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没有想到舍甫琴科来得这么早，并未给他准备早餐，但也不好让他在一边干坐着看他们吃。
木樨于是便给他倒了杯牛奶让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会看会电视。
舍甫琴科也不想坐餐桌上去打扰他们吃饭，这时候也乖乖地服从安排。
他端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按动着遥控器换台。
饭桌上的老人瞥了他一眼，而后问起木樨来。
“你们待会准备去哪里玩。“
单独面对小姑娘的时候，老人的声音总是和缓了许多的。
“安德烈说带我去打冰球。“
木樨笑弯起唇角来，暖棕色的眼睛里满是雀跃。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人出去玩呢。
老人见她实在少有的开心。
原本满腹的叮嘱便再也说不出口。
他沉默了一小会，最后只说：“玩得开心吧，你们自己多注意点。“
这个时期苏联境内的东方面孔还是少见的，局势又不稳定，这孩子的身份证明也经不起查证。
只希望他们两个不要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我会的阿廖莎，天黑之前我们就会回来，午饭得你自己解决了哦。“
木樨自认自己实际年岁并不比老人小多少，从来是喜欢喊他名字的。
“知道了知道了。“
老人没好气地教训她。
“别把我当成小鬼头，我也没断手断脚。“
木樨只笑不说话了。
那边的舍甫琴科丝毫没有注意到厨房两个人的谈话。
他一口灌完了一整杯牛奶，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专心致志看起电视来。
他调的是个体育频道，上面正放映着一场基辅迪那摩的比赛回放。
舍甫琴科才刚刚真正穿上基辅迪那摩的球衣不久，但这不妨碍他对母队的热爱。
足球代表着名为安德烈·舍甫琴科的少年人生命旅程中的北极星，在这个动荡的，喧嚣的时代里紧紧拉住了他，拯救了他，为他指明了道路，没有与他的众多朋友与同龄人那样，陷入犯罪的深渊。
不管少年人未来会在足球取得怎样的成就，母队基辅迪那摩，永远会在他的灵魂上显示着印记。
他曾经在浅尝基辅迪那摩的滋味以后，因为切尔诺贝利4号反应堆的爆炸而不得不在政府的安排下前往了黑海。
再回到家后，在迷茫中又一次被从深海里打捞起来。
他在翻涌波涛的海面上登上了可以收留自己的船只。
那只船的名字叫基辅迪那摩。
现如今，他的心情随着电视比赛的进程而起起落落。
尽管这场比赛他其实有看过，知道最后的结局，但是还是没办法在观看时保持波澜不惊。
足球就是这样的，对于爱它的人来说，知道了结局的比赛也同样值得期待。
他看得入神，看到激动处忍不住欢呼起来。
刚喊完想起自己是在别人家里做客，连忙住了嘴，怕自己开的声音大了吵到人，又将声音往下调了调。
“喂！小子，别开那么小声，你是看球又不是欣赏歌剧。“
老人在厨房提起声音喊。
“看基辅迪那摩的比赛这么遮遮掩掩你是想干嘛？怕丢脸？“
少年人闻言就又将声音调高了些，往后扒拉住沙发靠背，冲着老人招手。
“先生！这样成不？“
“算你听话。”
老人回了他一句。
舍甫琴科于是缩回去，继续看起比赛来。
*
两个人收拾好，告别板着一张脸的老爷子，就直接往韦尔伯内湖去了。
要是这时候是夏天，游泳或者帆船便是极好玩的游戏项目。
不过如今入冬了，湖面结起厚厚的冰层，周围的小山坡上也满覆着积雪，冰球和滑雪就成了应时的娱乐活动。
“你看！”
基辅少年到了这里，仿佛成了只飞出笼子的小鸟，全身上下都显出快活的气息。
“这里可是完美的跑道！”
“本来滑雪也是很好玩的，可是我的滑雪板上次弄坏了。”
他搔搔头发，在面对喜欢的事物时，少年人总是显得热烈又富有激情。
“但是没关系，冰球也很好玩的。”
他拉着将手里提着的溜冰鞋和冰球棒往上提了提。
”不过得先教会你溜冰。“
这双多的溜冰鞋还是舍甫琴科买来预备换的新鞋。
到了长身体的年纪，脚也长得快，旧的那双穿着已经有点挤脚了。
木樨乖乖跟着舍甫琴科走向人少的角落去，一路听他讲着注意事项。
她新奇地望着湖面上零零散散玩着冰上游戏的人，看他们灵活地在封住的湖面上穿过，享受着运动的快乐。
不过这天气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寒冷了，湖面上风大，刮在人身上生疼生疼。
