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鬼争论是个很没意义的事，陈曦既不愿意说自己活着的时候是什么人然后入土为安，也不愿意说自己吃人是被谁引诱的，谈到这两点，她就开始装失忆，顾左右而言他，主打一个不配合，胡说八道。
我抱着肥波，感受着它越来越重的吨位，照着它的屁股就是一巴掌，肥猫只喵了一声，把自己团得更圆了。
肥波这个死肥猫，在姑姑家拆迁的时候在垃圾堆里让表姐捡了回去，表姐当时还是青春美少女，最大的愿望是有一只猫，最后软磨硬泡让不喜猫狗的姑姑收留了它，从此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躺平生活。
我接手肥波的时候，这只肥猫看起来已经垂垂老矣，没多久活头了，表姐觉得托运容易让本来就经不起折腾的肥波死在路上，就和我说如果肥波哪天眼看着不行了给她打个电话，她来收尸，监控表姐偶尔会用来看看肥波的动静。
结果和我生活了两年，我之前也不怎么搭理它，只倒上猫粮和水，按时清理猫砂，肥波看起来又胖了几圈，大有二次发育的感觉，体型朝着中型猫的方向发展，原本昏昏沉沉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幽幽的，经常看着我发呆，和以前那个所有人都让摸，只有我摸一下给我手挠成萝卜丝的哈基米判若两猫。
我自认为算是一个好人，对动物也很友善，可惜从小到大除了奶奶养的黑白花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动物喜欢我，看到我夹着尾巴就跑，连叫都不叫，哪怕是动物园的老虎狮子还是水族馆的鱼也是如此，上一个村子里这种待遇的是村子里的肉铺老板，他如果愿意投喂还是会有猫狗凑过去的，而我，是真的猫嫌狗憎，流浪猫狗死都不愿意死我面前，我何德何能和肉铺老板这种满手魂环的大能相比。
陈曦看起来倒是很喜欢肥波，围着肥波转个不停，各种逗猫，但是肥猫似乎看不到女鬼，只老老实实趴在我怀里，当一只能拿到奥斯卡小金人的影帝猫。
“……小喵喵～～～谁是我们最可爱的小喵咪呀～～”
陈曦甜腻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我有些不耐烦：“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差不多得了，人都不搭理你。”
陈曦凑过来：“那我唱哈基米之歌？哈吉米 哈吉米 哈吉米 哈吉米 哈吉米 哈吉米 我那咩鲁拖 啊西嘎 啊西嘎 啊西嘎 啊西嘎 啊西嘎 哈呀库那录……”
我怀疑陈曦趁着我睡着的时候用我的手机刷视频，还疑似误入了男频。
停止，我说停止，这里不是爱猫TV，哈基鬼请停止哈气。
我问：“你用我手机刷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就搜了一下爱猫，你的手机就自动弹出来的这个视频。”陈曦不以为意，“如果你不喜欢，那我换一首？”
“……不用了，你安静一点就好。”某站的搜索引擎是这样的，全是无关甚至完全相反的东西，搜一次被恶心够呛，感觉某站环境越来越烂跟这个也脱不了关系。
肥波看起来一点反应都没有，在我怀里咕噜噜打着呼噜，尾巴一摇一晃的，看它应该是睡着了，在我腿上沉甸甸的。
我把肥波放到猫窝里，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转身就开始换衣服。
“你要出门？”
“我回我奶奶家，你就别跟着了。”我说，奶奶一个普通人还是少见鬼为妙，年纪这么大了，如果有点小问题，我都担心的要命。
以前奶奶不愿意回城里待着，她更喜欢乡下的生活，现在我不愿意让她和我住在一起，我太容易给她惹来麻烦了，别的不说，哪天奶奶打开冰柜，里面一个人头，简直是地狱绘图。
“那你给我一滴血。”她说，“昨天的要消耗光了了。”
我没问要血干嘛的蠢问题，直接拿了一根针，在火上烤了一刹，然后朝着左手的中指就是一针，对着陈曦额头上的符咒直接滴上去。
“不是无名指？”陈曦问。
“不是，”我说：“满嘴谎话的骗子，只配一个中指。”
陈曦脸上的笑容不变：“哎呀，你这是在说我吗？我可是个可怜的，没有过去的女鬼，什么都不记得，如果我真的想起来些什么，会直接告诉你的～～”
说着，她对着我的方向就是一个飞吻，我身上一阵恶寒，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转身就走：“我把窗帘拉上了，记得喂猫。”
我一直觉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对于自己的人生，向来是保持着随遇而安的态度，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哪怕是我自己的性取向是女人，我也一直保持着佛系的态度，觉得自己某天可以和某位姑娘忽然就看对眼，她突然就能透过我窝窝囊囊的外表看出我本质上是一个拉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至于我天天这个死样子怎么遇到这个姑娘，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然而走到今天我觉得，性取向被别的女人看穿并不是什么好事，譬如陈曦，如果我装得更像个直女一点，她也就不会一直这样暗戳戳的试探我，试图探究我的底线在哪里了。
我并不想杀了她，说来很是奇怪，我知道陈曦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小动作也不会停，但是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不能杀了她，杀了这个女鬼会让我很后悔——
我的这个第六感在很多时候都帮了我的忙，比如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只有我没有选择吃午托班发放的水果，结果后来就是集体食物中毒事件，再比如某天我忽然不想走哪里，第二天社会新闻就报道了附近精神病无差别杀人，这种感觉很微妙，形容不出来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就偏偏知道，就像四维的生物向三维生物解释自己是怎么看到的三维内部——就是看到了，没有任何理由。
有时我会想，这是不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妖怪母亲给我留下的天赋，可是母亲不会回答我，回答我的只有道士们的追杀和纯血妖怪们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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