后一天，他看着崔康义挟制着瑟缩的左岩从他窗前走过，大摇大摆地走进了B-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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