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捏着水杯，逼迫自己废掉的脑袋疯狂回忆。
他顺便感受了一下被子下面的触感，随便动一下就直接触碰到了被子，他惊恐地想，他的衣服呢？谁脱的？
一边的左向靠着衣柜慢悠悠擦头发，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到底发生了什么？快点想起来啊。
但是记忆真的回笼，他宁可直接忘了。
昨天晚上，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仗着酒疯，简直不知道什么是死活，没完没了地问着左向。
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瞎了，左向脸都黑成那样了，还看不见吗？
紧接着一幕，让他直接捂上了脸。
左向实在受不了这种逼问，借口要去上厕所，人都站起来了，又被那个酒疯子一把按回了凳子上，左向脸都惊讶得空白了一瞬间，八成从来没遇见过有人敢这么对他。
偏偏那个酒疯子不仅瞎了，还彻底疯了，一脚踩在凳子上，手往人家肩膀一搭，像个街头混混一样挥舞着本子，一脸不答完就别走的架势。
简直就是逼供，都文明社会了，怎么还有人敢逼供？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逼供他们的头儿！
周围人大概都觉得傅时完了，没看到脸色那么精彩吗？
傅时也这么觉得。
“想起来了？”左向靠在一边冷笑，晨起的嗓音还有点低沉，可怎么听，里面都有点凉薄。
傅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很想装怂，可那不是傅大明星的人生准则，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不起，我昨天喝得有点多，问问题的方式不太对。”
左向就从衣柜边站了起来：“只记得这些了？”
不然呢？这还不够吗？
虽然他问完问题，就彻底断片了，后面发生什么都完全没有印象，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左向带回来的。
但是这都不重要，他心里记挂着自己好不容易完成的工作：“那我的报告交你了吗？”
左向沉默了片刻，垂眼看了看旁边，左向的电脑包上，躺着一个熟悉的文件夹。
傅时这就放心了。
既然事情结束了，他就开始四处找着自己的衣服，实在没找着，被子一裹就往床下爬：“谢谢总编送我回来，我该回家了。”
可不仅衣服没有，鞋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他就跪在床边沉默着，现在这个状况实在诡异，他到了这地方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向就看着傅时怀疑人生一样跪在那里，大早上的，他本来还生着闷气，一看这样，也气不下去了。
出门去拿了个东西，回来就见傅时眼巴巴跟着自己，视线八成一直跟着自己出去又回来，实在很不像平时的他。
左向把手里的拖鞋放下，说：“昨晚抱你回来，就放玄关了，记住，进我的家门，是要换鞋的。”
哦，傅时大概记下了，并心虚地想到上回，自己在人家家里穿着皮靴大摇大摆，不仅进了人的卧室，还厚脸皮在人家家里洗了漱吃完了午饭，估计当时每踩一步，左向心里就想多揍他一顿。
等等，不对，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抱他回来？他不能走路吗？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抱他回来！把他叫醒啊！
左向在那边一字一顿：“就算回礼。”
傅时顿时想到自己当时的恶趣味，偃旗息鼓，这就是报应。
他果断决定不计较这个问题，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衣服呢？”
左向指了指外面，傅时于是披了被子跟出去，在阳光充足的大窗台上看到了自己被晾起来的衣裤袜子，甚至还有……
怪不得他总觉得凉飕飕空荡荡的。
身后估计左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视线在傅时身上扫了一圈，那种找茬的态度忽然就散了，咳嗽一声：“你酒洒身上，全湿了，我不能接受你脏兮兮上我的床。”
那可真是谢谢了，不接受最好，能把他往外面随便一扔，那才是最好不过了。
他抓狂地问：“可是我没衣服了啊，你洗了我穿什么！”
好问题，看看墙上挂着的表，距离十点钟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排除吃饭通勤，还有十分钟让他思考这一件人生大事。
左向估计也是刚意识到这个问题，站原地看了会儿裹着被单的傅时，勉为其难走回自己的衣柜。
可选择的款式不是很多，左向并不是特别讲究穿衣的人，而且他的脸和身高摆在那里，穿什么都差不了，更不用在意。
他尽量思考着傅时的模样，抽了一条裤子，一件毛衣出来。
白色很少见傅时穿，但应该很适合他，这么想的时候，左向忽然诧异了一瞬，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念头，毕竟给傅时搭配衣服，从来不是什么难事，也很少有人能不乐在其中。
然后他又挑了自己的一条风衣，当然，为了傅时，他还拆了自己新买的一包内裤，最后是不可缺少的一条皮带。
当然，没忘了给自己也套了一身睡衣。
递出去的时候，左向尽力装得一本正经，可把那条内裤往里塞的东西还是泄露了些他的不寻常。
至于傅时，他看了看这堆衣服，叹息了声，不管怎么样，死马当活马医呗，总不能就这么出去。
他接过了衣服，进了左向的卧室，换衣服。
左向在原地站了会儿，面包机叮咚一声响了，他赶紧进了厨房。
傅时出来的时候，左向已经端上了烤的金黄酥脆的面包和煎蛋，温热正好的牛奶倒在杯子里，一边还放着开好的蜂蜜和小勺。
