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霄尘二人一路狂奔,奈何他二人出发了一上午,已然翻过了两座山,便是赶回去也需要一些时间。
中途半道儿遇见在路边晃晃悠悠的苗景,想必是闲来无事,索性在青石镇周边转转。
白霄尘边赶边顺嘴朝其喊:“你小子是在考察谁家祖坟呢?”
苗景双眼一亮,原地蹦起来叫道:“道长!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他说着就也跑来,“是忘了什么吗?这般急做什么?”
白霄尘:“急?再不急南枫门那小子命都没了!”
苗景:“啊?!”
苗景有些懵:“为何这般说?辰时我们分开之时他不还好好的吗?”说着他一拍脑门,“难不成您又是掐指一算出来的?”
白霄尘:“我要是能算出来倒还好了,有时候老天不靠谱,还得靠自己脑子好吗?唉,分明陈家那姑娘给的信儿已经够明显了……”
苗景愈发摸不清楚脑袋来:“慢,我怎么听不懂了呢?所以那女鬼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白霄尘:“其实在一开始镇上那些猎户说的话中就可见端倪。你也是整天和死尸邪祟打交道的,应该知道,冤魂死后作的乱,多少会和其生前冤死缘由有些联系。比如,饿死鬼会到处疯狂采补神魂做食物,因失去孩子郁郁而终的母亲鬼会勾小孩儿的魂去给自己作伴。生前执念不得解,自然死后做弥补。陈家姑娘化身的厉鬼亦是如此。”
苗景:“她是亲人被未婚夫婿杀了而含恨而终,那也没见她整天逮着新郎官儿害啊。”
白霄尘:“不,这只是表面,一开始我也这么想的,故而后面越来越乱,根本理不出个头绪。”
苗景:“那……”
白霄尘:“你还记得,镇上百姓说大家把陈家姑娘的冤魂供奉为槐仙娘娘的起源不?因着不少人中邪后,经常去那边逛一圈,回来就好了。”
苗景点头:“对,方才我去镇上铺子里闲逛,还听好些镇民说,南枫门的仙人要去后山把槐仙娘娘收走了,还担心他们以后中邪了要去哪儿拜。”苗景哭笑不得,“想必那女鬼功力大增,正是因为这些百姓常去祭拜才导致的吧!”
白霄尘摇头:“非也非也。单凭镇上这几苗儿人,便是叫他们全体一个不落晨定昏醒前去祭拜,最后收集的气运念力,要女鬼功力涨到如此程度,还得个几百年修炼。”
苗景见他对气运之道如此熟练笃定,心下微讶:“那是因为什么?”
白霄尘:“此先不表,续着说方才。”
苗景:“啊好!方才说到镇上百姓奉鬼为仙儿。道长,这又怎么了来着?”
白霄尘:“你想想,中邪之事,一般来说都是百姓被邪灵附了身,而邪灵附身意味着什么?”
苗景跑得气喘吁吁,眼下只顾着腿动了,脑子哪里能动得了?他摆摆手:“道长你就直说了吧!”
白霄尘:“双魂。意味着一体双魂。我猜想,起初陈家姑娘那冤魂还没闹得厉害之时,或许就有中邪之人偶尔从后山经过,结果竟然反而被驱走了附在其身的邪灵,阴差阳错,槐仙娘娘因此得名。同你吵架的那汉子也说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好的,有些人反直接丢了性命,但也有许多被附身邪祟拖得垂死之际,死马当活马医地愿意去试试。”
“——这便是因为,陈家姑娘化身的厉鬼,针对对象只是一体双魂之人,至于她会害死哪个魂,这个可就不好说了。只不过大多情况下,附身邪灵毕竟是附身,对躯体的主动权不高,容易被扼杀。除非这个人本体神魂已经弱到了一定程度了,不然在陈家姑娘手底下走一遭,死的大多数是邪灵。故而这些镇民才会在明知厉鬼害人的前提下,还愿意去拜她。”
“故而其中根本原因……”
一直被他拖着跑的长溯突然替他开了口:“只不过,女鬼的本意根本不是替镇民除祟,她只是对一体双魂的东西有恨意。”
闻声白霄尘微微挑眉,低头收手一搂,笑着把小崽子抱了起来:“差点儿把溯儿忘了。”
苗景满目讶然,他呼呼喘着气:“听起来很有道理。只不过道长,我冒昧一句,这也只是推测吧!如要讲证据的话,只怕也得当面同那女鬼问问,才知是真是假……可我们见那女鬼两次了,也问不出个什么……”
“不。”白霄尘笑着打断,“实际上她已经告诉我们了。”
苗景再次惊讶:“什么?什么时候告诉的?我怎地不知道?”
