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小书，你怎么还不醒啊。”
下雪了？
很熟悉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贺知书的意识努力地挣脱出禁锢，耳边的声音却逐渐模糊，很快便消散开了。
睁开眼时他的世界是一片模糊不清的灰白色，嘀嘀嗒嗒的声响有规律的传到他的耳边，尽管很努力的想看清周围的一切，可除了身上那些模糊的管子再也看不到更远的东西了。
【这是哪儿？】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旁边，贺知书的眼睛被大大的撑开，感觉不到疼但很刺眼，很快的一大堆人便冲了进来，在周围不停的晃动着，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贺知书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身体，世界开始移动，他的手被紧紧握住暖暖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他能感觉到这双手的主人的情绪，这个人似乎是在恐惧着什么。
在彻底闭上眼之前，贺知书终于看清了身边人的身影，很久没见他穿成这样了。
【是你啊，艾医生。】
冰凉的针尖刺入骨缝里，贺知书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被迫沉入深海彻底失去了知觉。
手术室外，艾子瑜背靠在苍白的墙壁上缓缓滑落坐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无。
这场关乎他最爱的人性命的手术，他并不被允许参与，骨髓移植的手术失败率并不低，如果发生强烈的排异反应，可能抢救的时间都没有。
可这是他给贺知书找到的唯一生路，等待了三年，真到了这一刻却也只能听天由命，除了祈祷他什么也做不了，艾子瑜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
贺知书醒来时，身上的管子已经不见了，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四肢也动弹不得，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
他想要努力睁开双眼，站在床边的那个人却不许他这样做。
那人的手轻轻的抚摸过他的眼睛，替他抹去眼角的湿润轻声安抚道：“知书，我在呢，别怕。”
明明是在安慰着贺知书，那人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着，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贺知书，不肯移开。
“艾...子瑜，是...你么？”
贺知书的声音很虚弱，好像一丝微风，恍惚间甚至会怀疑是不是错觉，可艾子瑜想念这个声音了想的快发了疯，又怎么会听错呢。
三年了...
他等了三年了，等一个几乎让人绝望的未来，谁也不知道睡在这里的人还能不能醒过来，或者哪天呼吸就彻底停止了。
经历过无数时刻的希望，绝望，终于......
“是我，知书，是我。”
艾子瑜小心翼翼的牵着贺知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难以言喻的狂喜与感恩将艾子瑜彻底淹没。
他笑着，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入贺知书苍白的手心，眼中是藏不住的深情与思念。
贺知书张了张口，努力地想要说什么，发出的声音却是断断续续的气音。
见状，艾子瑜连忙阻止道：“你睡了太久了，嗓子还没适应，先别着急说话。”
贺知书很努力地蜷了蜷放在艾子瑜脸颊上的手指，想要回应对方，可是他太累了，好像只是醒来这一件事便用尽了全部力气。
看着贺知书疲倦的神情，艾子瑜伸手贴了贴对方额头，就像曾经做过的无数次一样。
“安心睡吧，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无边的困意漫了上来，贺知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昏睡了过去。
艾子瑜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思念，只是将贺知书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贺知书这些年全靠营养剂支撑着再加上刚做完一场手术，本来就已经瘦到脱骨的手臂已经几乎只剩薄薄的一层，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无。
无菌病房艾子瑜不能多待，他替贺知书盖好被子换好药后再不舍也只能离开。
骨髓移植手术后的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间，艾子瑜在外面的陪护房间内隔着厚重的玻璃窗守着贺知书，那些监测仪器时不时的报警让他根本不敢睡过去，守候的日日夜夜里总是惊醒，必须要看到检测仪上正常的数据后才能继续入睡，一点都不敢松懈。
三个多月里，贺知书清醒的时间很少，每次醒来后都要接受许多繁复的检查。
主治医生是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奕奕的年长者，贺知书不懂俄语，他与这位主治医生之间的交流全靠艾子瑜在中间翻译。
贺知书同艾子瑜之间却没什么时间多说什么。
等贺知书的情况稳定下来，成功度过漫长的排异期后终于离开了无菌病房。
艾子瑜也能在独立病房里陪着他了。
卫生间里艾子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认真的洗了把脸，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鬓角确保再也看不到那些雪白的颜色后才回到贺知书身边。
病床上的贺知书睡的并不安稳，紧皱着眉头，好像努力的想要做什么却怎么也做不到一般。
艾子瑜连忙上前扶着贺知书的后背帮他翻了个身，尽量小心的避免牵扯到扎在对方手背上的留置针头。
刚翻过身，贺知书紧锁的眉头便舒展开了，恢复了均匀的呼吸。
见此，艾子瑜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他就这样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贺知书，直到输液袋里的液体见底替贺知书拔出针头后才悄声退出病房。
宽敞的办公室内，博士正拿着报告同艾子瑜看：“小朋友恢复的很好，研究最近也大有进展，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么同我一起继续研究么，你应该知道这次的成功意味着什么。”
“感谢您的邀请。”艾子瑜抱歉道：“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同他一起完成，实在是不能同您一起继续进行研究了。”
闻言博士不理解的叹了口气道，“你真的甘心？”
艾子瑜笑着：“没什么不甘心的，知书能活下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奖励了。”
“看来你是真下定决心了。”博士无奈道：“那我只能祝你们幸福了。”
艾子瑜顿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祝福，而后才由衷的道：“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年轻人啊。”博士见此摆了摆手让艾子瑜离开，继续对着桌上的一堆资料入迷。
离开博士的办公室后，穿过一处长长的回廊，艾子瑜来到领取餐食的地方。
这里有专业的营养师为病人准备个人专用的营养餐，这是别的医院没有的，不过这里对比起医院的称呼还是研究所更为贴切。
“艾医生您又亲自来了。”营养师将准备好的餐车推了出来交给了对方打趣道：“就这么不放心？”
艾子瑜接过餐车道了声谢，解释道：“去了博士那里，顺便过来的，没有不放心。”
领了餐食后艾子瑜又去了护士站领药，在这里艾子瑜是一位极为特殊的存在，他是特殊病人的家属却作为医生被留了下来，因为在这儿病人的家属是没有陪床资格的，家属只有每月固定次数的探视权。
他们对这位医生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医生对他的那位病人爱护极了，再没见过比他更体贴的了。
回到病房，见贺知书还同他离开时维持着一样的姿势，艾子瑜一路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轻手轻脚的将餐车推进病房。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叫醒知书时，病床上的人小孩似的弱弱的哼了一声，努力的想将身体蜷在一起，想来身上难受连梦里也是一样的。
艾子瑜心疼极了，半跪在病床旁极其小心的避开已经结痂的伤处，一只手怀抱着贺知书，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贺知书的背脊，只想着这样贺知书会不会好受一些。
突然怀里的人动了动，他的衣角被抓住了，艾子瑜以为贺知书醒了，却见对方紧闭着的眼睛并没有睁开的意思，只是嘴里轻轻的说着什么，委屈的音调砸在艾子瑜的耳朵里。
“艾子瑜，疼。”
控不住的密密麻麻的疼瞬间爬满了艾子瑜心上，眼圈控制不住的泛红，他忍着没有流泪，只是动作极其小心的将贺知书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我在呢，小书不怕，很快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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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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