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化妆间里。
温延抬头让化妆师化妆，右手在手机页面上滑来滑去，铃声开到最满也没收到宋默生的消息。
“延延，你的皮肤还是这么好，五官可比直播上的立体多了，我就稍微画个眉毛涂个唇膏噢。”温延的专用造型师道。
温延瞧一眼四周无人：“反正比王博宇那癞蛤蟆脸好看。”
她说：“是的是的，我们的延延子最好看了。”
镜子里的他皮肤如瓷器一般白皙细腻，分明的下颚线透出一味冷傲，加上一副金丝框眼镜与灰色西装，像是民国里的清冷少爷。
“温延老师，门口有一位说是你的助理，还说他姓宋。”后勤人员道。
温延又盯镜子瞧上两眼，才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声音道：
“温延，我......为什么他们都不让我进来啊？”
宋默生穿一件用料不菲的白色衬衣，再配高定黑色大衣，提着保温桶委屈巴巴地开口问他。
温延看得目瞪口呆，这显而易见的答案还需要问，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我是某某人的大款，我才不是打工人，我是来探望我的恋人的。
（附赠：可千万别让我进去，可能会跟某某艺人传绯闻哟。）
眼见造型师小姐姐眼睛上下打量宋默生，眼睛笑眯眯地，就差捧着瓜在一旁啃了。
温延先发制人，解释道：“这是我朋友，过来体验生活。梁姐帮他换套衣服，这样的助理跟在我身边太显眼了。”
换上卫衣牛仔裤就低调多了，只是他这身高和这张脸啊。
温延翻出包里的口罩，在宋默生打开更衣室门的一瞬间，将人又推进去，从里面反锁门。
“腿我不可能给你锯断，但宝贝这张脸是真惹人注目呐。”
宋默生：“没办法，天生生了一张好脸。”
“你怎么比我还自恋。”
温延扶住他的肩，示意他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小宋，在这里，我就是你的老板。你要叫我温哥。”
“不叫。”宋默生接过温延手边的黑色口罩戴上，并准备开更衣室的门。
温延抵住门，不放弃道：“我本来就比你大两岁，叫我一声哥天经地义。”
“不。叫。”
一向顺从他的宋默生这次咬死不松口，温延难得吃了瘪，好胜心理冲上头把门堵得死死的。
宋默生问出一句无关紧要的，“我给你带的早餐，你吃了吗？”
温延不知所以然，点点头。
“噢。那你继续堵门吧。”宋默生云淡风轻道，还顺势坐在墙角的凳子上。
“这是我的地盘，你得按我说的做，宋先生。”
温延没想到宋默生背地里是个大犟种，感觉让他来当助理，反而是留了个妖精。
宋默生看了眼手表，眼波温柔：“温先生，还有二十分钟你就要录番外了。”
“算你狠。”温延决定放长线，见机行事。
综艺番外开拍，请导师和几个小有名气的学员一起看直播回放，做游戏，留些有趣的梗和笑点。
以及昨天讨论度颇高的表演类型投票结果。
温延和王博宇入选唱跳舞台。
表面是观众投票来的，其实是双方互相花钱砸上的票数。
“———温延导师出道的综艺选秀当时可火了，我这边还有当时的总决赛视频呢。”刘尚导师点到温延身上，并播放了当时的视频。
那时，温延四肢协调，脸也长得嫩，在舞台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他以为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没想到一场意外就结束了。
“温延，你拿到舞蹈视频了吗？”王博宇不顾视频还没结束，对他谄媚道。
温延勉强勾出一个笑容，视频他看过了，古风侠义为基底，歌不难唱，曲能调能改。
他说：“看到了。我也看到你的视频了，挺粉红色的，非常适合你。”
王博宇捂住麦，低声道：“你老板下手挺快，剩下的视频难度都不低，去导演那里打点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钱，用余姐的名号就行。”温延低声道。
王博宇还不罢休，放开麦：“我听说了啊，副导演想让我们延延吊威亚开场呢。侠骨柔情，少年意气，已经期待下一次直播了。”
瞳孔骤缩，脸上的笑意霎时僵硬住，温延短暂而痉挛地呛出一口气，杯子中的水因颤抖洒了出来。
“哎哟，延延高兴坏了吧，慢点慢点。”王博宇虚情假意拿纸巾擦去溢出的水。
