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好之后,这日一大早,所有人齐聚静园大门前,按照门派站得整整齐齐。
说是一大早,但天色仍漆黑无比,连星子都不坠一颗,长溯至今没习惯这种每日黑夜占比过场的情况。
连苗景都在小声嘀咕:“这归心书院好生奇怪,捏造密境时咋想的,捏了个夜晚这么长的?院长大人怎么回事,爱睡觉吗?……”
长溯转头看他一眼,低声道:“少说两句吧,当心被那对使者听见,我们都要受罚。”
苗景赶紧双手捂紧自己嘴巴。
紧接着,只听朱红大门轰隆一声,灿金门环叮当碰响间,双扇大门向内缓缓打开,下一瞬,众人期待许久的汹涌澎湃的灵气如涨潮海浪般从门内大量涌出。
在门外贫瘠灵气之地呆了足足一个多月的众人顿时都振奋了!众人皆放开全身孔穴,任由这些灵气暖洋洋地包裹自己,疯狂滋养全身,每个人都宛如突然被放至活水的竭泽之鱼,一个个都贪婪地吸收起灵气来。
然而这灵气实在是太浓郁充沛了,不少弟子直接当即就地打坐,开始运化。
随着打坐的人越来越多,再没多时,竟然不知在哪个门派的队伍中,一道澎湃的苍炎之气轰地自其中心向周围扩散,冲击得所有人衣袂纷飞,部分修为稍低的弟子被震得头脑发白,五脏翻江倒海。
长溯在这股冲击波到达玉绡山队伍之前,眼疾手快地反手砸下一防护阵,但还是剩有余威,苗景不幸波及被轰得嗷嗷叫唤。
只听有人惊诧叫道:“竟,竟然突破元婴期了!……”
长溯也讶。只是被灵气笼罩就能突破境界,那这些灵气该有多么精纯!归心书院果然底蕴深厚,不愧被外界传得那么神奇。
白十六一个抖擞,扔下还喊着头晕肚子疼的苗景,连忙招呼玉绡山众人:“快,那人刚突破元婴期,泄露了一丝苍炎气息,这哥们儿应该是修炼火系功法的,你们有需要的快快体悟,对自身修炼极为有益!”
众人以前都听说过这种机缘极为难得,毕竟修真界竞争激烈,许多人突破境界都是闭关不出的,哪里会给这机会能让外人体悟。
于是大家赶紧抓住机会,立刻盘腿坐下,阖目守心,身体悬浮空中高于地面三寸,静静体悟。
玉绡山众人一开始坐下,其他门派一看玉绡山这里,亦反应过来,接连打坐,于是转眼间静园门前哗啦啦坐下一大片。
长溯正犹豫也要不要合个群,而恰在这时,又有一道气息轰来,他反手在修为最低的苗景面前加了道防护,转头望去,竟是又有人突破了。
于是方才打坐的众人紧急判别一番后,有不少又觉得第二道气息更厉害,便抛下第一道气息,转去体悟第二道了。
长溯:“……”
他打算再等会儿。
果然,接下来没多久,又接连有许多人突破境界,登时静园门口这不大的地儿上空各种气息纷繁缭绕,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想体悟都不知道该挑哪个。
再再后来,便是打坐蹭气息体悟的弟子群中,也有许多人突破了。他们泄露出来的气息,又被其他人体悟……当真是你体悟我来,我体悟你,循环往复,无穷尽也。
想来哪怕是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很难出现如此奇观盛况!
在白十六的催促下,长溯自然也很快选取了几道剑修气息,抓紧体悟。
到最后,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境界才都终于趋于稳定,此处狂乱的灵力波动才停止下来。
各门派喊醒意犹未尽的弟子们,挨个一统计,发现竟然每个人都有突破。大家都不禁感慨,沉浸在一片欢乐庆祝的气氛当中,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归心书院一个名额能被抢得头破血流,倾家荡产了。
——这单单只是开个大门就能提升境界,那以后的机缘还不得多如牛毛啊!
