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夫妻相
电话那头没了声。
牧延清想象了一下元之夕此刻尴尬无语的表情模样,有点有趣,忍不住想多说几句:“我不太了解这个城市,你讲得生动有趣。”
元之夕晃了下屏幕,很轻地哦了一声,说:“电话挂了啊。”
牧延清嗯声,元之夕毫不犹豫切断电话。
没急着下楼,元之夕双手撑在栏杆上,闭上眼,让自己静静地与这奇妙的大自然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元之夕才下楼,刚好碰到从外头回来的房东太太,打了招呼,房东太太热情好客,塞了些水果给元之夕,元之夕到厨房洗干净,要端进屋和牧延清分享。
哪想推门进屋,元之夕呼喊声还没出,便看到牧延清侧躺在用沙发拼凑的小床睡着了。
连续奔波,牧延清睡得沉,元之夕能听到他浅浅又均匀的呼吸声。
元之夕放缓脚步,蹑手蹑脚把水果搁在桌上,在大床边缘坐下,正对着熟睡中的牧延清。
屋里静谧,只有牧延清清浅的呼吸声。
牧延清的轮椅斜放在床边。
元之夕脑海里勾勒出不久前牧延清单脚移上/床的样子,有些滑稽。
对牧延清目前的伤情元之夕略了解一二,他的右脚无知觉,左脚比右脚利索,一些简单的移动过床动作牧延清可以单靠臂力和左脚支点自己完成。
并非完全残废。
牧延清睡得沉,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元之夕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牧延清。
牧延清生得俊俏,鼻梁高挺,鼻尖侧边有颗浅色调的小痣,睫毛又长又卷,随着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
元之夕抬起手,隔空描绘牧延清的睡颜。
接触这几天下来,元之夕能感受到牧延清和传闻不太一样。
外界给了牧家这位天才少年过多形容词渲染:脾气阴霾手段残忍、有特殊癖好、床伴无数。
脾气差是差了点,比如元之夕前两天牙痛又想吃辣条,被牧延清冷着脸呵责,但也不至于用“阴霾”来形容。
有特殊癖好?这点还有待考证,反正目前元之夕是没看出牧延清有什么特别的癖好,除了喜欢冷笑和有意无意地作弄她。
床伴无数?这倒也、没有吧?
元之夕目光落在牧延清没盖被子的双腿上,想象不出他这样了还怎么在床上英勇驰行。
元之夕脑子里奔过无数念头,思考久了就累,最后学着牧延清侧躺的姿势,闭目养神。
顺便做了个悠长的美梦。
梦里元之夕奔跑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周身被自由的风包裹。
做梦都给自己笑醒。
元之夕还真是给笑醒的,睁开眼意识回归时能明显感觉自己不知何时上扬的嘴角还挂在脸上。
对床牧延清已经醒了,整个人移动到了轮椅上,手机屏幕的光线笼在牧延清脸上。
窗帘没有拉,屋里一片漆黑,亮光的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
元之夕眼睛适应黑暗后才翻身起床,牧延清听到声响,抬头望过来,手机屏幕被暗灭。
牧延清的脸瞬间融入黑暗。
元之夕看不清牧延清的表情,只听他在说:“醒了?”
这不废话。
元之夕清了清干涩的嗓子,问:“什么时候了?”
“晚上了。”牧延清说着,滚动轮椅,要去找灯的开关,“我开灯?”
元之夕应了声,灯光瞬间亮了起来。
屋里亮堂堂。
元之夕揉着眼睛适应了几秒。
“你收拾一下,”牧延清准备先出门,把房间让给元之夕,“出去吃晚饭。”
元之夕在心算自己到底睡了几个小时,闷闷答了声好。
晚饭是牧延清请的,一家小有情调的当地特色餐厅,档次比中午那顿高了不知几个台阶。
餐厅里放着元之夕听不懂的本地流行音乐,旋律卡在元之夕get点上,元之夕拿微信摇一摇想搜歌名,奈何识别半天没出个正确结果。
最后是牧延清帮元之夕解答疑惑:“Mardrom,这首歌。”
元之夕愣了下,“怎么拼?”
牧延清眼神抬了下,元之夕打开备忘录把手机递过去,牧延清按了几个英文键,手机还给元之夕,说:“倒数第二个字母上头要加两点。”元之夕下载的输入法无法打出小语种字符。
元之夕在空中比了两个点,“这样?”
牧延清点头。
然后元之夕用了一半的吃饭时间在网上寻找这首歌音源,执念颇深。
牧延清看元之夕分了大半注意力在手机上,差点把汤喝进鼻子里,好气又好笑:“别搜了,回去我发你一份。”
元之夕睁大眼:“你有?”
