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凌溪的担忧其实是杞人忧天。
即便她已经有八年时间没有进组拍戏了，但《灰日》开机之后的拍摄依旧非常顺利，所有人都没有掉链子。
顾导有自己的拍摄节奏，拍戏的顺序并不是按照剧情的顺序来的。
这对于演员们都是个不小的挑战，要经常在不同的表演状态之间来回切换。
好在《灰日》的演员们糊虽糊，可业务能力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哪怕顾导一直吹毛求疵，一个镜头甚至会来回磨十几次，但呈现出来的效果确实也比先前更加完美。
不知不觉间，拍摄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凌溪逐渐适应了剧组的节奏，更找回了自己的价值。
这是她在过去八年里苦寻而不得的东西。
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凌溪在剧组的日子更加得心应手。
当然，凌溪这段日子这么舒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自从开机仪式上见过一次之后，郑愿再没出现在她眼前。
凌溪欣慰地感叹，看来她前妻终于明白了，不打扰是离婚妇妻应有的基本修养。
可有些事就是经不起念叨，就在凌溪刚以为郑愿安生了几天的时候，结果转头事就找上门来了。
这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凌溪刚结束了上午一场戏的拍摄，正和顾韵在片场角落里谈另一场戏。
剧组的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跑了过来，“导演，外面有人说要找凌溪老师。”
有人找我？凌溪听得一愣，一时间不明所以。
旁边的顾韵也蹙起了眉。
虽然凌溪这些天的表演可圈可点，但她作为导演并不喜欢看到自己的演员被各种私事打扰，找到片场来更是大忌。
顾韵抬眸看向凌溪，眼神中隐隐变得严厉了起来。
凌溪摊了摊手，表示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两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来找凌溪的人直接闯进了片场。
远远看到黄巧云的时候，凌溪眼睛都瞪大了，完全料想不到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刚才甚至都猜到了找她的人可能会是郑愿，却怎么也料想不到是郑愿她妈。
比起黄巧云，凌溪觉得阴魂不散的郑愿甚至都变得亲切可爱了。
对于这位曾经的婆婆，同时也是将自己扫地出门的女人，凌溪心里已经不剩丝毫好感。
寻思之间，黄巧云已经发现了凌溪的身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到了跟前，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顾韵先声夺人了。
“黄女士，这里是我的片场，不是你们郑氏集团，你想来就来恐怕算不得礼貌吧？”
黄巧云曾是郑氏集团上一代掌舵人，顾韵当然认识，而且也听过不少关于这人难缠的传闻。
不过她擅闯片场的举动本就犯了顾韵的大忌，再加上从刚刚和凌溪的眼神交流来看，黄巧云和凌溪并没有约好。
那现在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的女士恼怒中带着鄙夷的神态就可以理解了，八成是来找茬的。
既然这样，她就用不着客气了，谁还没有个暴脾气了。
黄巧云积攒了一肚子火还没发，就被顾韵教训了一句，而且话里话外还说自己没有礼貌。
这她能忍得住？
“真是笑话，你们片场是什么金贵的地方吗？C城有什么地方是我黄巧云去不得的？再说了，你这个电影，好像还是我女儿投资的吧？你信不信我分分钟撤了它？”
黄巧云原本是来找凌溪的，但被顾韵一刺激，先把枪头从凌溪身上移开了，但语气和神态中的鄙夷与傲慢分毫未减。
黄巧云当年也是C城数一数二的风云角色，刚才的话并不夸张，她以为这样可以吓到面前的两人，可没想到顾韵也是个硬茬。
“黄女士，您的能耐有多大我不关心。但这里是我的片场，谁也得听我的！”
顾韵声音沉着，刚才蹙起的眉头此刻也平静了下来，平添了一份深不可测的气势。
“至于您说的撤资的话，您随意。我顾韵在这个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话吓不到我。
我想说的是，哪怕你明天就拆了我的片场，可今天，这里还是我说了算！”
顾韵的话掷地有声，一时间倒是让黄巧云哑然失语了。
她没想到一个导演居然也敢和她叫板。
可黄巧云毕竟掌握权柄多年，脾气虽然火爆，可行事却不蠢，不会因为三言两语的冲突就恼羞成怒撕毁合约。
既然放狠话吓不倒顾韵，黄巧云又调转枪头，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凌溪身上。
这才是她今天真正的来意。
“我不想和你打没所谓的口水仗了，我今天是来找凌溪的，与你无关。”
虽然刚才被将了一军，可黄巧云说话的神态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仿佛是在施舍。
“凌溪是我的演员，不会听你的差遣。你如果找她有事，半个小时后再说吧，我们上午的戏还没走完。”
“你——”黄巧云着实被气得不轻，多少年了，从她执掌郑氏集团到她卸任，还没人让她等过！
“当然，黄女士要是不愿意等的话，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凌溪在一旁看着顾韵把黄巧云噎的说不出话，心里直呼过瘾。
这段时间拍戏以来，她见识了顾韵作为导演的专业，可没想到噎人也这么在行。
