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那群搜查队越来越近时，突然队伍中一个人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转过身子，结结巴巴问道：“你们……你们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队伍其他人也停下脚步，仿佛也听到了从黑暗中传来的窸窸簌簌的声音。
一个人强笑解释道：“或许是树叶的声音呢？”
可是，瞬间队伍里有人大叫：“你们看——”
只见不远处的黑暗中，闪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形。她的长发完全遮住脸，双臂垂下，几乎像是飘在空中。
领头的人硬着头皮，往前迈了两步，问道：“嘿，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别怕，我们是帝国的军队。呃，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然而，女人的回答却完全文不对题：
“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苍白的手不像是人类，毫无血色。
领队心里也打鼓，他头皮发麻，不自觉往后退。他正想出声安抚住女人的情绪，四周却传来更多的回声，像是立体声一般——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瞬间，队员们头皮发麻。他们再往四周一看，到处都是女人的身影在空中漂浮，如鬼魅一般。他们想起了有关森林的诅咒传说，难免心里发慌。
有几名士兵按耐不住，立马举起枪，朝着女鬼的身影疯狂射击，然而却发现根本无法伤到对方半毫。
林中又传来小声的呻吟，仿佛是小婴儿在哭泣一般，使人怜爱，也使人血液发凉。嘤嘤声在黑暗中徘徊，越来越急，逐渐变成厉鬼索命的尖细嘶哑声。
有人的心态开始崩塌，拒绝再继续前进，局面一时间僵住。
昏暗中，谁也没注意到，悄然间有一个不属于队伍的人混入进来……
站在最后的一名队员，本来也在徘徊，嘴忽然被死死捂住。他还没来得及喊救命，鼻腔吸入一种特殊味道的麻醉剂，瞬间眩晕过去。
他整个人的身体被顺势拖进了草丛中。
不知道是谁，终于发现队伍里居然莫名其妙少了个人，这下所有人都慌了。队伍逐渐骚动起来，大部分人不敢再在森林里搜查了，开始慌乱撤退。
维琪收起手帕，有点嫌弃地抖了抖。她低头踢了一下晕过去的士兵，发现人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想起瓦莱尔的嘱咐，她哼哼一声，转头离开。
她回到了瓦莱尔身边。
此时，瓦莱尔收回自己的小型飞行AR投影器，勾唇一笑，没想到这东西还挺好用，或者说，那群边境军太好骗了，简直就是来混军饷的。
她想，看来回去后可以批准这条生产线了。
乌鸦从树上爬下来，用爪子去勾瓦莱尔的裤脚，显然是想让主人把自己抱起来，但瓦莱尔没有理会她的要求。
她想叫，但是嗓子已经哑得发不出声。
“这，要把他抬回去吗？”维琪用手指比了一下，发现地上这家伙的块头也太大了，目测身高超过六英尺。
瓦莱尔想了一下，她半蹲下身子，单膝触地作支撑，说：
“我来背他。”
维琪眼睛瞪大，不满道：“那不行！他凭什么？您这么尊贵的身份——”她话没说完，对上了瓦莱尔的视线，瞬间泄了气。她知道瓦莱尔不喜欢提及自己的身份。
“要不还是我来吧？”她一同蹲下来，提议道。
瓦莱尔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比你大。你这个年龄还要长身体，万一长不高了怎么办？”
维琪知道她只是在调笑，蹭了一下她的手心，不满哼哼两声，不再反对。
费了一番劲，瓦莱尔勉强站起，终于将西尔希斯特背起来。这人非常重，瓦莱尔保守他估计得有一百八十磅左右，对于他这个一米九多的军人倒是正常。
人在昏迷状态下，背起来会更加费力。
然而，瓦莱尔虽然感到沉重，但脚步却不敢停。每一步，她仿佛都能感受到那微弱的心跳声正在敲打她的背，像是生命在流逝一般。
这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耳边，西尔的呼吸越来越弱，有一瞬间甚至已经停滞。瓦莱尔没有精力去停下观察他是不是还活着，只能绷紧核心，尽力稳住自己的步伐。
男人的血混着雨水浸湿了瓦莱尔的头发和衣服。雨水很凉，但血还是温热的。
“争点气吧，塞恩先生。”瓦莱尔紧绷着脸，眼中的神情却是如此坚定，没有任何放弃的意向。
迷迷糊糊中，西尔似乎恢复过意识，但很快又晕死过去。
艰难地走了大概一公里，终于远处灯光闪烁，安秋和其他佣人找了过来，他们神情慌张，动作匆忙，但全部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看到瓦莱尔背上的人，他们皆大为失色，尤其是安管家。
