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在大卧室的门口，林珈野微微扭身，她猜想闻汐月今晚突然回来这边，多半是有什么事情，可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闻汐月开口，她便抬腿进去了房间里面——闻汐月如果想告诉她的事情自然会说的。
进去没几秒，林珈野折返，将一半身子探出房间外，朝与她隔着“遥远”距离、站在落地窗前端着一杯水喝的闻汐月说道：“你今晚要在这里住吗？”
闻汐月眼尾偏转，浅淡的应了一声“嗯。”
“我帮你收拾一下房间。”林珈野去将另外一间卧室收拾好。
在这期间，闻汐月就这么在客厅看着她抱着被子来回，那道视线并不热烈，可林珈野没法忽视，她见闻汐月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动作于是顿了顿。
闻汐月应该不会想跟她睡一间房间吧？
她观察了眼闻汐月的神色，见没有太大的异常，这才继续收拾。
都是新的干净的床单被子，平时林珈野一个人住，会空出很多房间，每次她请钟点工来，都会上上下下每个角落清扫一遍，所以有些房间很久没人住，同样保持得很干净。
她将枕头放到床上，转过身，险些撞上身后的闻汐月。
闻汐月扶住她胳膊，肌肤接触，覆盖上一层浅浅的温度，只是并未停留太久，等她站稳后，闻汐月抽开手。林珈野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胳膊。
“你喝多了，去休息吧，我自己来。”闻汐月转开脸。
林珈野不知对方从哪里看出她喝多了，她根本没醉，但也还是应了一声“好。”
回到自己睡的卧室，林珈野半躺在椭圆状的懒人沙发，神情显现出那么一丝的生无可恋。
十一点多了，林珈野看了眼时间，再次眯了眯眸。
一般不出意外的话，她十点之前要睡养生觉，最晚不能超过十一点。
这个习惯是她今年才有的，起因是去年通宵熬夜病倒过一次，过高的心跳和耳鸣让她一度感觉自己半只脚踏进了地府，她想想她还不到三十，身体不能就这么垮了，所以今年便开始践行养生的理念。
可她的养生并不严格，比如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破罐子破摔，她干脆懒在那儿，能多躺一会儿是一会儿，直至快十二点，她才慢吞吞的爬起来去洗澡。
翌日清晨，她难得和闻汐月共进早餐，这令她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习惯，不过倒是知道了闻汐月这次来的事情。
“奶奶这个月九号生辰，让我们一起过去。”闻汐月说道。
林珈野点点下颔，表示知道了。
去年奶奶生辰，她和闻汐月是分开过去的。
两年前闻汐月刚上任，公司的事情特别多，那天闻汐月提前过去给老人祝寿，后来有事，老人体贴她，让她先去忙自己的，于是林珈野准时到时，刚好闻汐月就离开了。
所以林珈野能理解闻汐月这两年为什么几乎把公司当成了家，但换句话来说，就算闻汐月不那么忙，大概也不是会很想跟她长期待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吃完早餐，林珈野看眼日期，九号，不就是明天么？难怪昨天闻汐月回来。
“你今天需要出去吗？”林珈野问她。
闻汐月：“要。”
并未多说去哪里，忙些什么。
包括昨晚闻汐月亦没有问她喝酒是应酬还是什么。
林珈野似乎松了那么一口气。
她今天好不容易休息，要是闻汐月也待在这里，倒是不知要怎么相处是好了。
-
到了九号这天，林珈野起来化了个淡妆，之后和闻汐月出门，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待，两人进去了后座。
位置宽敞，她和闻汐月分别坐在窗户边，中间隔着的距离能够塞下两个成年人。
林珈野腿上放着包，手机振动，她拿出来查看。
明漾：【林大小姐今天得空？】
林珈野：【怎么？】
明漾：【约？】
林珈野：【不得空。】
不用说全，林珈野都知道她又要去打牌。
明漾：【什么事？】
林珈野：【奶奶生辰。】
收了手机，林珈野看向车窗外，景色逐渐从繁华高大的建筑变成一片片的花田，闻家的老宅在郊区的山脚下，到了下车，林珈野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都更加清新了一些。
这座老宅林珈野是第三次来，上一次仍旧是因为闻汐月家人的生日，至于第一次，恰好是她第一次见闻汐月的时候。
那天她从工作室过来，脸上保留着精致的妆容，秋风微凉，她衣裙外面披着一件披肩，走下车，从外面观察了一遍这座古朴的老宅，充满中式园林韵味，她站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第一眼往不远处的凉亭看去。
闻汐月坐在亭子的茶桌面前，长裤白衣，黑色的长发自然柔顺的垂着，身后是一小片竹林，周遭零散搭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坠入溪水边，随着流水来去，只有四季常青的竹叶随风轻轻落下时，衬托得那双眉眼愈发的清冷。
隔着一段距离，林珈野都能感受到她浑身散发的一股淡幽的气质。
也许是环境使然，那天林珈野的打扮像个都市丽人，与这座宅子倒是有些不能融入了。
她让助理帮她把车上备着的衣服拿下来，去屋内换了身，卸掉了过于艳丽的妆造，这才前往去见闻汐月。
卡点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走过去时，正好瞧见闻汐月垂眸撇了眼时间，看到她，起身站起。
“你好，林小姐。”闻汐月伸出手。
她的声音清冽，让林珈野感受到秋天的舒爽。
“你好。”林珈野与她浅握了下手，闻到淡淡的茶香。
对方的手指温润冰凉，和她这个人一样，谦和有礼，但却给人一种距离感。
-
思绪收回，她和闻汐月已经走到了门口。
里面传出说笑声，林珈野顿了顿步伐，见旁边的闻汐月也跟着她停滞了下脚步。
思索再三，林珈野还是将手轻轻的搭在了她臂弯上，闻汐月目视着前方，没看她，为了和她同步，特地放慢了步调。
这边虽然比市区凉快许多，但也耐不住大太阳。
