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EGO玩家中心！”
冰冷的声音微微传入耳中，加那吃力地掀开眼皮。
一群戴着面罩的陌生人围坐于一个巨大的透明悬浮圆桌。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也戴了面罩。
刚才说话的机械女声又开口。
“在座各位都是排名靠前的顶级玩家，我将依据非公开排名为各位安排房间。”
室内光线微弱，脸上的面具虽然材质轻薄，却也阻碍了视线，她略显机械地扭动脑袋，仿佛身体注了铅，只能勉强看清楚大半圈人面罩的轮廓。隐约间有其他人动弹肢体，但大多显得呆若木鸡活像个假人。
加那实在没想到她一个靠打游戏勉强营生的死宅，竟然有机会能与诸位大佬齐聚一堂。
本来以为会进行一番激烈的高级对话交流，比方说人工智能发展现状、人机融合进展之类，结果下一秒，就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加那的座椅开始慢慢下沉，直到置身于克莱因蓝光照亮的隧道内，腰间的安全带自动拉紧，面前的景象如飞梭般快速切换——
她被传送到一间装潢极简轻奢充满科技感的套房内。
检测到安全抵达目的地，座椅自动解开安全带，等待加那起身离开，然后退回到房间内的座椅装置处待机。
位于极夜城市的顶楼中心最高层，隔着一条平静的大江与对岸城市两两相望，一座长桥躬身于江河之上，承载着桥路上零零星星飞驰而过的各式跑车，暖橙色的路灯光线在幽暗的江水表面倒映出星星点点。
屋内没有开灯，加那没有先找开关，而是被窗外的景象一下子吸引住。
透视玻璃落地窗照映出她眉眼间一条长长的淡红色胎记，宛若一条游龙窜至太阳穴。眼前映入幽幽夜色下色彩鲜明的科幻城市，对面商城的电子大屏投影播放着各种各样的宣传广告，比如超智能家居、仿生器官，以及宣传“超现实”的赛博世界游戏、恋爱游戏等等。
其中一款精美捏脸游戏的宣传片莫名吸引住加那。
一张洁白.精致的脸庞勾勒出几近最完美的微笑——
“全新人生，完美自我！”
“轻松解压经营模式，还有神秘地图等你来探索！”
随后，加那眼前泛出白光，缓缓出现一个悬浮透视屏幕，银灰色立体字幕伴随温和的机械女声：
“恭喜您触发游戏《完美人生》！”
“正在为您连接游戏通道……”
“连接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激活天赋加成 * [ 自有天助50% ]】
历历在目的那座城市逐渐幻化为泡影，加那感觉身体失去知觉，无法动弹，眼睛像糊上了一层浊液，模糊不清，貌似陷入一片黑沉沉的星河之中，合上了眼睛，沉寂。
她仿佛在此长睡。
平静且祥和。
快要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加那猛然感到自己能睁开眼——
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正贴在她脸边，莓果腐烂的酸臭味使胃酸极速翻涌上了喉头。
那东西逐渐清晰出人脸的轮廓，五官像揉面皮扭曲在一起，揉成一个狰狞的笑，在加那的耳边鬼使神差般地低语。
“你来啦……”
“嘻嘻……”
“……没有脸的家伙。”加那迅速跳开躲开它的贴脸杀。
差点跳到坑里去——这是个公共厕所的小隔间，隔间木门仿佛加了好几层锁，加那怎么撞都撞不开。
“嘻嘻……”无脸怪又蹿到加那身边。
“真是无处可逃了……要不坑位给你？”加那无奈地倚靠在门上，一边缓缓移动与无脸怪周旋，一边捂着口鼻说。
如同圣徒受到主的指引一般，怪物停止了先前的动作。
昏暗的日光灯下，无脸怪狰狞可怖的笑彻底消失不见，若隐若现融合在一起的下半身掺着血肉伸出一双血手，手指不清不楚地粘连，像魔鬼的爪牙伺机而动。
加那迅速反应——门压根没有能被撞开的迹象。
【正在为您匹配专属系统！】
“冷静，有事好商量！”加那尽力摆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无脸怪抬起血手，又开始笑。
加那放弃撞门，转向冲便器后的脚踏式冲水按钮缓缓移动。
【正在为您匹配专属系统！】
无脸怪的手又贴近几分。
此时加那也牵引着无脸怪，离冲水按钮只差最后一小步。
呲——
【我是你的专属系统！】
【请记住你现有的天赋加成 [自有天助50%] 】
【目标攻击对象[无脸怪]-可使用天赋 [自有天助50%] 消除】
下半身的黑色粘液粘附在冲便器壁上，无脸怪尖锐的笑声随着它迅速扑向加那的手指刺穿耳蜗。
