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个多雨的时期——低沉的天、浓白的云、凄冷的风、绵绵不尽的雨丝...
当颜灼若带着仇旻赶到仙宫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被白布包裹的冰冷尸体。
死人与活人的模样是不一样的......仇旻盯着眼前陌生的脸庞,双眼干涩,痛到发红。
仇珞山垂眸走向仇旻,颤抖的手轻轻扶去她,后者反手死死揪住弟弟的手臂,声音冷得出奇:“怎么回事?”
仇珞山咬牙忍痛,声音沙哑道:“先生身上有邪术侵染的痕迹,恐怕本就时日无多,这些日子先生殚精竭力、昼夜不停地忙活,所以...撑不住...”
仇旻胸口撕心裂肺,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仇珞山拿出一封不知被打开过多少次而显得皱巴巴的信递到仇旻面前。
仇旻垂眸看到无比熟悉的字迹写着“阿旻亲启”四字,眼珠倏地落下,将字迹洇湿。
“先生说,这封信本打算过一阵子给你,谁知等不到了,里面有些无厘头的话来不及修改,你别介意。”
“他让我转告你——‘阿旻,不要再为我虚度年华,先生这辈子不值得,珍重。’。”
仇珞山的话在耳边回响,仇旻仿佛听到了林己鸣的声音,见到了先生语重心长又无可奈何、苦笑着摇头的模样......
仇旻全身颤抖,泣不成声,她分不清是腿脚僵硬不能动还是已经无力地倒在仇珞山的怀中......
她的脑子里全是离开地下城的那个晚上,他们分别时匆匆、不经意收入眼底的身影......
某一瞬间,她竟觉得先生的背影如此苍老而孤单,令人心疼不已,只不过她当时心里压着病情的事,不曾多想......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吗......
仇旻的性子要强,在外人面前她不愿失态。
仇旻压下难以言喻的心痛,擦去眼泪努力缓过情绪,拆开手中的信见是满纸歉意道别,泪水便情不自禁滚下来。
仇旻将信收起,抬手擦去眼泪,再抬眸她盯着眼前被白布盖着的身体时,眼里是令人发怵的冰冷。
钟亭君等仇旻收拾完情绪,道:“林己鸣是仙界人,我可以派人护送他葬回老家。”
仇旻清清嗓子,一字一句道:“不,我要带他回清瑶,他应该更想林夫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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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旻将林己鸣的遗体带回清瑶办丧事。
仇契多年不见好友,没想到相逢竟是如此场面,一时间悲从中来,借酒消愁,醉得一塌糊涂。
晚上仇契偶尔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模样十分漂亮的年轻人,一问才知道是林己鸣的朋友。
于是他拉着颜灼若一起喝酒,回忆往昔。
颜灼若此时的心情连喝酒都无知无味没有心思,他找个借口脱身,回到林己鸣的灵牌前。
仇旻穿着丧服往火盆里丢纸钱,对其他人视而不见。
颜灼若在她身边的蒲团前跪坐下,默默注视无声无息的火焰将纸钱吞没烧做灰烬。
颜灼若突然出声:“抱歉,有件事我不该......”
“你不该瞒着我......”仇旻打断他,偏头注视对方:“颜灼若,百年相处...我们算朋友吗?”
“算。”颜灼若眼睫翕动,火光在琥珀似的眸子里跳动。
“那为何要瞒着我?我知道真相又能如何?!我会拿刀逼着你们改变决定吗?!”
仇旻的尾音带着哭腔,不甘与委屈在心底蔓延,她狠狠平复情绪将眼角的眼泪抹干,喃喃道:
“我若是知道先生的身体状况,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去仙界。”
颜灼若垂眸:“若是对我出气你心里舒服一些,你尽管来。”
“哼,”仇旻冷笑一声:“若你在仙界说这些话,我一定毫不客气扇你一巴掌。眼下我没心思,你让我一个人清净吧。”
颜灼若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我...我要回魔界一趟,不知何时才能过来,葬礼也可能赶不过来.....”
