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尽头，灰黄的东西在半空弥漫。
江礼来不及解释，抄起最近的物资背上，单手环过祁水云的腰腹，提气就朝远方略去。
后面的弟子也背起人就跑。
伏在江礼身上，听见嗡鸣声逐渐靠近，祁水云才看清楚那密密麻麻灰黄的“雾”是数不清的山蜂。
每一个足有拳头大小，绵延看不到尽头。
飞行速度是寻常蜜蜂的数倍，几名太初门弟子已经快被追上了。
前面的江礼不时观察后面的情况。
她一边用“气”隔空轰击蜂群，一边凝神寻找水源。
顺着感觉，地势越来越高。
“前边是悬崖！”祁水云在江礼背上，突然出声提醒。
“我知道，祁总会游泳吗？”江礼呼吸平稳，速度丝毫不减。
“会，难道你要……”耳边传来瀑布击打岩壁的声音，祁水云揪着江礼的肩膀，凤眼满是错愕。
“抱歉，请把我抱紧一点！”
悬崖尽头，她一手护住祁水云的头，一手紧紧环环住她的腰身，毫不犹豫跳下。
悬崖下是瀑布汇成的深潭。
江礼展开“域”将两人罩在其中。
“咚”的一声，两人沉入水底。
落后的几名弟子随后也跟着跳下。
黝黑的深谭连续溅起几朵水花，黄沙般的蜂群跟着坠下，有部分甚至跟着冲入水中！
最后落入水中的武修陈念腿被扎入水中的山峰叮住，一朵血花瞬间弥散出来，晕染好大一片红色。
许恒及时发现，连忙将人往深处拉，这才没继续受伤。
轻易便扎穿玄阶武修的防御，这恐怖的伤害，要是被追上，结果可想而知。
江礼等人只得留在深处。
蜂群找不到人不久便会散去，只要他们在水下挺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祁水云揪着江礼的衣裳，示意快憋不住气。
江礼看着水面萦绕的蜂群，摇了摇头。
可是祁水云已经到极限，看江礼气定神闲时不时吐个水泡，她再也坚持不住，划着水往上浮去。
江礼看她的动作，连忙将人拉住，外面还有一些残余的蜂群，祁水云现在上去就是送死。
祁水云被人拖住，大脑缺氧，她意识渐渐混沌，对空气的渴求到达极限。
一边拉住祁水云，江礼又吐出个泡泡，她看出来了，祁老板现在快憋不住了，她得冒险上去捞点空气下来！
正想着，身前的祁水云突然揪住她的衣领，朝她吐的唇泡泡贴过来！
冰凉柔软的触感将她的唇分开，迫切的想汲取什么。
江礼整个人愣住，泄了一大口气，被祁水云尽数吞没......
她忙止住呼气，将人推开。
祁水云得到缓解，意识稍微清醒，却被推向湖底，她只来得及看着江礼用手背在嘴上抹了下，一脸控诉的瞪着她，又忽的转身向上游去。
意识渐渐浮起，她好像进入一个很白，很亮的隧道，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将她包裹，不用去想要做的事，不用提防身边的人，母亲好像也在这里……
“祁……”
“醒……醒”
耳边出现一个细小的声音。
是谁？
“祁总！快醒过来！”
为什么要醒过来？
“祁水云！凝神！”
白色隧道轰然消散，她重新坠入沉重的躯体。
意识回笼，她突然大口喘气，发现江礼双手扶住她的脸颊，两人额头相抵，毫无距离。
见她睁眼，江礼才轻轻将人放开。
是她的声音吗？祁水云眼中的茫然一闪而过。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然在水中，却可以呼吸，原来是在一个大气泡里。
“我去给他们也送点气泡，您在这呆着别动，再有一会儿就可以出去了。”
不等祁水云回答，江礼就转身离开。
江礼水泡里的人双手环膝，好像还没有缓过来，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等一行人从水潭中爬出时，连他们几个武修都已经精疲力尽。
祁水云几个普通人更是被泡的脸色发白，浑身冰冷。
物资都被水浸透，只有少数用塑料膜缠住的东西幸免于难。
他们勉强寻了个背风之地，升起火堆，
江礼把三个睡袋烘干，给祁水云他们用。
条件简陋，众人都灌了许多热水，才去睡觉。
江礼却迟迟没有走进帐篷，事实上，她都没怎么靠近祁水云。
随便找了个石头坐着，心中的憋闷之感夜风吹了许久也未曾吹散。
当天夜里，祁水云还是发烧了。
帐篷中时不时穿出闷咳，江礼揉乱了自己的头发，纠结许久。
最终，还是走进去。
挑开帐篷，她看见祁水云整个人淹没在睡袋里，闭着眼，呼吸沉重。
手掌轻轻贴在她的脸颊上，滚烫的温度让她心里暗叹一口气，站起身往外走。
另一个背包里有应急药品，得拿过来给她吃。
前脚刚走，帐篷内的祁水云睁开眼，闷咳几声，脸上还残存着那小孩手掌冰凉的温度。
她知道自己发烧了，每次吞咽喉咙都如刀割般疼痛，鼻子也不通气，今天晚上又是一个难熬夜。
“咳……咳咳”
