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枯戮山的夜晚总是静谧而深沉。
一轮圆月高悬天际,月光呈现出奇异的蔚蓝色,宛如一层薄薄的冰霜,轻柔地洒落在揍敌客主宅的尖顶上。
保温舱的恒温系统终于停止了往日的嗡鸣,也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
基裘正为童霜换着一件看似普通、实则轻若无物的特制训练服。
当她半蹲下身,仔细地为女儿系腰带时,电子眼敏锐地捕捉到孩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神情。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肢体接触时,童霜都会流露出类似的反应。
作为杀手世家的一员,情绪控制是基本课程。
因此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下意识的情绪只能通过更进一步的训练才能消除,因为那是最能反映人内心的感情。
小霜在躲着她,为什么?
不过无所谓,在基裘眼中,女儿的一切都是可爱的。
就连每次带她去衣帽间时,那一闪而过的抗拒表情,在母亲看来也是萌态十足。
"等一下要跟着妈妈一起哦~"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基裘努力控制住兴奋的表情,轻声哼着歌继续手上的工作。
系好腰带后,她轻轻牵起童霜的小手,带着两岁的女儿来到了一个黑暗的房间。
从门外泄漏的光线中,隐约可见地上铺着一大片黑色地毯。
当仆从关上房门后,光线消失,在黑暗与地毯的双重作用下,只能模糊地看到上面似乎散布着什么东西。
"要牢牢牵着妈妈的手哦。"
童霜点了点头,小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那些特制的铃铛被涂成了哑光色,在黑暗中几乎不可见。
稍有不慎就会碰到它们,发出声响。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当童霜小心翼翼地跟着母亲走过这条布满铃铛的路时,竟真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了所有陷阱。
训练结束后,她仰起小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用那带着稚气又平静的声音说道:"很厉害。"
此刻的她还未意识到,这仅仅是揍敌客家最基础的训练。
按照家族传统,正式的杀手课程要从三岁才开始,更严苛的考验还在后头。
基裘以扇掩唇,丝绸扇面上精致的刺绣随着她轻颤的笑声微微抖动。
"伊尔迷~"她拖长的尾音像蜜糖般黏腻,"想和姐姐一起玩训练游戏吗?"
她的视线早已锁定了阴影中的长子。
经过改造的电子眼能捕捉到最微弱的热源信号——更何况整个宅邸都装满了监控设备,以满足她无处不在的掌控欲。
通过这些监控,基裘能够精确地掌握每个孩子的作息。
就像她知道,每天凌晨三点十四分,童霜的呼吸会突然变得急促,然后那双彩色的眼睛就会在黑暗中无声地睁开,直到第一缕晨光为她的睫毛镀上淡金色。
基裘的鎏金扇轻轻摇晃,金属扇骨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比起伊尔迷出生时的样子,童霜更令她印象深刻。
那个暖白色的小生命,从产房到婴儿房,安静得近乎诡异。
她当然会哭——当护士的针尖刺入她细嫩的皮肤时;她当然会笑——当得到一只兔子玩偶时。
当席巴故意用杀气试探她时,她也会下意识的警惕,就像某种食草动物。
在任何人心目中,她都能符合刻板印象中正常人的样子。
可连接在她胸口的监测仪器上,那条代表心跳的绿色线条却始终平稳,除了正常跳动外连一丝其他波动都没有。
就好像宅邸里没有能让她真心笑出声的东西。
但现在看来...
基裘的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注视着童霜那张可爱的脸庞。
即使在揍敌客家的严苛训练中,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是极为困难的。
而童霜却仿佛天生就具备这种能力。
她会正常的做出那些表情,会察言观色,却不会被影响。
只要再经过一些训练,说不定...我们的小霜会成为比席巴更出色的杀手呢~
基裘选择性忽略了刚出生时收到的那些糟糕的检测报告。
电子眼发出细微的"滴"声,自动调整到最佳焦距,她决定把今天的观察记录详细录入育儿日志,特别是伊尔迷面对童霜时,那几不可察的...
该说是困惑还是好奇呢?
阴影中,伊尔迷安静地站着,怀里抱着一个有些褪色的兔子玩偶,那是童霜昨天硬塞给他的。
几天前的一个夜晚——
童霜从书房溜出来时,无意中听到了仆人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家主准备进行第一次'感情训练'了..."
在揍敌客家,所谓的"感情训练"是一种残酷的传统。
仆人们会暗中观察孩子们的喜好,等到时机成熟,席巴就会亲自出面,剥夺他们珍视的东西。
家人除外。
在这个扭曲的家族里,血缘是唯一被允许的羁绊,其余的情感,都是需要被修剪的枝桠。
"什么人?!"
糟糕。
童霜一个闪身躲进了阴影处。
"你看错了吧?"