几乎是同时，加那右脚踩下按钮，将重力集中在整体右腿上。
可按钮竟然是坏的。
按钮随着加那的脚一上一下好几遍，仍然毫无反应。
——无脸怪的笑声戛然而止。
……
分明已经松开了脚，冲水器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工作。
加那错愕地看着无脸怪被莫名吸入下水道，最后面朝她挤出的黏糊糊的黑色笑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就被尽数吞咽。
突然，有些寂静呢。
“没了？”加那怔怔地盯着脚边蹲厕通向乌漆嘛黑下水道的黑洞，又踩了踩按钮，却不再有所反应。
【你可以回忆一下使用天赋的过程】
才注意到专属系统是个清润的男声，仅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机械音。
不过她刚才好像什么都没做，除了尖叫。“嗯……我刚刚想象了一下它被蹲坑吸进去，然后冲进下水道的画面。”
【解锁天赋加成 [自有天助50%] 使用方法：画面联想】
可以试试用天赋先出了这个门。加那不认为所谓的“捏脸”“经营”会在这个不到一平米的厕所隔间进行。
她试着想象了一下门被砸开！
被吸进下水道！
门是软的！
……
没用，都没用。
天赋后缀那百分之五十的意思不言而喻。
加那正要说什么，整个卫生间的灯光开始频繁闪烁，漆黑与光亮狠狠撕扯彼此，像极了恐怖片里的鬼出场之前必要铺垫的非人为阴暗可怖氛围。
“什么情况？”加那感觉自己快瞎了。
【剧情需要。】
系统哥貌似意识到自己过分冷漠了。
【请注意观察！】
灯光停止频闪，不过加那很确定现在比之前更敞亮。
她看了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门锁，又望了望隔板的高度，只觉得遥不可及。
一阵明目张胆的开门声再度刺激她才松懈下的神经——因年久失修掉落表层灰白色漆皮而袒露出不规则腐烂木屑的门板，像老太太长吟一般发出“吱咿呀咿”的声响。
有人来了。
“啪！”
门被重重合上。
加那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小心翼翼地听着隔板之外奇怪的声响。
紧接着又开合了一扇门，门内传出声音。
“花松月大师不愧是名家！”
“是，我下次还要来听她唱戏！”
什么时候进来两个人了，加那心生疑惑。
她后背紧贴着里墙不敢动弹丝毫，甚至还想悬空双脚隐藏自己存在的痕迹，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亲爱的玩家，你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
【为了加快进度，我的建议是：注意观察。】
嗯……我建议你不要高估一个死宅面对超自然力量的勇气，加那暗自腹诽。
刚刚讲话的两个人说不准也是无脸怪，她们进了隔间，听起来就在她旁边。而无脸怪的腿脚几乎看不见，接下来她准备趴在地板上，透过隔板缝隙察看有没有属于正常人类的脚。
身体已经蹲下，在正式开始探头前，加那已经在脑子里设想了许多可能，诸如当她低下头的那一刻，正对上一双等候已久的、眼球掏空还渗着血的卡姿兰大眼睛，五官揉搓成一团模糊血肉还附带一个咧到天上的诡异且狰狞的笑容此类。
一鼓作气，探头——
右边：没有脚。
左边：没有脚。
前门缝：没有脚。
“不能都是无脸怪吧？”加那喃喃着站起身。
不同的说话声开始此起彼伏。
“唱的也就那样吧！”
“什么人都能自称大师了？”
“中规中矩吧。”
“我看唱的还是不如她那个师弟裘旸好。”
……
又来人了。
加那捂着口鼻避开蹲坑，再度跪趴下身查看门缝。
但……在场各位只出声却不出脚。
加那转念一想，按照游戏副本套路，这些声音可能不出自无脸怪，而是这个副本故事主人公的心声。
这种阴暗悲惨氛围下的故事，主人公大概率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可怜人——花松月。
一：TA的名字第一个出现在这里。
二：TA唱的戏虽有人夸赞却饱受争议。
三：TA有个师弟裘旸。
名盛一时的花松月极有可能有个半道杀出来的天才师弟，天才师弟后来者居上，花松月辉煌不再，从此失势。
貌似有点奇怪和陌生的熟悉，像是她先前玩过的什么相爱相杀的恋爱游戏。
不过对于这些初步推测，加那发挥了一点想象力，稍微有点奇怪也是合理的，加那安慰自己。
纷杂的讨论声不知道何时开始消失了。