瓦莱尔艰难露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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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了个澡，瓦莱尔站在窗前沉思。
过了一会儿，维琪也过来，给她披上毯子，嘱咐道：“您别冻感冒了。”
瓦莱尔裹紧毯子，平静说道：“雨越来越大了。”
维琪给她捋了捋衣角，没有多想，顺着她的话说道：“是，这雨一下，翻浆期也要来了，进城的路更难走了。”她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反正近期也不需要进城。”
瓦莱尔没有回答她，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维琪觉得她是在看窗外的景色，只是不知道这每日都一样的场景有什么可看的。
她陪着站了一会儿，渐渐感到疲惫，吞下去一个哈欠后，小声劝说道：
“小姐，您要不要趁早回房休息？”
瓦莱尔听得出她语气中的疲惫，于是轻轻一笑。只是这淡淡的笑容反而透着一丝狡黠，她开口：“走。”
说完，她朝着楼梯走去。
维琪猝不及防，赶忙跟上。
本以为是要回房间休息，维琪心里还终于放松下来，没想到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
她跟着瓦莱尔进入了一个类似于地下室的地方，这里竟是她从未涉入过的空间。
推开门后，扑面而来一股腐烂味和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但诡异的是，其中还夹杂着一股焦香味，这使她心里发毛，联想到古怪的东西，她赶紧摇了摇头，试图把瘆人的想法甩出脑子。
这是一处封闭的研究室，摆满了精密的仪器，恐怕整个边境星都找不出比这里更高端的治疗设备。
年轻的瓦莱尔却没有什么反应，径直走进房间。这里灯光明亮，里面只有两个穿白褂的人，以及在等待的管家安秋。
安秋见到来者后，微微俯身行了个礼。
“人怎么样？”瓦莱尔把披在身上的毯子拿下来，递给了维琪。后者接下，熟练地把毯子叠好，然后悄悄用来盖住自己的鼻子。
安秋正欲开口，穿白大褂的男人先行说了话：
“挺好的，起码没死透呢。”
男人身旁的助手眨了眨眼，感到有点意外。安管家听到男人的话也皱眉，不太认同地瞥了他一眼，认为有些冒犯。
“是吗？那看来你的医术又有长进了，德米特医生。”瓦莱尔笑笑，似乎对他阴阳怪气的回答并不在意，反而借着他的话顺下去。
这给德米特一下子噎得说不出话。他心里当然清楚，虽然瓦莱尔脾气好、容忍度出奇得高，他嘴上可以犯贱，但关键的事还是要乖乖解释：
“这个倒霉鬼身上中了两枪，锁骨和三根肋骨骨折，肝脏受损，二级烧伤。他感染的风险很大，现在也就吊着一口气，是死是活，就看他能不能挺过去今晚了。”他冷哼一声，“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在用□□，真是疯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隔离室。
隔着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唯一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在无菌舱中，他浑身上下插着管子，大部分躯干被绷带缠着，裸露出的地方能隐约看到皮肉脱落后的血红色块。
恐怕普通人看到了都要做噩梦。
瓦莱尔走近了玻璃。
床上的西尔希斯特显得如此虚弱，眼睛闭着，半张脸被绷带包裹着，白金色的发端被烧焦后微微卷曲，奄奄一息，躺在那里，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很难想象这个人曾经是帝国最强大、最受追捧的年轻少将。
是什么迫使他走到了这一步？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瓦莱尔此刻在想些什么，但安管家却似乎心中有数，她走近瓦莱尔，低声解释道：
“三个月前，帝国的加盟国伽玛星出现叛军，颠覆当局政权，宣布独立。塞恩少将率军去支援。一周前，国土防御局已经宣布战争胜利，解放了伽玛星。”
“但在入境时，边境局却声称掌握了塞恩与叛军相通的情报，王后下令拘捕回国的整支军队。”
“拘捕……？”瓦莱尔声音拉长，挑了下眉，“还是狙杀啊？”
对于这种行径，瓦莱尔并不感到陌生。那群处在权力中心的人，向来喜欢做些背信弃义、过河拆桥的事。她不用想，就知道西尔希斯特只不过是他们权力争夺的牺牲品罢了。
她轻笑一声，转身打算离开。出门前，微微侧头，对着德米特里嘱咐道：“请您尽力救治他。”
“你说的简单——”
“我给你放半年的假。”
此话一出，原本不屑一顾的德米特眼睛立马冒起光，他嘴角控制不住上扬，但他此刻竭尽全力压制情绪，装出一副苦闷的模样：
“那我勉强试试吧。”