她忍不住闷咳出声，看了眼旁边，松口气，小林没被吵醒。
努力平复呼吸，她阖上眼。
帐篷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礼挑开帐篷帘子进来，手里拿着应急的退烧药和水。
“祁总，把药吃了。”
祁水云眼睛忽的睁开，微微抬眉，眸子藏着些许讶异。
没想到她还会回来。
回想起在水中她震惊又委屈的样子，祁水云心中生出些许不自然。
没有去看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强撑着想起来，却连这点力气也没有，又失力躺回去。
默了默，江礼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帮忙。
这人才说了要保持距离，今天就做出这种事，她突然想看看，什么样才算保持距离。
“祁总，要我帮忙吗？”
还憋着气呢，真是……
只是犹豫一瞬，沙哑的嗓音轻轻说道：“扶我一下，谢谢。”
倒是能屈能伸，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江礼磨了磨牙。
“快点。”见这人没反应，祁水云提醒道。
还催？更气了，真是一个双标的女人！
这样想着，江礼还是把手中的水和药放在地上，扶着她的肩膀将人姿势调整好，又让她靠着，腾出手才重新把药递过去。
靠这么近，祁水云没生出难受的感觉。
这小孩从外边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凉意，贴着十分舒服。
况且，祁水云嘴唇微抿，更越界的事情都做过，还是她主动冒犯的，现在这些接触都不算什么了。
几口水灌下去，嗓子的撕裂感疼得祁水云眉头轻皱。
“谢谢。”这是一句发自内心的话，白天这么冒犯，这小孩还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很好了。
此时，江礼却觉得她就像没事人一样使唤自己，心中的委屈忽然放大。
自己从来没有亲过别人，这个人连个道歉也没有！
重重呼出一口气，她站起身想离开。
一只手伸出来把她轻轻拉住。
“对不起。”
带着鼻音，带着沙哑。
哼，没头没尾的一句道歉！江礼捏了捏拳头，却停下来不再往外走。
她知道祁水云不是想占她便宜，两人都是女生，没那方面想法，当时又是紧急情况，可她就是觉得委屈。
等把祁水云护送出潜宁山就回去，再也不接保镖的活了！
扯出手，她想说什么，祁水云忽然捂住嘴。
一阵压抑又强烈的闷咳声传出来。
压抑的嗓音听得江礼眉头拧起，咳嗽也要强压住吗？
到嘴的想出气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这时，林助理翻了个身。
口中发出阵阵呓语，好像要醒过来。
祁水云本就压抑的咳嗽忽然小了许多，眼尾憋出了泪色。
江礼看不下去了，真烦人！
“我带你出去吧！”她皱着眉，在祁水云面前蹲下来。
“嗯……咳咳。”
从腰下将她环起，连带着睡袋把人抱出去，走了百八十米才停下。
“咳吧，别压着了。”
祁水云这才完全放松下来，不再顾虑。
咳了许久，她才缓过劲儿来。
“压着做什么，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
心里带着气，江礼说话说得很随意，反正也不想在祁水云身边长期呆了。
“他们两个都是因为我才处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中，能少影响些就少影响些吧。”
不该给她说这些的，祁水云坐在地上，可是突然又想说一下，她的肩膀松下来，用手把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
潜宁山的夜里十分安静，抬头往上看，连天空都看不见，只能瞧见灰茫茫的瘴气飘散在半空，聚拢，又散开。
江礼垂下眼眸，不知如何回答。
她没站在两个助理的立场，确实也不知道他们对祁水云到底是什么态度，到底怪不怪祁水云把他们拉进来……
谁也不能完全代入另一个人的角色和位置，她没有资格想当然来评论祁水云的行事态度。
一时沉默。
“今天的事，对不起，那种情况，我已经分不清楚情况了，只想活下去……”
祁水云垂下眼，浑身滚烫，说出的话也沙哑低沉。
看她这副样子，江礼叹了口气。
“别说话了，祁老板，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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