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要不是上方的面板始终显示无异常，纪楚真的就想冲进去了。
这时，面板突然传来紧促的“滴滴”声。
纪楚几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决笑道：“他快醒了。”
床上的颜律眼角划过泪珠，十几秒后，他骤然睁开眼，坐起身来猛吸一口气，再颤抖地吐出，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
嘴唇蠕动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听见开门声伴随着极其嘈杂的人声，但他做不出任何一丝反应，僵着一动不动。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缓过来，机械地扭动脖子，眼睛仍然无光彩。
他还记得此次的任务：“白帆市皓雾山从西边前行约500米，有处暗河顺延而下到溶洞里，他是从那里的商贩手里买的，但那人全身裹的严实，且用了遮掩身形的东西……”
颜律没办法把人像画出来。
长孙敏点头，“辛苦了。”
纪楚拉过连决，喊道：“你快看看，他怎么变得和呆子一样了？脑子不是坏掉了吧。”
连决失笑，“正常的，他刚醒过来，得缓缓才行。”
“你刚刚就是这么说的。”
颜律此时才听清楚了那道吵闹的声音，原来是纪楚啊。
他呆呆地转向看着三人：“你们怎么都来了？我进幻境里多久了？”
安羽接了杯温水递给颜律，“大概五个多小时吧。”从他们发现颜律不见开始算起。
颜律没要，呢喃道：“五个多小时啊，挺快的。”
比他预想中的要快。
“快个屁。”纪楚没忍住地骂道。
颜律怔住。
为什么吼那么大声，他又没聋，但他现在的脑子转的太慢了，居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纪楚。
周砚找连决拿药。
连决说：“因为他现在的精神力波动很大，可能会引起头疼，这是正常的现象，舒缓的药一天两次，但这个止痛药一天只能吃一颗，后面不能好转，再来找我。”
“好，麻烦医生了。”
“切记，近期不要在动用精神力了，尤其是近8小时内。”
颜律起身下床，纪楚伸手去扶他，却被他躲开，本就恼火的纪楚张开嘴，但看见颜律不受控制小幅度颤抖的手，又闭上。
死要面子。
四五点的时候的气温往往是最冷的，颜律整个人在风里开始颤抖，脚步变得虚浮宛如踩进云里，他将这一切归于天气：“天气真冷。”
纪楚走快一步，上前挡住吹来的风，安羽抬手扶住颜律的胳膊，周砚押后。
纪楚时不时地扭头看颜律的面色，只见他唇色发白，眼神变得越来越虚幻，双目逐渐失去焦点。
当机立断地握住颜律的手腕，微微屈膝，将人拉在背上往宿舍跑去，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打开颜律的房门，把人放在床上，用被子盖的严严实实。
可颜律还在抖，中央空调都是恒温的，由基地的设施人员统一控制，纪楚没办法调，只能出去接了杯热水，回来就发现颜律睡过去了。
他盯着人看了会，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周砚两人刚好回来。
纪楚说：“睡了。”
周砚问：“不用吃了药再睡吗？”
纪楚说：“先让他睡吧，我每隔一小时进去看看情况，等他醒了再吃。”
周砚点头将药放在桌上，医生交代的话重复说给纪楚。
屋内的颜律缓缓睁开眼，门是虚掩着的，他听到一清二楚。
在又听见几道开关门声后，他竭尽全力地分出一丝精神力探出房内，客厅无人，精神力挂在无人察觉处呆了会，确定一时半会内不会有人来他的房间。
颜律屈起左手，手肘抵在床上艰难地半撑起身来，右手去拉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食指刚摸到抽屉角还没扣开点缝隙，左手就已力竭摔到在床上，浑身被汗水浸透。
凶悍的精神力在他的脑里不停断地对冲着，像是势必要把他的头猛凿开个洞得一般，就连孱弱的呼吸里都带着痛音，颜律左手无力地虚握成拳，唾弃这般无用的自己。
汗水夹杂着泪水打湿床单，缓了一会，他又向着抽屉靠近，撑不起身体就慢慢爬蹭过去，扣开抽屉缝隙手探到最里面，摸到一只盒子。
再摸索半天后，最终拇指和食指捏着两粒白色的药片塞进嘴里，用力地吞咽下去，脖子上的青筋跟着暴起。
做完这一切，颜律合上抽屉，趴在床角侧边小口喘息。
凶悍的精神力被药力强行压制下去，润湿的睫毛垂落，视野只剩下一条窄缝，呼吸声归于平缓，在失去意识前，一双黑色拖鞋出现。
纪楚刚洗完澡到颜律房里，就看着他睡得快摔到地上，赶紧伸手从他颈部下穿过，搂着汗津津的脖颈将人托举起。
