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
纪明昭疯狂扇着扇子,在店里来回踱步,“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业了,五枝她人呢!”
“她不是已经倾家荡产了吗?”岩四方看向梦三息,“你又借她钱了?这么受不了刺激,不就一句负心汉吗?”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是吧!
梦三息装着气定神闲,“关我什么事?她说她以后每天早上要去擂台找人切磋,估计马上就能回来。”
“那我估计,她已经切磋到赌场里去了。”
梦三息心里没底但面上不显,强行挽回,“人与人之间不能有点基本的信任吗!”
所以叶五枝你最好一炷香之内给我滚回来!
“信任?她在这方面劣迹斑斑…”
“掌柜的,早上好!”叶五枝走进门,学着老丁打招呼,声如洪钟。
她举起食盒,“我给你们买了早饭。”
纪明昭上前,接过食盒放到柜台上,“大宝,你太贴心啦。不像有些人!除了嘴,一无是处!”
梦三息看向她,“变脸变这么快?”
岩四方朝梦三息一挑下巴,“说你呢,一无是处。”
“你怎么知道说的不是你?”
岩四方举起手向他展示,“因为我不止有嘴,还有脑子,和手。”
说完,蹦蹦跳跳地走到食盒前挑选,油条看着很脆,不错。
梦三息凑到叶五枝面前,摇着头告状,“岩四方说你劣迹斑斑,完全不值得信任。这样的人,你觉得,配吃你买的早点吗?”
见叶五枝眼神不善,岩四方忙抓起油条和包子塞了满嘴,指着梦三息手舞足蹈。
你断章取义诋毁我!
梦三息抱着手臂,得瑟到,“你看,有嘴,这不就够了。要那么多干嘛,在你身上浪费。”
岩四方咽下去了大半,含糊地问叶五枝,“妮啄天不都期家大产了吗?”
你昨天不都倾家荡产了吗?
叶五枝骄傲的掏出一枚铜板,“我,凭借一个铜板,逆风翻盘了!”
梦三息看着那个孤零零的铜板,“你的盘不会是翻了两次,现在又只剩下一个铜板了吧?”
“没有,”叶五枝把铜板塞回衣带,郁郁地说,“太早了,赌场只有擂台的赌局开了,其他的都还没开始营业。我赢的本来就不多,买完早点就只剩一个铜板了。”
梦三息挑了一个包子,双手捧着奉到叶五枝面前,“五姐,您为了我们的温饱,倾家荡产,我们无以为报!”
岩四方已经吃完了,嘲笑到,“是,无以为报,所以用她买的早饭孝敬她。”
“重要的是态度!”梦三息斜眼看他,“总比有些人忘恩负义的好。”
“态度是吧?”岩四方摸出一个铜板,向梦三息展示,“这才叫态!度!”
纪明昭吃完,被铜钱中间小孔透过的阳光闪了下眼,“这么抠?你们俩都穷疯了吗?”
她直接把一两银子放到叶五枝手上,“这个月买早点的钱。”
“会不会有点多?”
“多了的就当给你的辛苦费了。”
“谢谢掌柜的!”
“嗯,嗯。”
梦三息和岩四方一起朝叶五枝伸手,“拿来吧。”
“掌柜的给我的。”
“自信得毫无缘由嘛,”岩四方指着那一两银子,“你觉得它能在你手上安然无恙地渡过一天?”
梦三息直接上手,“为了它的健康长寿,也为了我们这个月早上有饭吃,我愿意贴身保护它。”
岩四方把一个铜钱放到叶五枝手上,“明天再接再励。”
梦三息也摸出一个铜板给她,“旗开得胜,继续翻盘。”
纪明昭挥挥手,“行了,都别闹了。最后检查一遍。三息,鞭炮?”
“准备好了。”
“四方,匾额上的红布和拉线?”
“准备好了。”
“五枝,宣传?”
叶五枝从柜台后面找出扩音喇叭,拿在手里试了一下。
“准备好了。”
三人一起揉了揉耳朵。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纪明昭摆正姿态,“走!”
四人同步走出店门。
马上要到计划好的时辰,街上仍行人寥寥。
纪明昭皱着眉头,“怎么回事?昨天不是都放出话了吗?”
岩四方指着叶五枝手里的喇叭,“他俩昨晚拿着那玩意儿到处喊,鸡飞狗跳,捕快都惊动了。整个木边城估计都知道我们今天开业。再等等,肯定有人来。”
时辰到了,门口空无一人。
纪明昭按耐不住,上前拦下一个神色匆匆的路人,端庄笑着,“大娘,我们店新店开张,您要不要进来看看?”
大娘起了点兴趣,“你们这儿买什么的啊?”