闻言,仇旻阴鸷的目光狠狠咬住颜灼若,后者一脸愧色。
仇旻怒火中烧扬起手掌正要落下,另一只有力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动作拦截下来。
花重锦另一手拉起颜灼若将人带到身后,才松开仇旻的手腕,对她道:
“先生的事我也知道,阵法之事是我告诉他的,让他去仙界是我提出来的。怪我考虑不周,我很抱歉,你有气冲我来。”
“滚吧!”仇旻气极反笑:“爱滚哪去滚哪去!最好别他娘让我见到你!”
尖锐刺耳的夜风吹起灵幔凄清地舞动,死寂填满灵堂。
惨白的蜡烛剧烈抖动头顶的火苗,地上的黑影被拉得极长也跟着无声扭动。
最后一丝回音消失在冰冷的夜里,花重锦对仇旻欠身,轻声却庄重地说了两个字:“节哀。”
花重锦拉着颜灼若离开,脚步渐远,空荡荡的灵堂充斥着死亡与孤寂。
仇旻垂眸看着已经凄冷的火盆,眼底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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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身惨白的巨蟒在无月的黑夜里朝桑门的方向飞行,红蓝色的异瞳在今夜格外暗淡。
花重锦握着冰凉的手,一眼不错地盯着眼前耸搭脑袋、充满自责与愧疚的年轻脸庞。
不一会,他朝人靠过去,从身后环住颜灼若,将脸颊贴在对方被潮湿的雾气洇湿的冰冷额头。
花重锦将人紧紧抱在怀里,颜灼若被温暖裹挟,不禁鼻子一酸,压抑的情绪顿时化作泪水在眼里打转。
颜灼若不喜欢哭,更不习惯表现出一副无助可怜的模样被人安慰,他轻推花重锦后者却将他搂得更紧,颜灼若将声音忍得沙哑,勉强开口:“别这样...我不喜欢...”
“我冷,让我抱着你暖和点。”
花重锦的声音温柔无比,颜灼若再无法拒绝,眼泪决堤一般滚下来,他将脸埋在温暖的脖颈间,身体忍不住颤抖。
冰冷的夜风在耳畔呼呼作响,偶尔夹杂几声极其隐忍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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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万俟玥口中约定日期的前一天。
话说当日禾与之与温宗分别之后,前往小福寺见到老和尚,老和尚言简意赅说明情况。
原来此前找不到魔尊的踪影,是因为他一直藏身在仙界。
万俟玥与常念前往仙宫,结果见到的却是仙帝被做成提线木偶的尸体。
魔尊堂而皇之地侧躺在仙宫大殿的宝座,以一个极其傲慢的姿势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两位来自小福寺的家伙。
一个屁大的地方,三番两次拦下数万魔界大军,若非藏着卧龙凤雏,魔尊倒是该自嘲天公不作美。
魔尊意欲结识两位,却不知万俟玥与常念不屑于说闲话,二话不说便朝他狠狠出手,而且招招不留余地,非要至他于死地不可。
三人交手,凶猛的灵力席卷仙宫,不幸靠近的路人被犀利的气场压迫得耳鸣头晕,个个唯恐避之不及。
至于生活在仙宫的人,能逃则逃,逃不开的则想尽办法躲藏,默默祈求这场浩劫赶紧过去。
在往生阵的蚕食下,万俟玥与常念的身体状况日益糟糕,灵力大不如前,两人对付魔尊相当吃力,更难说将其斩杀。
而魔尊面对难得的对手,早已杀红眼,不知疲惫似的越打越凶狠。
场地渐渐从仙宫转移宫外主街,尽管百姓全都躲在自己家中,可魔尊有意将其折磨来欣赏对手们精彩的神色,于是一时间主街外的建筑接连倒塌,死伤遍地。
眼见家园被毁,亲友惨死,不少义愤之士纷纷冲出来与魔尊拼命。
魔尊对一群赴死之徒不屑一顾,可他难顾八方,如蝼蚁般朝他攀附而来的家伙令他面对万俟玥与常念的出击时手忙脚乱。
两人配合起来行云流水,魔尊渐渐招架不住,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众人拼个鱼死网破。
皇城浸染在血雨腥风中,万俟玥见越来越多的无辜人为此赴死,与常念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趁魔尊顾不过来的时刻四手结印落下结界,将平民百姓赶到结界外。
周围叽叽喳喳的苍蝇被一扫而空,魔尊对眼前二人露出猩红的目光。
三人皆负重伤,精疲力尽,此刻他们全拼力气厮杀在一起。
常念身为往生阵主,不遗余力地驱动灵力极容易遭到反噬。
面对魔尊凶猛的迎面一掌,常念忽觉全身筋脉断裂,一口鲜血喷出三尺,他被强悍的气流掀翻重重摔地,止不住地咳嗽呕血。
少了常念的力气,万俟玥一人架不住魔尊的攻击,他被逼退几步呛出一口血,周围的鲜血忽然生出无数猩红的灵痕如利剑般朝魔尊袭来。
魔尊心中一惊不得已撒手后退,奈何灵痕卷起的风也犀利,魔尊脸上吃痛,多出三道血痕。
魔尊阴鸷的双眸盯着万俟玥赤色的眼瞳,露出一个阴森的笑:
“你竟然会宿煞祭文!一个踩着无数生灵性命修炼的家伙,在此刻装什么大义凛然!?荒唐可笑,愚不可及!”