“颜律，睡床中间去，不然要掉下来了。”
把人放好，拂开颜律额前的湿发，“怎么出这么汗？”余光瞥见床角侧那处不规则深色，蹙起眉来。
纪楚找了个干净的毛巾打湿，轻轻按压在颜律的脸侧，“让你一个人逞强，以为自己是指挥系第一就很厉害了是吗，居然敢独身进到超a级异兽幻境当中，你真可真勇猛……”
可能是他絮絮叨叨地说多了，睡着的颜律都微微拧眉。
“你还不高兴了。”纪楚直接抬手遮住他的眉眼，“不准你不高兴，我们都还没生气呢，等你醒了，就狠狠教训你！”
“现在先饶过你，好梦，组长。”
颜律醒的就比平常稍微晚一个多小时，浑身乏力一点也不想动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数会，忽然想到那双拖鞋，缓慢挪动身体到床侧边，再侧身看向抽屉。
是合紧的。
颜律维持这个动作，直到纪楚进来。
纪楚说：“就这么喜欢睡床边上？”
颜律看了他几眼后收回视线没说话。
纪楚走近，接着说：“醒了就起床吃早饭吧，我买了海鲜粥。”
颜律垂眸没说话。
“吃完饭后把药吃了，连医生说你近期精神力波动会比较大，可能会引发头疼或者其他身体不适，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纪楚蹙眉看着一动不动的人，抬手在他眼前晃几下，确定人是清醒的。
“怎么不说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颜律不回答，反而往被子里躲。
“说话！”
语气有点冷硬，颜律这才抬眸看了纪楚一眼，眼神像是在责怪。
然后他继续往床中间挪动，试图离纪楚远远的。
纪楚面对这样不配合的人，按照平常他就直接了当地走了，但看颜律这样却觉得很好玩。
他气极反笑道：“颜律，你是三岁小孩吗？听见吃药就往里躲。”
颜律还是不说话，不断地往被子里缩，俨然一副我不听你说话的模样。
“快起床，你看看都几点了，安羽都下早训了。”纪楚暂时先退一步，“不吃药，最起码也要把饭先吃了，我可是起大早冒着风雪去基地外买的，你知道那雪刮我脸上多疼吗？我手都冻紫了，你看！你看看啊！”
颜律不看，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吵。”
“你……”纪楚捏紧拳头，心底默默劝解自己数遍不要和生病的人计较，但是还是没忍住。
“吃饭！你不起我可就掀被子了！”
“3”
“2”
颜律斜眼看向纪楚，对视上纪楚的目光，“你今天怎么没弄造型？”
“啊？”
纪楚愣住。
“还没来及弄。”纪楚摸了摸自己顺滑的发丝，试探地问：“你想看我弄头发？你想我弄什么样的？”
颜律眨眼，像是在认真思考，“扎小辫。”
纪楚沉思片刻，他又不是长发那里扎得起小辫，扎那种小孩的冲天炮还差不多，但他决定先哄着颜律，“行，我扎小辫，你起床吃饭。”
颜律犹豫着，药效的副作用让他对周围的事物都失去了兴趣，非必要情况下，他都只想发呆。
纪楚见状加码：“我扎两个！”
“好吧。”颜律没忍住诱惑地答应。
“先吃饭，我一会去弄，不然饭就冷了。”
终于把颜律哄起来，但人坐在饭桌上又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纪楚看着他用勺子撇着粥，不吃海参，不吃鲍鱼，不吃虾，半天就吃下去一口白粥。
安羽也是第一次见颜律这样，蔫了吧唧的。
他小声地问身边的周砚，“组长这是怎么了？”
周砚也太不清楚，之前在学校里见过颜律两次这种情况，他用颜律的回答说：“大姨夫来了。”
“……”
纪楚没忍住地说：“你在吃鼠粮吗？”几粒米几粒米地吃。
颜律本就不愿意吃，纪楚一说更是直接撂下勺子。
纪楚面若铁青，想抓着颜律揍一顿，趁他哭的时候用勺子直接喂进喉管里，一步到胃。
“为什么不吃了？”纪楚问。
颜律又不说话，纪楚见状威胁道：“你不吃我就不弄了。”
颜律迟疑半秒，“不好吃。”
纪楚内心把饭店经理骂千百回，什么狗屁黄金招牌菜，他要给八百字差评让他们趁早倒闭。
“那你想吃什么？”
颜律抬眸看向周砚的红油抄手，纪楚拒绝：“不行，你生病了不能吃辣的。”
颜律歪头：“我生什么病了？”
纪楚借用下辈子的耐心，说道：“连医生说了……”
颜律打断：“他没有说。”
“他说了！”
“打电话。”
两人对峙着，纪楚气的不轻，最后妥协地拿手机打电话。
连决说：“没什么问题，他想吃就吃好了，还头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纪楚回答：“头疼不疼我不知道，我感觉他脑子坏了。”
“……”
“那你带他过来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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