纪明昭自信地介绍,“我们这儿是百货,粮油蔬菜,文房四宝,布匹绸缎,胭脂水粉。都有。”
大娘拍拍她的手,“好好好,等我回来顺路看看啊。”
纪明昭又拦了几个人,都是这样。
她问另一个大娘,“请问你们这么急,是今天城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大娘神神秘秘地和她说,“城西新店开业,打折,大家都赶着去呢。”
纪明昭顺势推销,“我们家也是新店开业,离得还近,您要不要来我家看看。我们也,打折。”
“几折啊?”
纪明昭看着大娘的神情,“九…八折。”
她肉疼地说,“全场八折。”
这位大娘也拍拍她的手,“好,等我回来看看啊。”
“大娘,您现在看也行。”
“不了不了,时辰快到了,再不去赶不上了。回见啊,回见。”
纪明昭几番受挫,气不过,回头看着门口站着的三个人,“关门。我们去瞧瞧城西这家新店到底是干什么的,敢这么抢我们生意,还选了和我们同一天开业!”
城西。
“纪语斋今日新店开业,全场一律八折。感谢诸位前来捧场,日后还请多光顾。”
纪明新谈笑自如,言罢,点了鞭炮。
纪明昭见了,狠狠掐了岩四方一把,“那是不是我二姐?”
岩四方都快习以为常了,揉揉胳膊,“对,就是你亲爱的二姐,纪明新嘞。”
纪明昭拿扇子拍了他一下,又看到戴梦回在人群中拼命鼓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们当中果然是出现了叛徒啊!”
等客人进店,纪明昭走到纪明新面前。
矮了一个台阶,不行!
纪明昭又上了一阶,垫起脚尖,占领身高优势,“你来木边城干嘛?”
纪明新一下把她按回地上,“别飘。”
纪明昭又垫起脚,哼,就是比你高。
她用扇子捂住嘴,夸张地说,“哎呀二姐,你不会是为了我,特意来木边城的吧?那我真是有点小感动呢!”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就这么一点点,你别多想。”
纪明新定定地看着她。
纪明昭放下脚后跟,试探,“你不会,真是为了我才来的吧?”
纪明新振袖,言简意赅,“开拓业务。”
“你来木边城开拓什么业务?”
纪明新指着店里人山人海,“你说我开拓什么业务?”
纪明昭别扭地拍着扇子,“那你走的时候爹娘他们还好吗?”
“挺好的,那点小事波及不到纪家。他们让你年底别忘了回家吃年夜饭。”
“我也是来开拓业务的,待不到年底。”
纪明新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身后的三个人,点点头,“希望吧。”
纪明昭摆好语气,“亲爱的二姐…”
纪明新瞬间寒毛倒立,后退了小半步。
纪明昭迈了一大步,亲热地抓住她的手,“你还记得我走之前和你说要跟你谈笔大生意吗?”
纪明新的手僵着,“你要现在谈?”
“先不谈那笔,我们聊聊眼前这笔。”
“你想从我店里进布匹?”
“是帮你拓宽市场,把布放到我店里卖。我愿意留给二姐你,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
纪明新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给她换了个方向,“你看我像是缺平台吗?”
纪明昭把头转回来,“你这是开业第一天,还有折扣,所以全城的人都愿意过来。但三个月,半年,一年之后呢?城东的人嫌你的铺子在城西,可能就懒得来了。”
“所以你是想把铺位租给我?”
“准确的说是在我们无名百货里开设一个专区,卖纪语斋的布。卖布的利润我们可以三七分,我三你七。”
“你只出了个地方,就想拿我三分利?”
纪明昭点了下身后的三人,“我还出卖布的人。”
纪明新打量着他们,“他们三个,卖布?”
纪明昭挥扇,“给二姐展示一下!”
梦三息扶着纪明新的手,“二姐,您累了吧,要不来我们这里休息区坐一会儿?茶水全免。”
岩四方在另一侧捧着纪明新的袖子,“二姐,您这身衣服用的是天蚕丝吧?眼光独到,我们店里刚好新近了一批,你要不要看看?”
叶五枝走到纪明新身后,给她捏着肩,“二姐,这力道还好吗?新来的布里有匹紫色的,我觉得特别趁您。”
纪明昭志得意满,炫耀到,“怎么样!这服务,这态度,满意吗?”
纪明新神色怪异地看着身边僵笑的三个人。
纪明昭趁热打铁,刷得打开扇子,“最重要的是,我们无名百货吸引的客人刚好和纪语斋的客流吻合。试想大娘来我们店里买菜,原本没打算买布,但出门时正巧被展示的布匹吸引了眼球,一时兴起就买了。一时兴起的人多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纪明新还在考虑,戴梦回冲上来,拍掉梦三息和岩四方的手,“干嘛呢?当着捕快的面扰民!”