白霄尘:“所以我才说我之前犯了蠢,线索实际上已经很明显了。她本就没说啥话,唯一从她口中出来的,只有一句话,正是那首小调——凄凄半生觅白头,雁字通天几寄愁,山雉栖林复又来,惨云绕槐落阳边。”
“对,我记得你不是还夸她有文采?”苗景忽然叫了一声,“难道这词里还藏着什么深意?是一首藏头诗什么的,让我想想……”
长溯亦凝眉,他对白霄尘道:“这是字谜诗。”
白霄尘顿时高兴又赞许地冲向怀里崽子,笑道:“溯儿当真聪慧。是了,我也是这般想的。凄凄半生觅白头,凄凄半生许是陈姑娘对自己这辈子的评价结语,而觅白头,‘觅’亦是‘找’之意,找白头,给找字加个白头,可不就是‘我’字。”
“第二句,雁字通天,鸿雁南飞于空中排成‘人’形,故而雁字作‘人’,人通天,自然就是‘夫’字。”
“第三句,山雉栖林复又来,山间林鸟多短尾,往往以‘隹’统称,而山雉复又来,复‘隹’便是一双,再添一个‘又’字,上下组合,便是‘雙’字。”
“最后,惨云绕槐落阳边……”这时白霄尘顿住,笑着看向长溯,“最后这句,溯儿来解。”
眼下紧急,长溯知道不能与他纠结,便快速道:“惨云绕槐,落阳边,自古左为阳右为阴,云绕槐,落左边,便是‘魂’字。故而这个字谜诗,谜底便是——”他双眸抬起,“我夫雙(双)魂。”
苗景大震地看向他二人,叫道:“还真是这样!当真吻合!”
“她所说的这个我夫,自然指的就是那个杀人潜逃的顾三甲了。她的意思就是,那个顾三甲是一体双魂吗?所以,南枫门那哥哥总说他兄弟异常,极大可能是,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白霄尘:“唯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得通了。”
苗景:“可是,她为何要以这般隐晦的方式说出来呢?但凡来个没文化的,就像我这样,没她这个闲情逸致,谁会猜得出来哇!……”
长溯突然打断:“错。不是她想隐晦,而是,她不得不。”他神色突然严肃,转向白霄尘,“她那时拉你入幻境,原来是用符咒在试图隐晦地给你传递消息,她只怕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霄尘点头:“这便是我方才不认为,陈家姑娘冤魂是因为青石镇民供奉而法力大增的。她能短时间道行飙升至此,又需得字谜诗才能传递消息,故而我猜,她此刻处境不会好。背后胁迫她的,定然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什么东西。所以我才说,南枫门那小子可能有危险。不多说了,我们快赶回去!”