非常养眼温馨的画面，但紧接着，左向一句话又打破了平静：“甜点待会儿再吃，先来吃饭。”
甜点？在哪儿？
不会是桌上这些？
傅时猛地一摇头，看到了左向手上端着的一盘大包子，每一个都有他巴掌大，皮薄馅厚，整整摆满了两个盘子，被左向一边一个搁在桌子上。
这还不算完，左向又进了厨房一趟，端出了熬得浓稠鲜香的小米粥，仔细看，里面还混着些南瓜山药之类的碎泥。
傅时沉默了，随即看着左向的身高和体格，又有些理解了。
可是他不行啊，他虽然任性，但是经纪人制定的食谱都有严格遵守，什么时候早上这么吃过！
要是也这么来，他甚至已经想到了以后发福被嫌弃的生活。
“左向，那个，包子看着挺好，不过我吃不了这么多，两个就够了？”
左向放好粥，不赞同地转过来：“我们工作量那么大，不吃多一点很快就饿了，这才多少。”
可一转头，就看见了傅时的新装扮，失语了。
长长的毛衣被傅时挽到小臂，宽松的毛衣长了一大截，可并不会显得诡异，甚至放在他身上，就像是一种新潮的穿搭，宽阔的裤腿一直垂到脚面，被他松松地打了个结。
整个人松松垮垮的，就连里面也是他的……
但大概是他的视线停留得有些久，傅时的目光也跟着古怪。
左向俶尔收回了视线，照旧去喂鱼：“随你，要是浪费，下次就别想再吃我做的饭了。”
傅时从善如流，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什么？这包子是左向包的？
左向居然还会包包子？
他于是半信半疑地过去夹了一个，确实跟外面卖的不太一样，而且馅料扎实讲究，非常新鲜。
听说包包子很费劲的，左向不是很忙吗？还有时间包包子？还挺会生活。
还有这手艺，以后左向要是脾气太差惹了谁失业了，没准还能去卖包子。
左向回来，他们就坐在一起，喝粥啃包子，不知不觉半盘就消失了。
左向还在吃，傅时已经吃不下去了，但看着左向认真吃饭的样子，又想想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后就吃不到了，他又啃了两个。
伸手再拿，盘子里居然就剩最后一个了，傅时心想，要不……吃完算了？
他干了口粥，把包子咽了下去。
至于面包和牛奶，他义正词严地推回给了左向：“我还是比较喜欢中式的早餐，不好意思，这些实在不合我的胃口。”
天知道以前傅时就是这么过来的，每天牛奶面包配蔬菜沙拉，吃的他脸都绿了。
但再吃他就要吐了，实在不能不撒个小谎。
为了表明他的态度坚决，他直接站起来去看鱼，确实挺好看，一见他来就凑过来。
金灿灿的，看着就活泼。
左向倒也没有怀疑，见傅时看鱼看得起劲，叮嘱了句别乱喂，就把傅时的盘子接了过去，三口两口就把剩下的面包煎蛋解决了个干净，而且非常轻松的样子。
傅时偷偷瞄到左向的样子，看得还有些抽搐，上回一起吃午饭还没看出来，这人的食量实在有些惊人，这要是想养他，压力估计挺大的。
左向解决完最后一口，起来收拾盘子，傅时也差不多看着时间准备出门。
这回他完全不会不好意思：“你洗完碗去公司吗？捎我一程？”
左向头都不回：“不去公司，今天还有会，一个小时以后直接去见甲方。”
傅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左向那么忙。
但是他刚要出门，余光一下就瞥见左向半湿不干的头发，甚至还有水滴，缓慢地从尾梢滑落进衣服里。
左向后背的一小片的衣服已经接近透明，能看到里面模糊的肩胛骨。
这人怎么不吹头发，不过忽然就想到了，本来时间就不多，还要给他做饭，等他起床，醒来还给他递水……
傅时的良心难得有些惭愧：“你，你怎么不吹头发？”
“头发？”左向顺着傅时的视线，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半干未干，衣服已经湿了：“习惯了，已经差不多干了，出门换个衣服就行。”
这话，简直戳傅时心窝子，这么讲究一个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一看留那么长，还有那么多的洗发液，就知道左向一定很爱护自己的头发，这么说就是为了安慰他。
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傅时忽然就不着急走了：“你吹风机在哪儿？我帮你吹。”
左向：“你不怕迟到了？”
傅时已经忘记了面前是自己的冷血上司：“反正不差这一天。”
左向：“……”他忽然觉得他们公司确实有些散漫，是时候制定一点新的规则了。
但这么想着，他还是给傅时指了指柜子。
傅时找到吹风机的时候，更确认了自己的猜想，真习惯了家里怎么会有吹风机？
果然是为了安慰他，没想到左向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真是见鬼了！
他拿着吹风机出来的时候，左向碗也洗好了，在傅时的镇压下，左向被按在了沙发上。
坐下的时候，左向恍惚有种昨晚被逼供的感觉，果然那就是傅时的本性。
他并不想重复昨晚无谓的斗争，没动。
傅时开了吹风机，站在左向的身后，给他吹头发。
他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吹，并不熟练，但是左向的头发实在顺滑得过分，一模上去，那匹缎子滑进掌心，什么心思都没了。
傅时终于圆了之前的梦，他拢起一把，松松地握在手心里，手指随便绕了个圈。
左向并不是很明白他在干什么，趁着没事干，他翻开了开会要用的文稿，准备先过一遍。
但第一次，别人如果要问他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亮点，他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温热的风吹到头发上，那种隐约的凉意被温暖取代，通过头皮传递到手指全身，时不时还有手指穿过发缝，按摩着头皮。
从那手指落下的时候，他就舒服得闭上了眼。
他不情不愿地承认，吹头发确实是个不错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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