比起还穿着简单外套的舍甫琴科，她已经将自己包严实了，仍觉得冷。
少年人注意到她的已经冷得开始打哆嗦了，连忙给她又拢了拢围巾和帽子，口头也在安慰着她。
“等动起来就不会冷了。”
“要是还是难受，咱们就早点回去，这里风确实太大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木樨见他是真的开始愧疚，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不管你的事，我习惯习惯就好了，我的本体没冻着，就冷不着多久的。”
听他这么说，舍甫琴科好歹放心了一些，拉着她的手腕带她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上开始换鞋。
“来，我带着你，先练练怎么滑冰。”
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身高分明比她矮上一截，却能带给人厚重的安全感。
木樨扶着他的手臂，笨拙地挪动脚步。
“嘿！舍甫琴科！要不要来打冰球赛！”
有人远远见着了他，对着这边招手。
舍甫琴科举起没有扶着木樨的另外一只手，摆动几下拒绝了对方。
木樨问他。
“是朋友吗？”
舍甫琴科摇摇头，金色的蓬松卷毛在空中晃开一些弧度。
“不算，只是有时候会一起打冰球。”
事实上，舍甫琴科在冰球场上很受欢迎，有时还会有人专门来看他们打的比赛。
许多人都曾劝说他加入冰球队，索科尔队（基辅的一支冰球队）会很适合他。
或许可以这么说，舍甫琴科是天生的运动员。
哪怕不是进入基辅迪那摩足球队，他也会成为其他项目的运动员。
面对体育，基辅少年无法抗拒。
体育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是灵魂深处的力量与渴望。
他永远对体育保有着狂热的激情。
他享受体操，享受网球，享受篮球，享受游泳，享受双体帆船航行，享受滑雪降速，享受越野，享受自由搏击，享受冰球。
他享受所有的体育项目，并且都渴望胜利。
为了成功，他可以不间断地训练自己，超越极限。
木樨从平时与他的对话里感受出他对于体育运动的热爱，对少年人究竟在这上面付出了多少努力，有着多高的天赋却没有多少了解。
她只是用非人的眼睛注视着舍甫琴科，看着他洋溢的生机与活力，生命的张力在他身上彰显出来，带着动人心魄的美丽与绚烂。
*
然而可惜的是，木樨还没来得及学会冰球，就被韦尔伯内湖上的寒风冻得不轻。
只能早早的、灰溜溜的收拾好东西，和舍甫琴科回了家。
见着他们这么早回来，开门的老人倒是有些惊讶。
“怎么这么早回来，不是说晚些吗？”
他边将两个孩子让进去，边询问着。
“太冷了。”
进屋了的木樨抖掉身上的雪，搓着自己的脸让它温度升高了一些，终于感觉没那么冷了。
“我还是习惯不了你们这边的气候，太冷了。”
老人手头上地往火炉里添了点炭，嘴上不留情。
“来了这么些年了还没习惯，你这体质是真不行。”
舍甫琴科在旁边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没考虑好了，太冒失了。”
老人看他一眼，没等木樨开口说什么，就嗤笑一声。
“你这小子。”
他似乎思虑了些什么，最终只是说。
“两个都是傻子。”
被他说的人类和妖怪都只以为他说的是莽撞出去玩，于是两个少年模样的家伙都羞涩地笑起来。
见他们这样子，老人摇摇脑袋，不再多说，只是叹了口气。
······
没能好好地教会木樨冰球，还害得她冻得不轻，舍甫琴科心里还是留了些抱歉地回了家。
“安德烈，今天玩得怎么样？”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看书，注意到他，主动和他聊起来。
“我们没多久就回去了。“
少年人回答她。
“我的朋友受不了寒风，她不适应这里的气候。”
“那真该会很难受呀，如果一直不能适应的话，现在才入冬呢，基辅的雪可是要下很久的。”
卢博夫下意识为儿子的好朋友操心起来。
“只要少出门就好些。”
因为没有告诉妈妈好朋友的真实身份，舍甫琴科只能含含糊糊地说。
“她平时也基本不怎么爱出门的，屋子里还是暖和的。”
他的妈妈显然觉得一直不出门不是什么好习惯，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看出儿子还有什么心事，她关心地问：
“出什么事吗，安德烈?”