牧延清没应。
元之夕收起手机,抽了张纸擦拭沾到玉米汁的鼻尖,嘟囔:“有还让我找这么久。”
牧延清自动过滤掉元之夕带着点小情绪的话,问:“要这首歌做什么?”
元之夕答:“vlog的背景音乐。”
牧延清想了下,“你账号不是被封了吗?”
元之夕呵地一声冷笑,“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叮当直播一个平台。”
元之夕是有想过存好素材,等她修完婚假后回去整理视频,像网友提议的那样,来一期不一样的视频播放。
可元之夕又不是很想给平台引流。
她早有跳槽的打算。
叛逆的心思一旦种下,那是会生根发芽的。.
公司国外旅游这块自上次被那位关系户承包后,元之夕对这块内容相对抵触。
与其要把美景浪费在没结果会被抢功劳分流的平台上,元之夕索性在其他平台开了个小号,不露脸,记录她这几天的美好生活。
对元之夕的工作牧延清不予评价,转开话题:“等下吃完要去哪里走走吗?”
他们出来吃晚饭的时间就比旁人晚了快两小时,餐厅人不多。
格林德瓦的夜景要白雪皑皑的冬天才好看,夏天的星空银河要靠运气才能遇上。
元之夕想了想,摇头说:“回去睡觉。”
牧延清接受元之夕的提议。
元之夕把剩下的玉米汤喝完,回忆先前牧延清准备的行程安排:“明天是去少女峰吗?”
“是。”牧延清点头。
“爸妈他们会一起去吗?”收了改口费后的元之夕现在叫起爸妈来顺口又不烫嘴。
“也会去。”牧延清低下视线在自己双腿上快速扫了一圈,没露出任何不对的情绪,他对元之夕说:“只是一起上下山,后续我们自由活动。”
一起上下山,不言而喻是要来给腿脚不便的牧延清当帮手。
元之夕点头,没做他想。
牧延清情绪没来由低了几度。
吃过晚饭,两人早早回屋,早早休息,等待明日雪山之行。
A市地处秦岭淮河以南,元之夕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的雪。
元之夕躺在床上查少女峰的攻略行程,网友们发出来的一张张美图让元之夕惊叹连天。
牧延清打完电话从屋外进来后,元之夕侧头对牧延清说:“房东太太说我们运气好,明天会是个大晴天。”
元之夕刚洗漱完没多久,湿哒哒的双腿垂在床沿,说话间,两条又直又白的腿一摇一晃。
“是。”牧延清想到方才他进来前房东太太对他说他和元之夕有夫妻相、福光满面的话语,笑了笑,牧延清赞同:“我们运气一直很好。”
——
睡前元之夕搜了下晚上淘到的那首歌歌词大意,第一遍看过去,元之夕被那句“只要你在我身边,生活就美好起来{备注①}”吸引,可往后,看到下一句,“但现在一切就像是梦魇{备注②}”,元之夕浑身一抖。
已是深夜,元之夕在牧延清上/床后便把灯关了。
他们没拉窗帘,屋外微弱的月光撒在窗户上,天空时不时有云飘过,室内光线忽明忽暗。
元之夕翻了个身,视线正对窗户位置。
隔壁小床上的牧延清笔直躺在那,没发出半点声响,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
梦魇。
是啊,元之夕差点忘了,她被迫联姻,联姻对象是外界传闻的冷情男子,一个十八岁就接管公司的男人,城府要有多深。
元之夕差那么一点点,被眼前的快乐冲昏头脑。
真把牧延清当正常朋友了。
那首歌最后是被元之夕从手机里删了,做不了她快乐的背景音乐。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元之夕他们和文玉宁一行人汇合,长衣大褂,墨镜围巾手套,装备齐全。
上山的路径是缆车和火车,门票文玉宁那些老朋友们早早就给备好了,一行人加起来七八十人,队伍壮观。
尤其队伍里还有个坐轮椅戴口罩遮住半边脸的年轻东方男子。
牧延清无疑是人群里最靓眼的那个。
元之夕学过韩文,耳尖听到排他们前面的几个韩国女生小声交流,大致意思是她们不能理解,人都残疾了,这个山峰是非爬不可吗?
元之夕动了动略僵硬的脖子,目光落在牧延清身上。
牧延清戴着口罩,只露出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牧延清无动于衷,仿佛听不懂那些碎嘴的韩文。
元之夕藏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可很快又缓慢松开,双手垂在身侧。
备注①和备注②,出自歌曲《Mardrom》。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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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夫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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