万俟玥头痛欲裂,沉寂已久的声音涌入脑海叫嚣咆哮,他来不及顾念常念的伤势,在模糊的视线中揪住魔尊的身影,一个箭步抢上去与魔尊打起来。
空中一红一金两道灵痕交叠相映与一道白色灵痕绞杀在一起,周围的结界动荡不安。
万俟玥受制于阵法之下魂魄受损,按理说哪怕有邪术加身也不是魔尊的对手,可如今看来,两人竟然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常念不免担心万俟玥的身体状况。
常念颤抖的双臂强撑地面支起半个身子却没多余的力气站起来。
正当他满心焦急不知所措时,一个白色的影子穿破结界,揪住万俟玥与魔尊对决之间的空隙,猛地将前者一掌推到身后,顺势朝后者毫无保留地丢出无数蓄满灵力的锋利灵丝。
魔尊一口气来不及喘,迫不得已步步后退,灵丝破风而来将他裹挟,情急之下魔尊逼出全身灵力化作结界护体,拼尽全力才将灵丝斩断,逃出密密麻麻的桎梏。
魔尊的结界瞬间破碎,唇齿间血迹蔓延,他心中恨极,奈何来人灵力强悍至极,他眼下精疲力尽,哪怕硬拼也占不到好处,何况对面还有个疯子,以一敌二,没有胜算。
魔尊压下胸口的邪火,毫不恋战,转头就跑。
万俟玥杀意满满,蓄势追击,谁知他刚飞出一步,一道惨白的灵痕倏地从他身后袭来捆在他的腰间。
万俟玥冷眼回头的片刻空隙里,惨白的灵痕已如藤蔓般缠绕他的全身。
惨白的藤蔓带着刺,扎入皮肤一阵麻一阵痛,细密不断地痛感从四肢百骸生起,万俟玥嗡嗡作响的脑子里反倒清醒不少。
他体内运气将喧嚣声压下去,身体里寒意与刺痛慢慢散开,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
万俟玥见到禾与之的脸,再低头看看身上的灵痕,松了口气道:“多谢。”
禾与之手中流出的灵力停止,万俟玥周身的灵痕顿时化作无数流光消逝在风中,后者身子一晃险些没站稳,禾与之扶他一把,道:
“这种邪术不死也得折寿,你若要活着回去,就别再用它。”
万俟玥不以为意,目光找到倒地不起的常念,踉跄几步跑过去查看对方的伤势。
常念体内的灵脉断了几处,脖颈侧生出一段青色符文没入衣领,万俟玥皱眉道:“师兄,把阵法全压在我身上,不然你这个情况撑不了几日。”
常念无奈一笑:“无妨,师父那多的是灵丹妙药,我定能撑到结束那天。”
禾与之将四周的混乱收入眼底,道:“你们回桑门应对魔军,我留在仙宫整治残局,我不需要打打杀杀,灵力多少无所谓,但你们要保存实力。把阵法压力全给我是最合适的处理方法。”
闻言,万俟玥与常念将复杂的目光投向禾与之,后者一脸平静道:“眼下局势如此,不必犹豫。”
万俟玥道:“那就分三份,剩下的日子不短,你一个人吃不消。”
禾与之摇头道:“你们如今的身体继续损魂不利于养伤,等你们好了再说。”
万俟玥提醒道:“魂魄受损极难恢复,你是神帝,大可不必为仙魔两界的事做到如此地步。”
“神帝今后是花重锦,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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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玥将常念带回桑门养伤,禾与之找到躲在废墟中遍体鳞伤瑟瑟发抖的仙界大殿下。
禾与之曾与眼前人有过数面之缘,此刻也算是旧人相见。