凌溪面上不显，心里却一阵雀跃，导演我要学这个！
“好！很好！”黄巧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喘着气扭脸转向凌溪。
“凌溪，我再给你半个小时，半小时后，到你们片场门口来见我！”
黄巧云说完，也不给凌溪反应的时间，径直转身朝来时的方向离去了，来去如风。
直到黄巧云的身影渐行渐远，顾韵才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凌溪，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困惑。
潜台词非常明显：你怎么招她了？
凌溪则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我不知啊，谁知道她发什么癫。
但很快两人就都将这番临时的变故抛到了脑后，继续讲起了刚才的戏。
半个小时后，上午的拍摄完成，顾韵宣布收工，所有人收拾着离开了片场。
凌溪犹豫着正要离开，顾韵又凑到了她身边。
“要不要我陪你去？对了，张君这两天去哪了？片场好像没见到她？”
顾韵关切的声音让凌溪心头一暖，“不用了导演，刚才的事我还没谢谢您呢。君姐这两天家里有事，我放了她几天假。”
“真不用？”顾韵很清楚黄巧云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自己今天是占了主场优势。
凌溪回以一个安慰的笑，“真的不用，我又不是没和她打过交道，再说了在这里她难不成还能吃了我吗？”
顾韵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先走开了。
凌溪则吞吞吐吐地朝片场的门口走去。
黄巧云刻意约在了片场门口，就是算准了凌溪一定会从这里出来，不可能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但凌溪压根儿没有开溜的想法，她对于黄巧云的偏执性格领教过太多回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即便她今天溜了，明天她照样会来堵自己。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一开始就解决问题。
凌溪走到片场门口，就见对面树荫下停着一辆蓝色轿车，后车门开着。
是黄巧云。
凌溪吸了口气，平复着心情走了过去，刚要从打开的车门上车，就听见里面座位上传来了声音。
“坐到前面去。”
凌溪：“……”
虽然黄巧云的身影一如既往的刺耳，可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凌溪也没多说什么，沉默着转到另一边，上了副驾的位置。
留下依旧开着的后车门，没有关上。
黄巧云：“……”
最后还是司机战战兢兢地破冰，关上了车门，听到后座上黄巧云的命令后，驱车离开了。
凌溪并没有多问，她们这是去哪里？横竖黄巧云不能卖了她。
而且依她对这人的了解，即便她问了，黄巧云也很可能不会回答。
事已至此，不如睡觉吧。
凌溪果真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不过凌溪的这番状态，后座上的黄巧云当然是看不到的。
她刻意要晾凌溪一下。
一来报刚才片场之仇，二来让凌溪体验一下砧板上的鱼是什么滋味。
现在，她是刀俎，凌溪只是区区鱼肉。
凌溪没能闭目太久，大约十分钟之后，车停了下来。
司机先下车，给后座的黄巧云开门，“太太，已经到了。”
见黄巧云下了车，凌溪也推门下车。
是一家咖啡馆。
黄巧云看也不看凌溪，径直进去了，选了一个僻静的位置。
凌溪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事已至此，只能跟上去了。
二人坐定之后，服务员很快端了两杯咖啡上来。
看来这里是黄巧云常来的地方，至于凌溪的口味，压根儿不重要。
确实像是黄巧云的做派。
凌溪突然生出一丝烦躁，对面的人却状似无意地在拿小勺搅拌着咖啡。
“黄女士，直说吧，您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凌溪打算开门见山。
“黄女士？哦好吧，起码你没像从前那样喊我一声妈。”
黄巧云忽略了凌溪的后半句话，开始拿凌溪对她的称呼绕弯子。
凌溪愣了一下，不知道黄巧云到底哪来的错觉，还以为自己会叫她妈？
“黄女士，我看你是有什么误会，不是所有人都和郑愿一样，上赶着想做你的乖女儿的。”
凌溪皮笑肉不笑地讽刺了一句。
即便自己极尽卑微地叫对面这人一声妈，她也不会对自己有丝毫手软。
凌溪清楚这一点。毕竟，半年多前，她被从郑家赶出去的那天，也还在叫着黄巧云妈。
往事不堪回首，凌溪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强迫自己回到眼前的局面来。
而对于凌溪刚才的讽刺，黄巧云终于不再无动于衷。
“凌溪，你别再装模作样地把阿愿挂在嘴边，你们俩早就结束了！”
凌溪怀疑黄巧云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话里的讽刺，她不会以为自己提到郑愿，是想挽回什么吧？
“黄女士，这事儿不用你提醒我，我清楚得很。我们还是谈谈你今天找我来的事吧。
你想干什么不妨直说，用不着各种绕弯子了。”
“我为什么来找你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做了什么事，难不成还要我讲给你听吗？”
黄巧云的话，让凌溪听得更懵了，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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