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马儿怎么就发了狂?”
妇人惊慌地发问,可惜没有人回答。
她赶忙吹响短哨。
灵马有智,不需马鞭驱策,往常几声哨响便能使其乖顺的伏在地上,但今日这个“神器”似乎失了灵。
嘶鸣伴随着杂乱的蹄声越来越近,这群畜牲已经全然不记得平日里是谁喂养它们。
妇人握上腰间的长剑。
这些灵马是要运送给东洲有名的世家大族,可以的话,她绝不想它们受到丝毫伤害,可如果放任下去……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庄,必定会增添不少不必要的死伤。
她心中滴血,一匹灵马价值百块灵玉,十匹便是千块,足以让家中二十余口人滋润地过上半年。
灵马已近在眼前,她咬紧牙,终于还是拔出了剑。
长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白光。
预想中灵马吃痛倒地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碰撞。
妇人睁开眼。
一圈金色的光幕将灵马笼罩在内,任其扬蹄踢打也不能撼动分毫,至于方才的声响想必就是是剑光碰撞到光幕上。
光幕之前站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红绸作衣,金丝为衬,在衣摆、袖口勾勒出各种繁杂的图案。仔细看这图案又千变万化,一个眨眼间就游走到别的地方,仿佛几尾灵动的鱼。她墨色的头发随意挽起,仅靠着一只金簪固定,簪头是一只翅膀镂空的蝴蝶,迎风颤动,展翅欲飞。
虽说看看不出品阶,但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灵宝,想必不是大宗之徒便是名门之后。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打量。
少女紧接着丢出一张清心符,下一刻发狂的马儿便奇迹般的平静下来。若非这里多了一个人,妇人险些以为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嵩阳秘境将出,离此不过百里,外泄的灵力极易使灵兽发狂,甚至可能伤到人。在道友心中莫非钱财比性命更重要?”
妇人心下一惊,干她们这一行的最忌消息闭塞,尤其是自己一介散修,修为低微。若真是秘境出世变数太多,自己恐怕应付不来。只是这嵩阳秘境要出世的消息她早有耳闻,为何比预先推测的早了足足一个月?
其实今辰她就感觉到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只当是交界处常有的灵气波动,不成想夜里便出了乱子,险些酿成大错。
她深呼两口气缓解下心头骤然涌上的后怕,“多谢道友出手搭救,求您给指一条明路。”
祝安年思索片刻,从储物袋内掏出一小沓符箓,随手递给妇人,叮嘱道:“眼下说不准还有什么状况,但这些符足够用三天,尽快走出去,不管你想去哪,绕路便是。”
“这……如何使得?”她哪见过这么多符箓啊,更别提就这样轻易送人。
轰隆———
一声巨响打断二人的交谈,祝安年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岐山道周围的山体仿佛被人从中截断,山顶处的巨石泥土转瞬间便倾泻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
祝安年快速拉过妇人的手将符箓塞过去,“没时间了,这不是给你一人用的。”她指向那个破落的小庄,“带上他们。”
妇人犹豫片刻,“若是他们不肯跟我走怎么办?”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眼前的少女又是自己的恩人。
“再倔能倔得过昏睡符?一张下去一庄人都老老实实的。记住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往东行二十里便是流云城,进了城你们便安全了。”
言罢,她掏出一柄状似如意的东西,“这东西能容纳百人,你找块空地放出来,将人先安置在内,以灵马拉车,快的话明日一早你们便已在城中了。”
妇人接过如意车架,定下心神。“道友放心。能救的我尽量救,只是你……”
正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祝安年的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诡谲的环境衬托,竟显现出惊心动魄般的貌美。
“不必管我,快去。”
话落,她便头也不回地向岐山道飞去。
妇人愣住片刻,回过神便连忙驱策着灵马往小庄的方向赶去。
———
一路上都是碎石断树,其间还混杂着不少的灵兽尸体,越靠近断山,血液的腥臭味便越明显,显然山脉崩塌得太快,它们没来得及逃出去。
祝安年皱起眉,秘境出世多多少少都会引起一些异象,可不曾想这次的秘境竟这样霸道。
巍峨的大山此时已四分五裂,只剩下一片连绵的丘陵。刚才她看得清楚,就好像又什么东西在山里破壳,但此时眼前哪有什么别的东西。
起初她以为山中藏的是嵩阳秘境的入口,现在想来不尽然。
腰牌上绽放出淡淡的绿光,祝安年抬手抹了一把。
“师姐,你在哪?离岐山道远一点!嵩阳乃山神之尊,秘境出世,百里群山匍匐,千里草木停滞。”
“你说什么?”雷声大作,祝安年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玉牌内传来,仿佛地狱索命的恶鬼。
齐书无端打了个冷颤,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妙,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不会就在岐山道吧?”