她和闻汐月进去到阴凉之处，见过了奶奶，将礼物送了出去，老人家喜欢书画，闻汐月前段时间从某位知名书法家要了一副作品，顺便帮林珈野要送的也一并准备好了。
茶余饭后，聚在一起聊天。
老人突然停顿住话头，林珈野察觉到氛围不对，有眼力见的找了个借口离开。
等到林珈野走后，老人这才道：“你们俩都结婚多久了？”
“差不多两年。”闻汐月指腹摩挲着放在面前的茶杯。
闻汐月端起茶杯，杯口挨到唇边时，听见奶奶说道：“已经两年了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们大概连彼此的饮食爱好都没有弄清楚吧？”
老人会这么说，那肯定是在刚才吃饭的时候看出来了一些什么。
虽然林珈野演得很真，可她老人家年轻时候也是在商界摸爬滚打过来的，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就炉火纯青，这点根本骗不了她的眼睛。
她只是无意提到，听见闻汐月轻咳了一声，老人笑着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不提这个了。”
老人要去二楼，闻汐月扶着她上去。
到房间里，老人又多唠嗑了她几句，“你平时不忙的时候，还是关心一下小野的身体。”
“她怎么了？”闻汐月端了一杯水放到老人面前。
“她还没告诉你？”
闻汐月掀起眼皮，“没，发生了什么？”
老人几番欲言又止，掌心落在大腿，“去年小野不是住院了一段时间。”
“这事我倒是不知道。”闻汐月在旁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严重么？”
“她去年有段时间待在工作室里连续通宵忙了好像是两个晚上还是三个晚上来着，早上准备回去的时候两眼一黑，幸好当时身旁有人，给她送去了医院，进了抢救室，后面还好命大啊，人没事。”老人顺了顺心口。
闻汐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告诉我。”
“本来是要通知你，那天她母亲过去了，让我们先瞒着你，怕耽误你工作。”
听闻此话，闻汐月神色变得愈发难以言喻。
难怪那天晚上回去她看见家里扔着几本饮食谱和养生谱。
“你也要注意身体。”老人叮嘱她，“身体健康第一，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往后放放，现在年轻人熬夜猝死的新闻可不少。”
闻汐月点点头，“我知道了。”
-
林珈野在后院放松，假山流下的潺潺水声萦绕在耳边，视线撇过去，瞧见闻汐月落在二楼那半片影子。
她敛了敛眉目，将眸光收回来，低垂下眼皮，手指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面前的一盆花草。
不多会，听见有人走过来的声音，林珈野撩起眼眸，闻汐月逆着身后的日光，头发丝镀了一层银色。
“一起回去吗？”闻汐月问她，动作上抬手将自己落下的秀发拨到耳后。
林珈野嘴唇动了动，“你下午还有别的事情？”
“去见一位朋友。”闻汐月道：“可以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林珈野点头，站起，回屋拿了包和外套。
她们上车后就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也许是司机都觉得氛围安静得有些诡异，于是主动问：“闻总，需要放歌吗？”
“嗯。放吧。”闻汐月淡声回答，视线停留在面前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车内很快响起钢琴曲的旋律，结束后是一首英文歌。
林珈野偏头看着车窗外，闻汐月视线低垂的一瞬，不小心撇见她轻轻敲打在腿上的指尖。
也许是前面在老宅里奶奶说的一番话，让闻汐月不自觉先关注起了林珈野的气色，虽说看气色应该看脸才对，但两人之间没有熟悉到那个地步。
她余光一寸寸的挪过林珈野的指段，细腻白皙，指腹泛着粉，指甲盖是晶莹的蓝色，这个指甲油倒是衬得林珈野手指格外的秀气纤柔。
思想好像严重偏离了，闻汐月突然意识到。
察觉到什么，林珈野脑袋小幅度转过来了一些。
在对方即将有那么一个趋势时，闻汐月很快将目光收回，与她错开了视线，避免交汇的尴尬。
林珈野敲打在腿上的指尖旋律变得慢了一些，浓睫低颤，余光不动声色的匀了过去，落在闻汐月搭在笔记本键盘的素手上。
她为什么要去看对方的手？也许是因为，看脸太明显。
车窗外照进来的清透光芒令闻汐月那双手看起来匀净骨感分明，但林珈野的关注点很奇怪，她最先想到的是，闻汐月没有戴她们的婚戒。
思及至此，林珈野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其实自己也没有戴，她突然想起之前有人来跟她求证她跟闻汐月是不是真的结婚的事情，内心便觉得有点莫名好笑。
她微妙的想，她和闻汐月这样也算是一种心有灵犀了，她们都对这场婚姻保持着疏离的态度。
因为闻汐月约了人，司机绕路了，到了某地点，车子停靠到边上，闻汐月下车，林珈野瞧见对方落在车上的包，于是拿着追下去，音节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喊闻汐月，一个“喂”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觉得不太好及时收住了，拐了个弯，林珈野喊她，“闻总。”
闻汐月回过眸，眉梢微不可察的挑了下。
“你的包忘了。”林珈野递过去。
“谢谢。”闻汐月接过，“不过你不用总是一口一个喊我闻总。”
“那……”林珈野想了想，她跟闻汐月半生不熟的，喊小名太过于亲昵，思来思去，嘴里蹦出两个字，“盟友？”
“……”闻汐月咽了咽喉咙，她想说，林珈野其实可以直接喊她的名字。
“林珈野。”闻汐月轻声道。
“嗯？”
“没什么。”
林珈野看着闻汐月走出一段距离的背影，鸦睫被风吹得簌簌，她转身回到了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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