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前水寨这个例子在前,其它寨子跟着有样学样,纷纷往平顶寨来投诚。甭管是汉人寨子还是蛮子寨子,土匪这条道上讲究的都是实力为尊。平顶寨也是一视同仁,只要真心来投诚的,还愿意守平顶寨的规矩的。甭管你是羌人还是鲜卑人亦或是匈奴人,都一样,并不给你分个高低。这叫一直饱受“汉尊胡低”的蛮子们也感受到了善意,头低的也甘愿了许多。
便是心有不甘者,也不敢跟平顶寨硬碰硬,干脆卷了铺盖卷去了别处。
这也间接促进了怀远打行的生意,人都知道怀远打行投靠了平顶寨,雇佣怀远打行的武夫,别处不说,在长宁县里肯定是安全的,没得自家人打自家人的道理。再加上平顶寨的规矩是不抢平民百姓,一时间长宁县倒比别处安全的多。
便是出了长宁县,但凡知道平顶寨的,有怀远打行护行,人家动他们之前也会斟酌斟酌。最主要的是,怀远打行没狠要价也还守规矩。要不然,便是县衙不管,士族豪绅们也会求助于太守,毕竟世家都是盘根错节,谁家上头没个能说话的。
当然,平顶寨给县令献了五千两银子的事他们都知道,这个银子最后进了谁的腰包各家也都知道。不然,这块肉,也不会叫平顶寨这般轻易的吃进肚里。这会子但凡有点实力的家族里都养着部曲,各家的部曲加起来也有不少人,一来没人愿意出头,二来没有县令的准许,他们也不好妄动,所以就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往长宁县去的大路上,刘二正一脸麻木往前走着。这一路逃荒,一家子就只剩下他一个。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想下自己还活着作甚?这会子,他是连想一下都不愿想,浑身上下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累和饿,连伤心都没有。他身边倒有几个同乡,都没比他好到哪去。只不像他这般,只剩个孤家寡人,所以尚比他多了丝人气。
正值九月,天气依然炎热。不少人走着走着,就倒在了路边。有家人的兴许还能入土为安,没家人朋友的,就只能那么躺在路边。
忽然,前头传来一声惊呼。刘二的眼珠动了动,却也没停。只到惊呼接二连三的传来,他这才忍不住停了下来,就听到一个嘶哑的嗓子大声道:“不用卖身,不管贫贱,也不管胡人汉人,也不用中人和保人,只要愿意过去登记,就给一碗稀粥,还有机会得到一份活干。别问了,都别问了,就在城门底下。留点力气往前走,等到了跟前你们就知道我说的真假了。”
刘二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稀粥两个字。他之所以还活着,全靠着野菜树皮这些。如今听到有稀粥喝,就跟听到琼脂玉露一般,立马加快了步伐往前走。连着张三在后面叫他,他都没听见。
浑身没劲,走的能有多快。等见着城门的时候,城墙下已经排了老长的队。许是有了希望,他那僵掉的脑子总算是又动了起来,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认真听着周围的声音。可惜听了半天,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听到,只听到施粥的是怀远打行。
好容易轮到他,就见着面前坐着一个年轻人。见着他坐下,人头都没抬,直接出声道:“把过所给我登记下,再说说你会什么?”
刘二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过所,轻轻的放在桌上。嘴巴张了半天,却只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音。
年轻人也就是张纪淮,叹了口气后,扭头对舀粥的黄老仗道:“黄翁,先把粥给他喝了。”
粥已经舀好了,黄老仗闻言便将粥递到了刘二手上。
刘二早就闻到了米粥的香气,不过因着粥桶前面守着两个带刀的大汉,这才止住了他想将头埋进粥桶里的疯狂想法。
见黄老仗把粥递到了跟前,他的手虽然哆嗦的厉害,却是没叫一滴粥泼出。小口的小口的喝完,这才朝黄老仗露出个感激的笑来。
黄老仗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世道!