舍甫琴科皱了皱眉，对妈妈诉说了自己的烦恼。
他还是在思考该给朋友送什么礼物。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舍甫琴科尽力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
“她喜欢太阳。“
木樨每次碰到晴天都会格外开心。
”那送向日葵怎么样？“
少年左右摇摆了几下脑袋。
“还是不送盆栽了。”
卢博夫没有追问为什么，继续帮儿子出主意。
“可以送木制的，你可以自己去学习一下木雕。“
舍甫琴科缓慢地眨了眨眼，歪头思索。
感觉是个好主意哎。
*
做下来决定，行动力一级棒的基辅少年第二天就开始准备工作了。
他从前粗浅看过木雕的活计，自己也试着上手摆弄了几下，但这点功夫距离给好朋友制作一份完美的礼物肯定是还有好大的差距的。
父亲尼古拉在参军之前做过木匠，舍甫琴科便直接向他请教。
木工不等同于木雕，尼古拉也只是会简单的木雕技法，不过教给儿子让他去做送朋友的小礼物还是可以的。
不过在听完了儿子的话，尼古拉没有立马同意，而是饶有兴味地打量起他来。
“嘿，安德烈，你确定是朋友不是女朋友？”
他是个会同孩子好好沟通的父亲，这时候面对小少年有些可疑的举止，忍不住打趣。
“才不是。”
舍甫琴科瞪大眼睛，红晕爬上还满是稚气的脸颊。
“真的只是朋友，爸爸，别开这种玩笑。”
“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调笑的大人见他这副样子，也就闭了嘴，没有去戳破这份青涩与木讷。
“那你得好好学。”
尼古拉的神情严肃起来。
“我可不想花费了时间却教出个白痴来。”
“那当然，爸爸，我当然会的。”
舍甫琴科跟他的父亲保证。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但是令少年人感到挫败的是，或许是运动能力耗费了他太多的天赋，他在学习木雕这件事情上显然做不到得心应手。
“或许我该换个计划了。”
他趴在满是奇形怪状小木块的桌子上，失落地说。
“安德烈。”
尼古拉啪嗒一下拍上他的脑袋。
“说好的好好练习呢？你就这么点毅力吗？”
尼古拉的力道不轻，把舍甫琴科的后脑勺拍得生疼，他捂住被打的地方，闷闷地说。
“我感觉自己在这上面真的没天赋啊。”
他的手总是不听使唤，雕得乱七八糟的。
尼古拉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你要怎么才算有天赋，做事情一定要有天赋才能做下去吗？”
“你平时对待足球的用功态度去哪里了？”
一般人是不可能在时时刻刻方方面面都保持自律的。
人总是会有怠惰或者逃避的心理。
舍甫琴科也不可避免地会有这种情况。
尚且不说往往不愿意动笔的作业，就是有时候在面对足球，他也会有想放松自己的时候。
他能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自我，没有堕落，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但有更高的要求，才能飞向更远的地方。
“无论天赋与否，做事总是不要轻易放弃的。”
尼古拉又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次的力道温柔了一些。
“赶紧加油吧，小伙子，你的好朋友可是在等着你的礼物呢。”
舍甫琴科老老实实认错。
“我知道错了，爸爸。”
他没有告诉父亲，这份礼物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木樨并不知情。
或者说，正是因为木樨不知情，所以他才会在遇到不顺畅的地方时利落地准备放弃。
这时清醒过来，羞愧感便刹时蔓延上了心头。
即使木樨不知道，他这样确实也算是出尔反尔了，实在不该是一个真男人该有的行为。
*
?卡卡在米兰过得很好。
??
??他在赛场上表现亮眼，球迷们都很喜欢他，队友也都非常热情友善。
??
??比如说与他一样同为外乡人的舍甫琴科。
??
??乌克兰人在球场上锐利逼人，在赛场下面却很喜欢笑。
??
??他笑得很好看，眉眼里全是澄澈的欢喜，像破开凛冬的春光，明媚灿烂。
??
??卡卡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
??时间长了，发现他用的香水一直都是一种花香。
??
??卡卡好奇地询问他，为什么一直都用这种香水。
??
??舍甫琴科诧异了一下，摇头失笑。
??
??“我有经常换香水啊，哪怕都是桂花味，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
??卡卡赧然，他没有闻出差别来。
??
??金发前锋的笑容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些飘渺。
??
??“我一直在寻找我最喜欢的那种。”
??
??“找不到那个款式了么？是不是停产了？”
??
??舍甫琴科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
??“找不到了。”
??
?????(原定大致走向:两个模模糊糊相恋，苏联解体，老人去世，木樨本体最终还是适应不了环境，哪怕小舍瓦再怎么悉心照顾也于事无补，最终天人两隔。后来舍瓦离开乌克兰，去到米兰，成为炙手可热的球星，有了自己的家庭，只在心里为桂花树留下一片小小的土壤。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少年奇思妙想的幻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