待到脚步声远去,她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一边往房间走,一边紧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
这个世界...果然不一样。
自从学会走路后,她就没停止过对这个世界的探索。
当她第一次翻开书本,便尴尬的发现自己一个字都不认识,等到好不容易学会了一些基础文字后却发现这个世界没有鬼,没有鬼杀队,没有万世极乐教。
她曾试探性地提起这些词汇,结果基裘勃然大怒,认定是仆人们给她灌输了"荒谬的幻想"。
当晚,枯枯戮山的刑讯室里就多了几个惨叫的倒霉鬼。
这段插曲让宅邸里的仆人们人人自危,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现在说的话反而大概率是真实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童霜心中愈发强烈。
她迫切地想知道这种情感的来源,但如果兔子在她弄明白之前就被拿走,想必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
童霜轻轻咬着嘴唇,站在伊尔迷的房门前,月光透过走廊的彩绘玻璃,在她银白色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彩色光斑。
说实话,她对这个弟弟的感情有些复杂。
"咚咚咚"
她轻轻叩响雕花木门,指节与门板接触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伊尔迷漆黑的眼睛在阴影中反射不了一丝光线。
......
童霜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一缕发丝随着她歪头的动作滑落肩头。
"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伊尔迷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他站在光影交界处,半边脸被月光照亮,半边脸隐在黑暗中,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童霜无意识地捏了捏怀里的兔子玩偶。
她原本计划用这个珍藏的玩偶和弟弟做个交易——互相保管对方珍视之物,这样在"训练"来临时就能多一层保障。
但是人类怎么会没有喜欢的东西呢?
哪怕是兄长都有偏爱的人,例如那个带着孩子上门的女人,以及那对蝴蝶姐妹。
就在这时,带着夜露气息的凉意突然逼近。
伊尔迷像只黑猫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他的瞳孔在近距离下扩张得更大,漆黑得能映出童霜面无表情的倒影。
"我不需要喜欢家人以外的任何东西。"他机械地复述着,语调平整得像在朗读揍敌客家训,"姐姐也是。"
童霜的脸颊不自觉地鼓了起来,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气表情让她终于像个两岁出头的普通孩子。
她把兔子玩偶勒得更紧了。
"我会保护好我的兔子,"童霜不甘示弱地凑得更近,几乎要撞上伊尔迷的鼻尖,"你既然说喜欢家人,那你会保护我吗?"
伊尔迷的脑袋缓缓倾斜到一个诡异的角度,当他再开口时,声音突然染上了一丝古怪的语调:"根据家族传统,既然姐姐比我早出生——理论上应该是你保护我才对。"
死寂在走廊里蔓延。
某处传来古董钟秒针走动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开玩笑的。"所有的情绪瞬间从他脸上褪去,又变回那个面无表情的模样。
两副相似的面孔在月光下静静对视着。
伊尔迷伸手轻轻拽了下兔子玩偶的左耳,"如果是姐姐的委托...我可以考虑保管这只兔子。"
他忽然竖起三根手指,像个真正的生意人那样压低声音:"不过父亲说过,揍敌客的委托费要预先支付,姐姐打算用什么来担保呢?"
童霜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把手伸进和服袖袋,掏出的掌心躺着三颗快要融化的糖果。
糖纸在月光下闪着脆弱的光泽,有两颗已经黏在了一起——这是她攒了整整两周的"珍宝"。
在大正时代,这样一颗糖能换半斤米呢。
即使在这个物质充裕的世界,基裘也严格控制着孩子们的糖分摄入。
这些糖果是她昨天帮梧桐整理文件的战利品。
伊尔迷的目光在糖果和姐姐脸上来回游移。
他注意到童霜虽然故作大方地摊开手掌,但视线却死死黏在那些糖果上,连呼吸都变得轻浅,仿佛怕吹走糖纸似的。
"...成交。"
他突然抓过糖果,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当童霜反应过来时,只能看到弟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
......
基裘的鎏金扇"啪"地合拢,金属扇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伊尔迷~既然来了,就和姐姐一起训练吧~"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就像浸了蜜糖的毒药。
伊尔迷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月光照亮了他怀里那个略显陈旧的兔子玩偶——右耳朵上还留着童霜小时候不小心扯破的缝补痕迹。
童霜突然伸手:"还我。"
伊尔迷:"......?"
她理直气壮地踮起脚尖:"我想了想,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东西,为了安全起见,兔子还是由我来保管比较好。"
弟弟这么小,如果他也喜欢上我的兔子怎么办...
伊尔迷的瞳孔微微扩大。
两秒钟的沉默后,他突然把玩偶往身后一藏,这个动作快得几乎产生残影。
"不行。"
基裘的扇子"唰"地展开,华丽的金线刺绣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完美遮住了她疯狂上扬的嘴角。
啊啊~真是太可爱了!
她感觉自己的电子眼都要过热了——因为偷听到女仆谈话而忧心忡忡的童霜很可爱!明明担心弟弟却硬要装作冷淡的样子很可爱!伊尔迷死死抱着兔子玩偶不放手的模样更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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