但是这里有个例外,就是长溯。
这里所有弟子都有境界突破,无非是悟性高的突破大境界,悟性低的突破一两个小境界,但都有提高,便是被波及的浑身难受的苗景竟然都由此开窍入道、正式进入练气期了。但偏偏只有长溯,修为一动不动似王八。
叶淋秋作为一个于剑道十分较真的剑修,表示不能理解,前来询问:“方才许多剑修都有突破,剑气萦绕空中久久不散,这么多剑气,又这么多灵气作为滋养,你就没有一点点的感悟吗?”
“我有的。”长溯也同样不能理解,“他们每一次突破,都是对自己过往境界的浓缩,我看了这么多剑招缩影,品味了这么多剑气,于我自己的剑道有甚多的补充,收获非常之大……但这跟我突破境界有什么关系?”
叶淋秋盯着他,宛如盯着一个什么奇异的生物。
看着看着,他伸出手,指向长溯手腕:“你介意让我看看你的内脉吗?”
长溯微微愣住。
按道理,同门之间为求共同进步,或是疗伤救援时,在十分信任的情况下,探查对方内脉也属于比较普遍的操作。长溯如今和叶淋秋互为同门,对方又是一片好意,为他未能突破而探因溯源,长溯本不应该拒绝,但他自幼时起,除了白霄尘,就再没让人触碰过自己……
长溯不自觉捂住自己右手腕,指尖按着鲛皮手套的边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这时,旁边白十六忽地上前,按住长溯小臂,将他人往后挡了一挡,成功隔在他与叶淋秋之间。
白十六笑道:“这内脉啥时候看都行,眼下一切平定,估计要进去了。”
众人注意力被移开,皆看向大门口。
不迟不早,恰在此刻,朱门内云缭雾绕间,蹦出来一对小童子,当然还是最开始引领他们的那两位。
小道童们扎着新的冲天发髻,甩着青翠柳条,笑眯眯地齐齐拱手道:“紫气东来,开门见喜,恭贺诸位晋升!”
门口众人听闻,连忙转过身来站好,冲二人齐刷刷回礼。如今再没人敢看轻他们了,口中皆道“多谢前辈”“多谢仙长”。
小道童臂间挽柳,双手揣袖,如年画中的吉祥娃娃,他们望望天边天色甫亮,立刻侧身迎人:“时候也不早了,昨日已着诸位报上所修之道,眼下授课前辈已等候多时,诸君速速前往罢!”
众弟子听闻,全部一哄而上,自静园大门鱼贯进入,又四散开来。
刚一踏入大门后,长溯便眼前一亮,豁然开朗,这静园内部灵力充沛程度比门口更上一层,只见亭台楼阁错落雅致,连水榭池子底部都是极品灵石铺就的,处处可见灵草仙葩,随便一株都是在外面炒出天价的稀有之物。
看得陈蕴玉首先感慨:“这路边植物都如此珍贵,我们授课时正式的药材想来更是广泛,极有可能有我所需之物,看来医药之道我是选对了!”
他望见北方远处一低矮山坡圈着数亩花圃,有一慈祥老者拄着拐杖在那等候,想必那正是授课之地。他激动地知会长溯:“大师兄,大家,我先去一步!”