瓦莱尔低头笑笑，觉得他的态度突然转变很有意思。德米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转移话题道：
“先说好，他这皮肤我最多只能修复八成，想要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
瓦莱尔“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她转身，走前只留下了一句——
“命留着就够了。”
安管家和维琪跟上她的步伐。
门关上的那一刻，德米特里终于爆发出大笑，他攥住助手的肩膀，使劲摇晃：
“莉莉，听到了吗？半年啊！半年不用上班！”
助手莉莉尴尬一笑，从没见过高冷的德米特医生这样，看来假期真是使人疯狂呢。
不过，随即助手看向瓦莱尔离去的背影，心里却在想：
她明明看起来像是救世主，但有时却残酷得不近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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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庄园的东北角伫立着一座明亮的教堂，朝南的墙上挂着一副女人的画像。
画中女人优雅美丽，仿佛上古精灵降世。
瓦莱尔点燃了一支蜡烛，放在画像的正前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最后她走到画像前，轻轻抚摸了一下摆在台子上的经书。
“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一阵大风从外部吹进教堂，瞬间蜡烛上的火光熄灭，升起一缕白烟。
瓦莱尔眼睛微微一怔，抬头望向了画像。画像上的女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平静如水的眼睛望向远方，视线看着是如此熟悉。
这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瓦莱尔立即侧目，看到是安秋，顿时放下心来，缓声问道：“怎么了？”
安管家俯身说道：“西尔?塞恩醒了。”
“状态怎么样？”
“德米特医生说精神还可以，目前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听后，瓦莱尔轻轻一笑：“看来是命不该绝。”她说着，掏出一只火机，重新点亮了蜡烛。微弱的火焰随风摇摆，看起来下一秒又要再次熄灭。
接着，她便没有再说话了，而是摆弄起手中的火机。
安管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点疑惑，于是她主动开口问：
“您不打算去见他一面吗？”
瓦莱尔摇头，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显然她心里另有打算。
她要等西尔希斯特自己找过来。
虽然心中的疑惑仍未解开，但安管家仍然点头，不再多问。她抬眼看了一下瓦莱尔，再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像，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怀念。
“殿下若是能看见您如今的模样，也会感到欣慰的。”安秋说道。
瓦莱尔一怔，她不喜欢表露自己的情绪，但如今失落感却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她摇了摇头：“妈妈不会开心的。”
如果母亲看到现在的帝国，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仁慈呢？
她攥紧袖子。
“我是不是过于自负了，安秋？”瓦莱尔低头，“我明明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可我却不断在自找麻烦。”
安秋愣住，她很少听见瓦莱尔袒露心事。尽管这是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她却很多时候无法理解瓦莱尔的想法。但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质疑。
这是公主殿下留给她的遗产。
哪怕是一条绝路，她也会陪着走到最后。
“小姐，我相信您的一切决定。”
瓦莱尔转身，看到的是安秋坚定不移的神情。她拍了拍这位年近四十的管家女士，心中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畅意。
蜡烛摇曳着微光，看起来就快要灭掉，但光亮就一直在那里，随风摇摆，却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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