纪明昭狠狠跺了他一脚,压着声音,“还没找你算账呢!”
戴梦回忍着疼,向纪明新赔笑,“我也有生意要和纪掌柜谈。”
纪明新不解,“你也要卖布?”
“那倒不是,”他疯狂使着眼色,“我是听说有人欠您的钱,想问问您需不需要催债的。我业务熟…”
练…
纪明昭连踩他两脚,捻了捻,“你!完!了!”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纪明新看着纪明昭,“你还是先把和爹娘说好的还了吧,毕竟嫁妆还挺贵的。”
梦三息和叶五枝听到嫁妆,都竖起耳朵。
岩四方给了他一肘,小声道,“有你俩什么事?”
梦三息幸灾乐祸,“没我的事,有你的事啊?”
纪明昭给他们俩一人一个白眼,闭嘴!
她正色看向纪明新,“知道了。那合作的事…”
“可以,老陈,”纪明新从店里叫出来人,“立契约。无名百货在木边城分店要和我们合作卖布。”
“就知道二姐你爽快!”
她和纪明昭说明,“你二我八,先试一个月,要是盈利满三千两,下个月开始你三我七。”
“二八?纪明新你当我的人是免费的吗!”
“开店总有艰难的时候,我店里店员的抽成是一九,给你二八是基于他们刚才的表演。不行就算了,我的布不愁卖。”
纪明昭拉起她的手,咬牙击掌,“成交!”
纪明新就着老陈手里的印泥,按了指印,把契约递给纪明昭,“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下个月十五我们根据你这个月卖布的盈利再商量是否长期合作。”
“好!”
纪明昭签完,确认了一下,“这个月我们算是正式开始合作了吧?”
“嗯,等下老陈会把布送去你那儿。”
纪明昭拿过叶五枝手里的喇叭,退下几阶台阶,冲纪语斋里的客人推销,“各位乡亲们,我是城东无名百货的掌柜,纪明昭。我们刚和纪语斋达成合作,将在店内售卖纪语斋特供的布匹,不仅如此,我们还货售卖各种日常用品,新鲜的瓜果蔬菜。
我们无名百货将于今日午时开业,全场八折,包括,但不限于布匹。机不可失,大家千万不要错过!认准,城东,无名百货!”
纪明昭看着店内的人窃窃私语,知道目的达成了,喜笑颜开地把喇叭递给纪明新,“你那开业词说的真平淡,要不再讲两句?”
纪明新嫌弃地看了一眼,“我脸皮薄。”
纪明昭把喇叭怼在嘴上,还没说话就被纪明新一巴掌堵住开口,“你要是敢在我耳边喊,我立马毁约。”
纪明昭悻悻地放下手,“逗你玩呢,真没幽默感。”
“玩物丧志,”纪明新从她手里扯过喇叭,“没收。”
纪明昭一挥袖,“送你了,我店里还有四个呢。”
她转身走了几步,纪明新忽然举起喇叭问了她一句,“明天晚上的拍卖会,你收到请柬了吧?”
纪明昭回头看她,我就说好用吧。
她点点头,“嗯,昨天去办营业许可的时候衙门的人给了我一张。你也收到了?”
“老陈。”纪明新接过三张请柬,递给纪明昭,“带你的人一起去。”
纪明昭数了下,“他们和我说这是独家拍卖会,只能给我一张请柬,你哪来这么多?”
“可能是我寄拍了样东西,他们多给了我几张。”
纪明昭随口一提,“你下次要卖什么可以直接放在我店里卖。我的人是什么实力你也见识过了。”
纪明新整理好袖子上的褶皱,“确实长见识。”
梦三息和岩四方互相使眼色,僵持不下。
叶五枝嫌他们麻烦,直言不讳,“纪掌柜…”
纪明昭大声咳了两下,叫谁纪掌柜呢!
叶五枝改口,“的二姐,他们两个听说你们纪语斋十佳商铺第三名的奖品是千年人参,想问你买。”
纪明昭看向梦三息,“千年人参?你病这么重?”
岩四方沉痛地看着梦三息,“他确实病得不轻呐。”
纪明昭严肃了些,问纪明新,“你带着了吗?我们可以买。”
纪明新一挑眉,“我寄拍的就是那根千年人参,你们明天拍卖会上买吧。”
“行,”纪明昭挥挥手,“我们走,回去做最后的准备。”
待四人走后,纪明新盯着戴梦回,等他说话。
戴梦回挠了挠头,“出了点小差错,但不打紧。人还在牢里,他肯定会回来的。我明天开工,等我和木边城的捕快们打好关系,一定能如虎添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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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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