不过禾与之心中无感,开门见山对大殿下仔细分析仙界如今形势的利害,提出主意,可惜这家伙像是吓破了胆子,除了唯唯诺诺地点头再无半分往日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模样。
禾与之有心无力,替他召集大臣长老,潦草处理仙帝后事,顺便推他上位挂个仙帝名号稳住民心。
仙宫大臣对这位神界殿下越俎代庖暗自不满,奈何自家殿下不争气,仙界又如此动荡不安,只能夹着尾巴听人安排。
禾与之调动可用的人手前往桑门接济百姓,整顿**的边界高官,加强防御安抚民心,可惜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仙界当权人,仙界一盘散沙,事事都有诸多不容易与不配合。
七日后,桑门百姓的后事彻底解决,为了避免仙界的守边将出意外造成更多伤亡,小福寺全员决意死守桑门,迎战魔军。
当日万俟玥与常念到仙宫同禾与之商量接下来的计划,顺便将全部压在禾与之身上的阵法分担过来,后者眉目间露出疲色,并不多言,待人走后继续投入收拾仙界的烂摊子中。
三日后,魔界大军压境,乌泱泱的人头如铺天盖逼近的黑云。
魔尊率领亲信站在军队之中,毒蛇般的目光穿过百万雄师与被血染红的土地咬住站在城楼之上的万俟玥。
令他奇怪的是,城楼上竟然出现三对相同的模样的人——当日与他交手的万俟玥与常念他记得,另一对年轻人他不认识,却觉得此事十分有趣。
魔尊此战意欲看清小福寺真正的实力,他制造出浩荡的声势,实际上只有最前排的在送死。
魔尊置身事外冷眼打量几番害他损兵折将的是何等的奇人异将,结果愤恨不已地发现不过是一群灵力不低却不值得放在心上的老弱乌合。
魔尊没耐心与桑门游戏,当即改变主意率军而下。
魔军来势排山倒海,正暗自庆幸对面全是草包的祝余周心中一惊,抬手将迎面冲过来的家伙劈出两半。
祝余周飞速侧身躲在喷溅的鲜血,抓紧时机凑到小福身边说风凉话道:“这架势,我感觉咱要凉了。”
“滚你的!”小福嘴上骂道,手上也不停对周围进犯的魔军狠狠甩出两道灵痕,将其扫荡出几丈外,又转过头来对祝余周骂道:“你自己凉快去!”
成群的魔军朝他们提刀砍来,两人在顾不上说话,专心各自杀成一片。
这几日多亏禾与之帮忙分担阵法压力,眼下万俟玥与常念对付魔军游刃有余,只可惜魔军数量太大,他们想靠近魔尊并非易事。
五百年前的万俟玥带着颜灼若赠他的长剑势如破竹,他一剑蓄满灵力横扫而去,掀起的剑气立即化作七道剑锋,将面前的魔军齐齐腰斩。
他紧接着操作宿煞祭文,将其来不及消散又少得可怜的灵力强行夺来,化作己身的力量。
不多时,百年前的万俟长剑缠绕的金色灵痕渐渐被爬上一丝猩红,他的目光如高空猎物的鹰飞快揪住目标之后,下手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夺取灵力也越来越顺手。
被六人列阵包围的祝余周,手中灵气聚成灵刀,趁对方阵法落下的前一刻闪身一跃,飞快朝前甩出灵刀。
待刀刃直逼面前人的咽喉时,魔军打断施法飞快侧身一躲,谁知刀刃倏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以镜像反向刺穿了祝余周身后的家伙头颅。
祝余周一跃的动作正好落在六人阵法在此人的空缺,其他人手中的施法彻底中断,毫无章法地朝祝余周扑过来。
祝余周侧身躲开右边的一刀,顺手给左边的家伙一个后刺,再一脚对右边的家伙一个横扫,借力凌空一跃,飞出三把灵刀直插对方天灵盖。
