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落下,森林里一片昏沉,只有远处城镇有点点星火,照亮天空。
森林里,一棵棵苍天大树毫无规律地排布着,亓官憬的身影在其中快速穿梭,身后的黑衣杀手紧追不舍。
这是今天的第三波。
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现在的逼入林中,亓官憬的体力几乎耗尽,步伐开始混乱。
明楚被闷在胸前,想要出去却被大手牢牢抵住。
他着急:“不是,你好歹让我出去,虽然现在还没回复过来,废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用。”
一天没进食饮水,他的声音嘶哑:“不行,他们不是普通人。”
说着,后方追上来的一人挥出一剑,剑光凛冽,白色中夹杂着丝丝血气。
剑光劈中亓官憬后背,撕拉一声衣服被撕破,血色瞬间染开青衣。
精疲力尽的亓官憬还是晕了过去。
禁锢消失,明楚从他的衣服里蹦出来,晃眼间化为原形,一只足足有三人高的白兔。
将人背在背上,杀手们还没反应过来从什么地方出现一只兔子,一人一兔就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明楚速度极快,确定甩掉那些人之后,一路朝着自己感觉安全的地方跑去。
天上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水珠顺着滑顺的皮毛往下滑,落在亓官憬身上的却沾湿了他的衣服、头发、脸颊,还有,伤口。
雨越下越大,逐渐演变成瓢泼大雨,明楚心中着急,余光忽然瞥见一座山洞,心中一喜,至于有没有危险,他暂且顾不上了。
洞口较小,挤不下三人高的大兔子,白光一闪,明楚化成人形,白发红眸,穿着白衣,和亓官憬的很像,只是经过一天的奔波,白衣大部分已染灰。
他就像矜贵的小公子,却站在不合时宜的山洞前,小心翼翼将人扶进去。
山洞阴暗潮湿,明楚能夜视,看到的更多,杂七杂八的小动物外骨骼,整个山洞里弥漫着腐朽腥味。
明楚嫌弃地捂着鼻子,收拾了个干净的角落将亓官憬放下。
一路颠簸,他还保留着几分意识。
明楚从他的包袱里翻出药瓶,所有瓶子都被防水的油纸包裹着,没有弄湿。
只是瓶子各色,却没有标清楚药名和药效。
他可不想辛辛苦苦带人跑出来,结果被自己喂药喂死。
“亓官憬,这些药怎么用?”
白皙的五指在他眼前晃着,亓官憬下意识抓住,含糊吐出几个字:“白……白色外敷,红色,内……”
“诶!”
话还没说完,他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昏迷过去了,劲还忒大。
明楚用力挣开他的手,翻出白色和红色的药瓶,白色瓶里是黄灰色的药粉,红色瓶里是灰褐色的丹药,和明楚之前吃的很像。
简单将伤口清洁之后,明楚给他上药,伤口很深很长,已经见骨,边缘翻出来的肉泛着白色,看着就很疼。
药粉刚撒上去,亓官憬闷哼出声,太疼了。
明楚咬牙快速撒上药粉,长痛不如短痛。
终于将伤口处理完,明楚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额角不知何时流下许多汗水。
他将汗擦掉,灰褐色的丹药放在亓官憬的嘴边。
没反应。
又往前怼了怼,还是没反应。
明楚皱眉,为难地看着,最后捏住他的下巴张开嘴强行塞了进去。
嘴里念叨:“别怪我,得吃药。”
将一切处理妥帖,明楚才有心思回顾今天发生的一切。
上午两人刚出城门,确定了目的地是龙溪城,刚出发没多久,就遭遇了第一波杀手。
这时的杀手很好解决,都是普通人,三两下将人打晕就是了。
结果,第二波很快就赶到,实力比起第一波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这时候不能将就杀不杀人了,你不杀他们,他们就杀你。
亓官憬费劲力气杀死最后一个杀手,本想着好好歇一歇,顺便到下一个城镇再买一匹马。
上一匹马在他们打斗时受惊跑了。
第三波是在他们休整了一个时辰之后到的,明楚清楚地记得,还没交手,亓官憬就脸色大变,直接开跑。
一路逃到傍晚,直至现在重伤昏迷。
他忍不住叹气,戳了戳亓官憬紧紧皱着的眉。
“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刚出抚州城,全是来杀你的。”
-
龙溪城,城外某处宅院。
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坐在上首,身穿灰色道袍,端茶品茗,下方坐着一个年轻男人,面色苍白,五官温润。
如果亓官憬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得这人就是当初从山匪手中就下的于敬轩。
“父亲,派了三批人,他要么死在杀手剑下,要么被带回来做我们的养料,不会有第三条路。”
他现在的身体比刚被亓官憬救下时还要差,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完,还咳了好几声。