耳边传来字字戏腔，印象中应是伴以二胡、锣鼓等乐器相得益彰，可这一句一句戏却显得尤为孤独苍凉。
“打断尔的腿，捶烂尔的皮——”
【正在传出】
突如其来的系统音覆盖住远处传来的唱戏声。
眼前的隔间门锁“啪嗒”一声自动解开。
加那还没来得及推开门一探究竟，周围开始泛起刺眼的雪花白光，唱戏声和隔间等一切对这个地方听觉、视觉之类感官上的刺激，好像被分隔到另一个空间。
【游戏世界加载中】
【目前区域加载完毕】
【亲爱的店主加那，祝您旅程愉快】
雪花白消失，像是她在原世界玩游戏时，游戏地图加载到完毕的过程。
“布迪佛市D区”
加那眼前闪过这几个大字，只持续了几秒。
她面前这个世界的天空无与伦比的蓝，晴空当照，万里无云，形态各异的高耸建筑无一不在展露着极致的建筑美学。
交织在空中的电车轨道如同龙蛇蜿蜒盘旋、纵横交错，不容忽视的大片面积绿化带和深蓝湖水使阳光里充满自然的清新气味。
整个城市与天空相呼应，白、蓝、绿三个主色调和谐统一。
再回看身后近在咫尺的装潢简陋的小门店，加那只觉得突兀，刚刚系统说“店主加那”，想必身后之处就是容身之所。
轨道上飞驰着的几辆皮卡如黑蛇般在空中快速游动，车顶闪烁的警示灯发出尖锐的鸣笛声从高空逐渐降落。“即将开展例行检查！”
喇叭里传出的冰冷女声贯耳。
加那快速将有限的信息在脑中过了一下。
“关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有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专属系统？”加那转身推开玻璃门走进屋子，翻看屋内极少的物品，比较贵重的就属一台旧电脑和旧手机，她摁下开机键——没电了。
“遵循高自由度玩法。”
“说人话。”
加那捡起一旁嵌入墙壁的泛黄数据线，接入手机充电口。
“顺其自然。”
“我需要知道的关于自己的个人信息？”
“提供个人信息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亲爱的玩家加那。”
加那看出来了，就是什么都不白给，让玩家拼运气自己去赌，赌到什么算什么。
“充不进电。”加那说。
“充不进电的情况有很多种……推测出本次情况70%是由于没有及时提交电费。您可以通过电脑进行缴纳电费，但推测电脑也是缺电关机状态，那么您只能找到本市区的线下服务点进行缴纳。”
她看了看窗外，搜查队伍距离这里还有一百米左右，其实要做些伪装还算来得及，“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先听你的喽，顺——其——自——然。”
系统的话还是具有一定参考性的，面对这个世界未知的科技水平发展程度，她的伪装可能不堪一击，也许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不如摆烂赌一把。说不准她一露馅，两眼一闭一命呜呼了，再睁眼就是原世界，她就可以回家了，妙哉。
加那停下手中动作，坐在窗边等待未知的考验，不禁感叹自己实在是个毫无不良嗜好的非传统“赌徒”。
“我要是开局就挂了，是不是能提前收工回家？”加那说到这里就想笑，“对了，虽然你可能只是个人工智能，但你应该也有名字吧，比如生产编号什么的？”
“有这个可能。”
“是的，我的——创造者——为我起名’秦己’，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加那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搜查队伍向她这里靠近了。
“你的创造者？”加那眼睛盯着移动的搜查队伍，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靠窗的白胡桃木桌面，“秦己……这个名字不错。”
加那起身推开紧闭的玻璃窗，一阵清爽的微风吹进来。
“但比我差点。”
搜查队伍分散出一行人员气势汹汹地走来了。
“打断尔的腿，捶烂尔的皮”引用自《川剧-贵妃醉酒》歌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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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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