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楚的脸色紧绷着。她们尹家也不知是犯了哪年的太岁,竟然在今年惹到孙望衔。孙望衔尚了公主,竟然得到了老太后极大的认可。前些日子还许他在宫中自由行走,这对一个驸马来说是多大的荣宠!
听说前朝对驸马的限制极为严格。到了本朝太后做主,这驸马的权势一天天的大起来,以后怕不是要翻了天了!
原本这是政治上的事情,根本轮不得她来多操闲心,可是事情一件件的往尹家头上落。她与孙望衔之前的婚事引起了公主的不满,处处针对。而那次为了求救见到皇帝,她竟然成了皇帝与太后搏斗的棋子,拿此事将驸马进入大理寺一事驳个干净。
孙望衔为人,表面知书达礼,实际上却心思狭隘,逢仇必报,一旦有机会放在他面前便狠狠的抓住不放手。所以今日之事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潇楚急了起来,可她现在的身份急也无用,事情既然来了,逃避是避不掉的,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她以往觉得尹家面对的都是无妄之灾,生气之余也带了很大的委屈。可是现在想想,她既然已经进了皇宫,处在这政治旋涡的中心,那么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与她无关的,此事一层层的将她拉下水来,这便是她的命!
她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的命运了。
潇楚由惊慌逐渐冷静,竟然渐渐稳重下来,眸色平静的仿佛祸事并未出现在她眼前一样。
萧旌就在旁边看着她,察言观色一事,萧旌在幼时已经将练到了化境,亲眼看着潇楚的神色变化,萧旌心中也难免赞叹。
皇帝看中的人,果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潇楚定了定心,萧旌既然将此事告知她,那么必然就有他的目的,他想掺和进此事,那么正好,她也需要他。
于是转头看着萧旌:“想不到堂堂萧国皇子,竟然对我大桓之事如此关心。”
萧旌笑道:“与皇帝哥哥有些情分,于是就多替了担心了些,没法子,谁让我天生热情呢。”
这人的话,只能听一半。
“皇子既然关心了,心里就必然有些算计。”潇楚道:“奴婢位处深宫,很多事情不得知晓,还要有劳皇子多为打探。”
萧旌眉头一动,眼神也活了。潇楚见他又要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粉面一黑,萧旌便只得讪讪的住了口。
父亲已经随驸马离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潇楚只能祈祷,父亲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等待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萧旌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每次军情传来不久,他就会说与她知道。大多都是向好的,有时候稍微有些不利,潇楚便会担忧半晌。
萧旌说:“安心吧,这事是让驸马镀金去的,哪能出得了事呢?只要你父亲安安稳稳的跟着驸马,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他说的没错,可潇楚还是担忧。
没过十天,萧旌便给她带来了驸马得胜还朝的消息,临了还来了一句:“这下皇帝没法子阻止他喽。”
让驸马进大理寺的话是慈宁宫太后提的,待到正月底,驸马破格提升,赐了吏部侍郎。太后心里妥帖,驸马得胜还朝那日,差人去外面请了戏班子,热热闹闹的唱了几日的戏。
借着为驸马贺喜的名头,太后下了懿旨,宫中有些规矩不必守了,大家痛痛痛快的乐乐,宫人们得了好处,喜滋滋的到处夸耀驸马的好处。尹潇楚却是蔫蔫的,因为萧旌得了消息,她的父亲在战役中受了伤,一连几天都没有上朝。
天色灰蒙蒙的,夜色马上就要降临了。
晚饭刚刚用过,她裹的严严实实的坐在小湖边,不远处便是唱着大戏的戏台子,热热闹闹的,能听到青衣清亮的唱腔。宫人们都热闹去了,她却提不起兴头,呆呆的在湖边坐着。
夜晚的风有些凉,她打了几个喷嚏,觉着还是先回去的好。刚起身,远处却匆匆跑过来一个身影,潇楚皱眉去看,那人穿着侍卫的衣服,是巡夜的侍卫么?
她心中想着,也备好了说辞,太后下了懿旨,她在这里也不算是违了宫规。那侍卫很快就到了她身前,举起手头的灯笼仔细看她,而后沉声道:“是尹潇楚么?”
尹潇楚低头应是,侍卫松了一口气,将一封信函塞到她的手中道:“姑姑看了就晓得,小的先告退了。”
望着那侍卫远去的背影,尹潇楚心头疑虑更甚,匆匆赶回房间在灯下看,只见信笺上面写着几个字:“亥时一刻,咸福宫小花园假山旁见。”
落款是一个孙字。
是孙望衔。
他真是吃了豹子的胆了。
尹潇楚将那纸在手中握成一团,指尖泛起白来。
强压住心头的愤怒,她将那信燃火烧了。天色已经暗沉,外面风起来了,吹的窗户砰砰的响。
她起身关了窗户,走到门口时却吓了一跳,蔷儿正在门口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蔷儿见了她露出一个笑来:“来看看姑姑是不是缺了什么,可有什么要奴婢帮忙的?”