紫色的闪电仿佛将夜空一丝为二,紧接着余下的丘陵高山竟齐齐的自内而外炸开。
祝安年只得捏张护体符。
尽管如此还是被细碎的石块划伤脸颊,她伸手擦掉血迹,气得笑出声,“小师弟,答应师姐,下次有话早点说好吗?这要换作旁人多半只能托梦给你了。”
齐书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脸上有点凉,祝安年用指尖轻轻蘸了一下,“下雨了。”
这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时间雨水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几息间,积水就没过鞋底。
祝安年狼狈地仰头看天,端着生平最违心地微笑,无声胜有声。
看来待不了太久了,祝安年拿出一张疾行符,不待催动便瞥见一抹白影。
天幕漆黑,虽时不时有裂空般的闪电划过,但也显得那抹白额外突兀,一股不大好的预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几乎没有思索便放下符箓,上前查看。
是一个人。
一个修行之人。
哪怕泥沙污水已经浸湿他的衣袍,也依旧白得显眼。
修行者元婴之后只要神魂不死便可重塑肉身,可惜他没有元婴,已经死透了。
祝安年将他搬到一个一尺高的巨石上,拽下缠在衣襟上的草木,在他身上大略摸了一遍,终于翻到了个剑穗,虽说不足以证明身份,但总好过没有。
想来是个剑修了,只是传说中剑修那死不离手的剑此时早已没了踪迹。
看他的装束多半是个宗门子弟,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将人带回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打定主意,祝安年从储物袋取出一张毯子,利落地给人裹了一下,便连人带毯装进储物袋中。待她伸手去取放在一旁的剑穗的时,却发现它已经漂了出去。
长长的剑穗好似被什么拽着,呈微曲之势向一旁绕去,划出一道不太明显的弧形轨迹。
祝安年心中咯噔一声,险些骂出声。
她飞身而起,法衣上的金丝游走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
三息之后,岐山道尽收眼底。
不知何时,中心之处已经悄然塌陷下去,泥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大到几乎囊括了整个岐山道,好似一张巨大的嘴,要把一切都吸食进去。
雷电还在时不时的降下,她深呼口气大喊:“齐书!”
“师姐我已经找到师叔了,你再坚持一下……”
祝安年打断他的话,“正好!让逢吉师叔开阵。”
她拔下金簪,抬起左手,以天地为纸,以金簪为笔,开始画符。
复杂的笔画她早已烂熟于心,每一笔下去都好似给天空划出一笔金灿灿的口子,片刻,一张完整的转移符便浮于眼前。
不同与用纸笔画出的符箓,它看起来像一团光,看得见,摸不着。
这种叫白符,只能为画符之人所用。
祝安年伸出两指将其夹住,甩手丢向上空并大喝一声,“去!”
———
“你能不能别在老夫面前晃来晃去,想晃滚到一边晃去。”
逢吉吹胡子瞪眼睛,一个两个都不叫人省心,没事学那群剑修到处跑干什么,本事没学会多少麻烦惹一大堆。闲来画画符喝喝茶,与人手谈几局交流交流心法,岂不美哉?
齐书根本没理会他,守着大阵来回踱步,“师尊保佑,师祖保佑,太师祖保佑,太太师祖保佑……”
“行了,行了。”逢吉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照他这样求下去,开阁仙尊也得被他请出来。“心放回肚子里,你师姐没事。”
“真的吗?师叔怎么知道?”
听到祝安年没事,齐书顿时不再念叨,扯着逢吉的袖子开始追问。
逢吉见不得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拂袖把他甩到一边。
“哼,你以为你师姐是你?且不说她入门十载,能画出的符提笔就来,便是暂时画不出的也都印在脑子里,就只等哪日修为圆满。天下符箓,你师姐心中已有十之七八。”说到此处,逢吉与有荣焉,他抚着短须,眼里尽是赞赏。当然,还不忘踩齐书一脚,“悟性不足,也不勤勉,你拍着马也赶不上你师姐。”
“师姐悟性虽好,也不见得事事能成,师叔也太过放心了些,哪有你这样为人师长的!”
逢吉只当他不服,暗道:臭小子,你且看着。
暗淡的大阵突然闪出耀眼的强光,齐书睁大了眼。须臾,白光消失,大阵也随之不见。
“成了!”齐书激动起来,他狗腿地跑到逢吉身边又是揉胳膊又是倒茶。
“师叔果然料事如神啊,先前是弟子口无遮拦,这就向您赔罪。”
“去去去,我可不吃这一套。”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实际上享受的眯起眼睛。
齐书虽早已知道师叔口是心非的本性,还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不出一盏茶,法阵重新出现在眼前,齐书惊喜地叫了声师姐。
祝安年踏光而来。
从岐山道全须全尾逃出来,她心下轻松,难得地笑眯了眼。
她揉了一把小师弟打理规整的头发,不打算与他计较,便听见齐书惊讶地问:“师姐,你真的没事吗?怎么活像被人打了一顿?”
祝安年此时确实有些狼狈,法衣避水,可是头发不避啊。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脸颊、头皮,脸上还有些被碎石划伤的细小伤口,更不必说鞋子上还沾着泥。
她笑容僵住,一巴掌又拍到齐书头上,“是啊。所以你怎么不等着我被劈死再告诉我呢?”
齐书瑟缩一下,声音越来越小,“这你得怪百顺子,问问他怎么不早点卜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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