中年男人皱眉,面上浮现几分担忧。
“我儿的手段我自是了解,只是你的伤怎么还没好?等会去灵脉好好调养吧。”
“是。”于敬轩起身拱手,他的表情依旧平和。
仿佛于家旁系里梦寐魂求的灵脉,在他眼中不过是普通的疗伤丹药。
-
时间越来越晚,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妖力快要耗尽了,明楚的身体在人形和兔形之间来回切换,快成虚影。
这时,山洞深处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蛇类在落叶间缓慢穿梭移动。
红艳的蛇信不断伸出,明楚逐渐看清那道蛇影。
遇见天敌,血脉里本能的恐惧刺激得他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变回兔子的他开始疯狂跺脚、颤抖。
巨大的蛇头显现出来,无机质的竖瞳是看见猎物的兴奋,蛇口瞬间张开你,猛地朝兔子吞来。
忽然,兔子猛地往前一蹬,锋利的爪子顺着蛇背一路下滑,直至七寸,尖爪深入,刺破心脏。
最后的生命力让大蛇弹跳,在空中狂舞,最后屋里倒下。
危机解除,明楚松了一口气,虽然血脉里有恐惧,但好歹是妖,对付一条还没开灵智的蛇简简单单。
最后一丝妖力耗尽,明楚昏昏欲睡,挣扎着把爪子往地上擦,想要抹去污浊腥臭的血腥味,却还是抗拒不过沉重的黑暗,陷入长眠。
……还没擦干净呢,太脏了……
-
翌日,灿烂的阳光透过茂密的叶子照进山洞里,光芒刺眼,亓官憬慢慢睁开眼。
骤然面对陌生的环境,他有点懵,手撑着地面想起来,却拉扯到后背的伤,疼痛让他嘶一声,卸下手上的力气。
一点一点挪动坐起来,看向被藤蔓杂草遮住的洞口,顺着光线向洞内看去,一条大蛇被剖开,血流了一地,渗进红棕色的泥土里。
在它的旁边趴着一只白兔,身上沾着血点,前爪全是血迹,干涸后的血渍让毛发黏起来,一缕一缕的。
要是兔子醒着,恐怕会怒骂出声。
亓官憬挪近,触碰到温热的毛发时,忍不住笑出来。
还好,还好。
卸下心头重石的亓官憬松下挺直的腰板,却又被伤口撕裂疼得龇牙咧嘴。
好狼狈,下山没多久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要是师父知道,肯定会笑话他。
一切平静下来,他将自己所明晰的线索串联起来。
从抚州城南街柳树河边的女鬼和薛家的黑气,再到劈伤自己后背的剑光里暗藏的血丝,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到底是什么呢?
会不会和……
怀里的兔子动了动,亓官憬的思绪就此断开。
“兔子,你醒了?你的伤还好吗?”
“还行,你的伤怎么样了?”
“有点疼。”他垂头,丧气道,“都怪我,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好好待在抚州城。”
好吧,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明楚确实有点后悔,但亓官憬先自责起来,他反倒主动安慰。
“这也不怪你,要不是你,我还得慢慢养伤呢,现在都快好了。”
说到这,兔子从他怀里跑出去,扒拉包袱。
“你那个丹药还有吗?昨天那些事把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妖力挥霍一空了,我得再养养。”
“白色带暗纹那个瓶子。”
“哦。”兔子扒拉出来,又有点好奇。
“你怎么都不贴个标签,万一记错吃错药了咋整?”
“不会记错,我记得住。”亓官憬抬手指了指脑子。
“行吧。”
明楚吃了药,看了眼脏兮兮的自己,再感知外界,发现没有危险。
“你好好呆在这,我去洗个澡,顺便找点吃的。”
看他这样子肯定没法动身,得待在这好好养养。
药有了,营养也得跟上。
没过多久,毛发油亮顺滑的小白兔回来了,身后拖着一个用叶子包好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还提着几竹节的水。
“你再等等,我去找点柴火。”
说完这句话,兔子又一蹦一蹦跳出洞口。
亓官憬心底暖洋洋的,却又带有一丝丝涩意,让他想落泪,却又不是难过。
这和师父对他的照顾不同,他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
火堆架起,捡到的一块中间凹下去的石头充当锅,叶子打开,是处理好的野鸡,锋利的爪子唰唰几下将其切成小块,混着泉水一同在石锅里煮。
还另外起了一堆火,竹节挂在上方将水煮开。
晾过之后,用爪子试探着外壳,是温热的。
“来,喝吧。”
兔子野外生存五百年,经验多得很。
就着他的爪子,亓官憬低头小口小口喝着。
他发誓,一定会对兔子特别特别、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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