他们一路速度极快,后来白霄尘嫌苗景实在太慢,还给他背上贴了个御风符,眼下正说着,前方一转弯,青石镇正出现在视野中。
长溯一眼望去,道:“不好。”
此刻已过午时,大中午的,青石镇上本该正热闹,却远远只见街上无数镇民惊恐地四下逃窜,而镇脚北边的后山上,灵气剑光卷着浓重黑雾,直冲云霄,剑鸣声、撞击声震天动地,树林摧枯拉朽般一片一片地倒,仿若即将就要将整个镇子吞噬一般,十分可怕。
他们三人站在镇口官道上,不少镇民听见动静,都连忙携家带口要往远处跑了,无数人经过他们身边,口中呼喊着什么“仙人打架了”“赶紧逃命”云云。
白霄尘虽看不见,却也听得到这是一副怎样混乱的场景,完全想不到几个时辰前这里还是一片祥和的小村镇。他立刻转头对苗景道:“你带着大家先撤到安全地区。虽说如若真打开了,这附近只怕统统不安全,但尽量挑着地方躲一躲吧,先稳住人心。”
苗景非常听话地点头了。
他正要跑开,继而白霄尘将怀里长溯放下,又道:“溯儿你跟这位哥哥同去。”
长溯难得一愣,倏地抬头道:“你说什么?我不要……”
而白霄尘却不见怎么掐了个诀,一道淡光一闪,身影原地消失了。
长溯眼眸蓦地睁大,似根本不敢相信白霄尘竟敢把他丢给别人,继而小脸沉了下来,立刻就要朝后山打得天昏地暗的方向跑。
谁知刚跑没两步就被苗景一把拎着后领子给拎起来了,只余两条腿在空中乱蹬:“唉唉唉,这位小兄弟,后山那边危险啊……”
长溯还沉浸在白霄尘把他丢下的氛围当中,此刻又追他不成,简直快气炸了,疯狂扭着身体就要挣脱:“放开我!!”
苗景这次非常硬气:“不成,这可是你师尊嘱托我的事情,我得办好了,不然就是对不住你师尊……唉,你再瞪我也没用,这回我不能吃你这套……行了行了歇会儿,咱哥俩儿还得把大家组织去一个安全场所呢,再晚点儿我都怕这镇口直接一堆人踩踏了,这也是你师尊嘱托的事。”
而听到后面,长溯倒是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了,他神色依旧很丑,但没有试图再扭着身子给苗景一套连环脚了。
苗景见他没有要跑的意思,便不再逮他,二人一道去安顿镇民。
其实苗景也不太清楚要怎么安顿,最终还是长溯从怀里摸出个石盘,在镇口挑了个宽敞点儿的地方将石盘放在地上,注入灵石之力启动,只见以那石盘为中心轰地扩开一张巨大无比的半透明灵力罩,赫然是个防护法阵,上头淡蓝色的灵力波纹还在明灭闪动。
这防护罩一撑开,这下不光是周围逃窜的镇民了,就连苗景也看得目瞪口呆。
他惊叹仰头望着那大罩子,嗫嚅道:“看不出来啊,你们竟然这么有钱?!”
潜台词可不就是他师徒俩外表瞧上去实在过于寒酸了。
长溯懒得同他辩解,只自顾自得从乾坤袋中拖出几面比他还高的旗子,插在阵法四角,又加固了一道,才同镇民们道:“还不进来?”
镇民们望而生畏地仰头瞧着这神迹一般的罩子,惊呆在原地的不少,但半晌没多少人进来。
苗景回过神来,笑道:“你这模样太凶了,哪怕你是个小不点儿,却有几个人敢听你的话啊!”
他忙跑出阵法,到人群中四处张罗,陈说了只靠两条腿跑估计也跑不太远,还容易在半道上遭遇意外,不如就近进来躲避。他为人热情,嘴皮子又够溜儿,黑的说成白的都不在话下,一番陈述利害后,基本所有人都老老实实跟着他进阵了。
苗景气喘吁吁擦着脑门儿上的汗:“看吧,招呼人来得这样搞,你方才那样黑着脸是不行的,跟要吃了人家似的。唉,真不知道,你师尊人那般亲切,怎么教养出来你这么个凶巴巴的小徒弟的……”
而他说半天,一低头,好嘛,那凶巴巴的小崽子早没影了。
感谢阅读!~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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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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