回过神的他，低着头，眼睛开始乱瞟，一瞬间捏住红酒杯细长的柄。
“我倒是还没有得到消息，还是等通知吧，万一舞台不适合加威亚呢。”
后续，他们在聊什么温延都不记得了，他脑子里满是虚白的医院天花板，和杨帆的威胁。
直到结束，紧攥的右手没有松开。
王博宇临走前煽风点火：“啧啧啧，我真是太期待了。”
温延通红着眼瞪他，咬牙切齿道：“王博宇，你从前唱歌差劲，现在做人更差劲。你真的惹到我了。”
“听着跟谁怕你似的。”王博宇轻哼一声，再次扬长而出。
温延死死盯住他的背影，直至消失。
现场只有一个权力不大的副导演，其他人见温延与王博宇之间的不和气场，也不敢上前找不痛快。
忽然，温热的触感在掰开他的手指。
“温延，手流血了，快松开。”
背脊紧绷到酸乏的温延，倏地瘫倒在椅背上，额头与脖颈冒出细密的汗，手心伤口和断开的红酒杯暴露在空气中。
顾不得处理伤口，温延急切问道：“我的手机？手机给我。”
见温延准备翻宋默生的口袋，他突然发力握住手腕，又轻声细语安慰道：“别急，我们先去处理伤口，我已经给余老板发过消息了。”
“你知道我腿受伤的事？”温延的心脏跳得剧烈，颤巍巍问道。
宋默生：“我知道。”
酒店里，修长分明的指节夹着烟，黯淡的桃花眼如伤春落花，温延低垂着头，紧紧皱住的眉头满是焦虑。
烟味窜进喉咙，温延猛咳出声。
“别再抽了。”
宋默生默不作声陪在一边，终于下定决心，夺过温延手里的烟丢掉，连带烟盒也一并拿走。
温延焦躁不安地滑动手机消息，有气无力道：“宝贝，你要给我点支新的吗？”
叮————房间门被打开。
“祖宗，你是又抽了多少？老早以前就让你戒烟了，你把我话当耳旁风。”余慧刚进门，就被烟味呛到。
她抬眼一瞧，与宋默生对视上。
“正风口浪尖的时候，你还有心思谈恋爱，还把人带到酒店里。万一被媒体拍到，你们俩的裤衩子都能被扒出来。”
温延没心思想这些，“余姐，直说吧，王博宇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清楚。”余慧观察宋默生一番，只觉得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连导演都不知道的事，不知道王博宇哪里来的消息，可能是胡诌的吧。”
温延长舒过一口气，眉眼舒和不少。
他撇头对宋默生自豪一笑：“还是余姐消息灵通，他王博宇算个什么东————”
“我来是想问你，你当初摔断腿，为什么不去告星遇公司？”
余慧纵横娱乐圈多年，练就一双如鹰般的眼睛，艺人有什么小动作她都清楚，面前这个他捧了十年的艺人，从寂寂无名到大名远扬，算比亲儿子还周到了吧。
此刻，她不得不认命。
从温延躲闪下垂的眼眸里，她察觉出温延不愿意把当初断腿的事公之于众，不仅仅是因为自尊心作祟。
“十年前签到了我这里，有人撑腰了，你也丝毫不提当初的事。”
“温延，你不会告诉我，你有把柄在杨帆手里吧。”
“我......”温延神情微微恍惚，看着右手刚愈合的口子发呆。
这种脚踩地雷的感觉，余慧最为忌讳。
“我把你拉出泥潭，精心培养了你十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她猛然发力，拽住温延的纯白色领口，居高临下警告他：“如果你不想让我们多年的打拼毁于一旦，那就告诉我。好歹让我有个准备，而不是死得猝不及防。”
那段经历，于温延而言，就像悬在头顶的闸刀。
一旦杨帆公开，他想重新爬回现在这个位置就难了。
“余姐......”温延想逃避，压抑住自己的呼吸，光是想想就恍如溺水于海中。
“温延，告诉我你都经历了什么？”
余慧制止他的行为，像安抚幼儿一般，安抚这个有些喘不过气的孩子。
“我是个生意人，但我也讲人情。”
女性独有的，恍如妈妈一样的拥抱让温延溢出泪来，他颤抖地扯过宋默生的衣袖。
“宋默生，你先出去。”
眼前的人抿着唇，一言不发。
想触摸温延的指尖却骤然松开，径直走出房间。
宋默生关上房门，望着狭长的走廊，密密麻麻的无力感在他身上结网。
让他出去......凭什么让他出去？
他们之间还不能算作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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