长溯:“有问题随时来武修这边找我们。”
陈蕴玉开心应声,然后拎着他腰间那个装着顾三甲神魂的大葫芦,一溜烟儿跑远了。
接着又送走了苗景、穗阳,剩下人朝武修班方向走去。江月鹿本期望和长溯他们练剑的一起上课,结果路上听其他修士说,剑修太多了,自行成班还坐不下,故而使用其他武器的武修被分了出来。
江月鹿:“啊?大师兄,小师弟,那我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长溯:“无妨,我们是隔壁院子,隔了道长廊罢了,不算远。我们先送你过去。”
这里院落都是青瓦白墙,镂空窗花,步步换景,十分雅致,根本不像给打打杀杀的武修上课用的。
几人把江月鹿送到隔壁,院子里拿刀枪棍棒斧钺钩叉的修士站了一堆,多为汉子,偶有女修,亦是英姿飒爽的类型,突然来了个江月鹿娇滴滴的小姑娘还真有些突兀。
安顿好江月鹿后,长溯正欲带人离去,而转身之际,却在门外不远处瞥见了一道全身洁白的身影,正定定望来。
长溯身边穿白的人很多,比如白霄尘以前有几身是粗布邋遢的灰白,再比如叶淋秋是银甲凛冽杀气腾腾的冷白,而视线中的这人,是从头到脚异常空灵飘逸、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散去的透明的白。
对方站在一片翠竹掩映之下,瞳仁都是和发丝一般的淡色,宛若一尊脆弱的琉璃,面容的一丝一毫无不精致,堪称造物主杰出的作品,简直不似凡人。
长溯眼眸一动,很快认出了对方。虽然十几年未见,对方显然身量长大了些,但这般样貌的人物,全天下也很难再出第二个。
——是燃星。天衍宗的灵童,燃星。
故而长溯也很快知晓对方这定定不变的热切目光,并不是看向他们这边,而是……他稍稍侧身,让出空间,看向身后江月鹿。果然,江月鹿也怔怔望了回去。
但过去片刻了,二人就仅就这样互相望着,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长溯干咳一声,打破这份寂静:“前几日在天衍宗队伍里没见到他人,不想这次归心书院弟子试炼他也来了。”
燃星作为天衍宗极有威望的灵童大人,他来不奇怪,但奇怪的是面前这痴痴相望的二人的态度。长溯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何不叫他上前说话?我记得……”
他不知道这十几年间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记得以前在鸢落城和玄武城,江月鹿和天衍宗的这小灵童,关系极为密切才对。
“不必了大师兄。”江月鹿打断他,静静垂下眼眸,圆滚滚的杏眼都失去了神采,她缓缓转过身去,“他终究是天衍宗中人,身份有别,使命有别,与我们不是一道的罢了……”
于是长溯当即不敢吱声了。
再后来还是白十六又出来打圆场,他笑着说:“你们说说这,练鞭子练方戟练棍棒的,挑不出太多人给他们单独成班,便将他们混成一个武修班,似乎也还能凑合。但天衍宗这位要如何凑合呢?听说他是修气运的,便是放在整个修真界也没几个,他这种情况要怎么搞?”
还别说,白十六当真是个插科打诨的好手,众人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走了。长溯一直觉得对方这种能力之强,他遇见的人中大概只有白霄尘能与之匹敌。
在江月鹿转身前往武修院子、不见身影后,远处竹林之前的燃星便也不得不收回目光了,他拢着衣袍,微微行了一颔首礼,便也静悄悄离去了。
长溯看着他离去方向:“你们瞧,他的那个方向方才根本没人经过,路上连脚印踩过的痕迹都没有,搞不好还真的是他一个人一班。”
“不过我好奇的是,既然所有人都说修气运的难得,那会有人能教得了他的吗?……”说到这里,他脑子中竟然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该不会是白霄尘来教吧。
紧接着又摇摇脑袋,觉得确实有些荒谬。
白十六笑笑:“这就没人知道了。有兴趣的话我们改日可以看看去。”
长溯欣然应下。心想他果然和这白十六还是有些臭味相投的兴致在的。
想了想,他将话题拉回自己人身上,便问白十六:“你当真要和我与叶师弟去剑修班?可是没见你平时用剑啊。不对,应该是你平时都不见你用什么武器。你去武修班当真能行吗?”
白十六摆摆手,没所谓道:“害,这有什么。君不见,万物皆可成剑,你没见我手执剑,但我胸中早已凝成剑意,何必拘泥区区外物乎?”
长溯瞪大眼睛看着他,愈发觉得他这副强词夺理的架势和远在玉绡山的白某人简直像得可怕。
他这边看向白十六的眼神愈发诡异,而一直不咋吭声的叶淋秋那边,却将白十六这番瞎掰给听见去了。不仅听见去了,还听得极其认真,听得眼神愈发凝重,仿佛白十六那段话蕴藏着什么深厚哲理。
他忽地竖起食指:“慢,我有一道新的剑意需要体悟……”
眼看着一个怀疑,一个又要席地往下坐,白十六连忙抓住他俩就赶紧往隔壁剑修院子赶:“快走吧!再不走,所有人就只等我们三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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