尹潇楚说没有,蔷儿客气了两句也就离开了。尹潇楚关上门,坐在被窝里的时候,心思才能稍稍静下来。
这几天总是无意间能见到蔷儿,询问她是否有事情的时候她却总是像现在这样关心她,其实蔷儿不关心她正常,哪天关心起她来,反倒是生了妖了。蔷儿对萧旌的情谊连太监都觉察到了,尹潇楚不可能不晓得,只是萧旌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总是在人前表露出对她的关心,有时腻的她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可是现在却不是关注蔷儿的时候。
孙望衔递来的信,是去还是不去?
宫女私会男人,罪责可是很重的。
屋里的灯幽幽的,她心烦意乱,正想着出去走走,梧桐却推开门进来了。见到她时有些讶异,“怎么不随大家一块玩去?”
尹潇楚笑笑不答,梧桐又道:“这样也好,省的我到处找你了。”尹潇楚心头的铃铛叮的一声,她抬起头:“什么事?”
梧桐见她恍恍惚惚的,走到她身旁坐下,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神思慌张的,可是病了?”
尹潇楚说自己没事。
梧桐就笑道:“没事就好,你总是这么紧张。刚刚素姑姑找到我,说让我给你带句话。”
尹潇楚盯着她,心脏砰砰的跳起来,“什么话?”
“姑姑说,你父亲的事驸马托了她,让她跟你说一声。你父亲没事,不过是马上摔下了腿,这也怪驸马,那次与你父亲意见不合,急了些,惊了马。”梧桐笑道,“驸马让你不要怪罪于他。”
明地里是安慰,实际上却是威胁。尹潇楚听了出来,咬着嘴唇不做声。
梧桐见她的脸色很差,以为她是在为父亲担忧,安慰她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次驸马立了功,皇帝很高兴,说不定还会升你父亲的官呢。”
“我知道了。”尹潇楚道,声音轻轻的对梧桐说,“我有些乏了,想早些休息。”
梧桐应了,替她掖好了被子,“那你先睡吧,我去向姑姑回话。”
她打开门出去,外面风大,呼呼的作响。梧桐关上门,整个屋子里又回归了静谧。
她实是不想去,不提别的,就晚上去咸福宫这一条,就足够奚官局定她的罪了。可是孙望衔话中的意思很明朗了,若是她不过去,那么她父亲的安危可就不能保证了。
抱着枕头呆呆的躺着,突然想起了萧旌来。萧旌是了解她与孙望衔之间的纠葛的,说不定能从他那里讨个主意。
萧旌没有住在宫内,平日里也是拿了姬太后给的牌子出入宫门。她起身向寿康宫的方向走,走近了却发现寿康宫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了一个看门的小太监,问了问太监,说是慈宁宫派了人来请,今日在体元殿与姬太后同庆。
萧旌不在寿康宫,可能就是跟随姬太后一起去往体元殿了。体元殿是启祥宫的后殿,与慈宁宫间隔了一条大道。从慈宁宫后门出来,进了启祥门,穿过西边一开门,进去便是两层楼高的体元殿了。
风有些大,体元殿前已经早早的搭起了唱戏的高台,上面一男一女正在对唱,老旦浑厚急促,青衣娇脆有力,正到精彩处。
体元殿二楼,正中的檀木雕漆暖榻之上,南太后斜躺着,一个小丫头蹲在脚边捧着痰盂侍候。右下方坐着姬太后,皇帝坐在左边,紧挨着皇帝的便是萧旌。
宫灯下皇帝的面容清晰,长发用玉冠笼起,松松的披在身后。身着深蓝色金丝暗纹袍服,垂着眉眼并未听戏,只是低头轻轻转着大拇指上带着的玉戒子。
萧旌也垂着眼,偶尔偏头与皇帝说些什么,说完后,一双眼眸轻飘飘的掠过戏台,又平淡的收回去。
倒是姬太后听戏听得入了神,偶尔还与南太后说上几句话。
戏台边围了太多的人,乌压压的宫女太监们。,想是南太后都给放了假,都在这里热闹来了。
这种情形下想把萧旌叫出来是不大可能的。尹潇楚又仔细瞧瞧,二公主和五公主都坐在姬太后身边,只是不见孙望衔的影子。
她沉了沉心,现在这情形也无人注意她,不如快刀斩乱麻,去与孙望衔做个了断。
很快便到亥时了。
体元殿守门的小太监正在风中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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