刘二摸了摸肚子,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我什么都不会,只会种地。”
张纪淮点点头,在刘二的名字后面添了几笔,这才抬起头道:“开荒?你可愿意?没有工钱,但包早晚两顿饭。”
刘二眼睛一亮,立马点了点头。
张纪淮见了,就取出了两张写好的书契,在上面写上刘二的名字,又给刘二念了一遍,最后指了指需要按手印的地方。
这是一份内容简短的书契,里面写着怀远打行雇佣刘二开荒,工钱是每日两顿饭,时间是三月。
刘二听到只有三个月时间,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顺从的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张纪淮见了,就从桌上的竹筒里抽出了一根竹签,先写了一个“农”字,再写上编号,这就将竹签和其中一份书契、以及刘二的过所都递给了他,嘴里亦道:“到边上等着吧,等这边搞完了就有人带你们去庄子上。”
说完,就让他过去。
刘二谢过,这才拿着东西往旁边走去。这会子他倒是记起张三来,也没走远。只等到张三带着家人登记号,他这才凑了过去。
“刘二,快把你的签子拿过来我看看,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张三他大阿翁以前给贵人当过小厮,后来主家南迁,他大阿翁年纪大了,这才被恩准回乡。他大阿翁一辈子没成家,自己没得子嗣,可不就稀罕兄弟的儿孙。这其中,他最看重张三,不仅把家财都给了他,还教他认了几个字。也正因为如此,张三才得以在逃荒途中保全了一家。出发的时候,他家里还有一辆牛车,不过现在早就没了。
刘二听了,立马将书契和竹签都给了他。张三只看了眼书契,就看着竹签道:“是个‘农’字,看来你被分去开荒了。我侥幸认得两个字,又会点算学,被分去了打行。连着菊娘他们几个也都跟我分在了一处,签的也是一年的长契。多亏大阿翁当年逼着我认字算数,不然这会子那有这等好去处。”
刘二听了很是高兴,张三有了落脚地,到时候他再找活干,就可以请张三做保。许是喝了一碗粥,又或者是有了着落,刘二的脑子跟着活络了起来,看着还在增加的队伍道:“张阿兄,你说这怀远打行是什么来头,竟要得这么多人?”
张三却是朝他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吩咐了家人两句后,就往人少的方向走。等离远了些,他这才小声道:“才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怀远打行背后的东家是平顶寨。平顶寨不仅是长宁县最大的土匪窝,还盘踞在此地有十几年,攒下来的家财自然也多。银子多,当然得买地。至于开荒,自然是嫌地少呗。长宁县多蛮子,他们可不擅长种地,可不得靠咱们汉人。我还听说,平顶寨跟一般的土匪不同,不仅不乱杀无辜,还从不抢平民。如今这是不想做土匪了,想着做点正经生意,这才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叫我说,这些都跟我们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没甚可图的。管他是土匪还是什么,愿意给我们口饭吃就行。真要说起来,他们是土匪才好了,有这样的东家,以后也不怕人欺负咱不是。”
刘二点了点头,他就是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做梦。
张三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又开口道:“我听说要是干的好,还有机会一直在这干下去。刘二,你可得好好表现。兴许开完荒,你也能继续留在庄子上。知道吗?你家里就剩你一个,你一定得好好活着。”
“要是…”刘二话未说完,人已是泪流满面。他原本以为他再哭不出来,谁知道这会子却是这般轻易地哭了出来。
张三拍了拍他的背,却是什么都没说。周围像刘二这样的不少,只他们的喜乐无人在意罢了。
慕今是跟胡老大一块过来的,胡老大看着抱头痛哭的流民们也很是感慨。
见左右无人,忍不住问慕今道:“关山,你说那位究竟是怎么想的?安置流民,难不成不该是县衙的事吗?”
慕今摇了摇头:“你想太多了,不过是因为流民用起来便宜罢了。”
“我跟你每日里称兄道弟的,你竟然连句实话都不跟我说。”胡老大显然不信。若真如慕今所言,完全可以让流民变成奴隶,而不是签活契。
慕今只好道:“总归是件好事!”
“罢了,反正已经上了贼船,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胡老大也没纠结。
这边两人没站多久,纪淮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自从下山后,他就没一刻闲着的时候。叹了口气,这才合上手上的册子。一抬头,就见着慕今和胡老大到了跟前。
“大掌柜,胡老大,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慕今朝他点了点头:“我们过来看看!如今有多少人登记在册?”
张纪淮也没翻册子,直接回道:“连着老人和小娃子,如今已经有三百三十五人在册。明个还继续吗?”
“继续招,只要人来了我们就要。”慕今点了点头。
胡老大在边上听着,眼睛却是闪了闪。平顶寨的事他知道的不多,他主要管着打行原先的那摊子事。其余的都归慕今管,所以心里没多少数。
张纪淮点了点头,吩咐人收工后,就等着庄子里的人来接。
庄子是才买的,还不止两三个。里面的田地都不怎么好,荒地和山地居多。这些庄子如今都归马大郎管,不仅是他,连着黄虎山的俘虏们都跟着他住到了最大的那个庄子上,被他指挥的团团转。这一切都缘自寨主给马大郎的那本《基础农业知识》,听说明年不仅要大力种粮食,还要种棉花和甜瓜。
慕今过来也是为了跟马大郎见上一面,跟他讨论下后续还需要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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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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