祝余周一口气解决六个,一颗心吓得砰砰作响,他来不及松了口气,一道凌冽的刀锋倏地从他身后劈来。
祝余周猛地侧身躲开,眼见自己被砍断的几缕青丝在空中纷飞,他吓得一颗心砰到嗓子眼。
一个面容冰冷不似活人的家伙提着一把大刀对心有余悸的祝余周一顿狂扫。
祝余周打出的灵力招架不住,脚下连连后退,好几把利刃对准祝余周的后背同时出手。
祝余周眼见打不过、躲不及,吓得大呜一声哭起来,周身灵力炸开化作结界护体。
疼痛没有如期而至,祝余周惊恐地睁开眼睛,只见周围之人已经化作死尸,身上也没有被捅成筛子,他松了口气,眼泪汪汪地看着挡在他身前万俟玥的背影。
他委屈至极地喊了一声“小师兄”,待他跨出一步看清万俟玥的脸色后,祝余周喉咙一紧,比方才更恐怖的寒意瞬间朝他席卷而来。
万俟玥夺取完灵力,不给身边呆若木鸡的祝余周一个眼神,又一个箭步冲进魔军中如一头渴望饮血的恶狼,开始肆意地杀戮。
又是一刀从身后劈下,这回祝余周反应慢半拍,躲开来不及,反手化出灵刀硬生生接下,将对方斩首的同时,也在手臂上留下一道火辣辣刀痕。
远处静静观战的魔尊渐渐眯起眸子,注意完全落在这个打法凶狠却也生疏的万俟玥身上。
这人不是他在仙界碰上的那个,此人的灵力不及那人的厉害,而且此人刚开始练宿煞祭文,但按照眼下的架势,用不了多久,会成为极大的威胁。
魔尊没见到那日突然杀出来的白衣人,心中没那么多顾忌,他掌中生出几丝灵力,化作一把诡谲漆黑的长刀。
魔尊犀利的目光咬住目标,他的身影快如鬼魅,下一秒便提刀对百年前的万俟劈头砍去!
万俟玥反应极快,提剑对击,侧躲翻身,对魔尊毫不客气地以掌化刀狠狠劈下。
两股强悍的灵力相撞,周围遭殃的魔军瞬间爆体而亡。
这一动静太大,吸引到另外一个万俟玥与常念的目光,二人刚想过去,眼前的魔军又飞快扑来,丝毫不给人脱身的机会。
百年前的万俟玥赤色的眸光森冷,他盯着魔尊的身影,下一刻无数缠金红交映的灵痕化作利刺朝魔尊铺天盖地袭去。
魔尊身手极快,提刀迎面砍断眼前密密麻麻的雕虫小技。
满地碎灵如不死藤从地面破土席卷,哪怕不得近魔尊的身,也能困住他一时半会。
趁着短暂的间隙,万俟玥灵力摆出剑阵,正等魔尊猛地破开眼前的长藤,数把长剑四面八方一起朝魔尊刺去。
魔尊手中结印,漆黑的长刀顿时化作结界护在他的周身,万俟玥抬手聚灵正要再次摆阵,下一刻魔尊的利爪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万俟玥下腰躲开,顺势屈膝一击撞上,魔尊翻身一跃倏地变出长刀分出几把刀锋反将万俟玥围困起来。
两人的距离极近,哪怕万俟玥身手再好,退出去时也不免在身后留下几道血痕。
魔尊的刀刃淬过毒,万俟玥眼前顿时成了一片鬼影重重的幻境,无数凄厉的声音在脑海中叫嚣。
万俟玥周身灵力暴涨,漫天红痕从尸海里生起,迅速化作遮云掩日之势。
见状,魔尊心中一惊,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激起了此人的战意,他一刻不敢多耗,猛地朝万俟玥下去死手。
万俟玥与魔尊打得昏天暗地,小福寺的众人与魔军杀得血流遍野。
金色的落日沉入大地,漆黑的夜里灵痕交错生辉。
绯红的日出升起,照亮被血汗浸湿的众人。
一日光阴在刀剑声与溅起的鲜红中飞过。
夜风凄寒,难凉热血,众人杀红眼,不知伤痛,不觉疲惫,更分不清今夕何夕。
这一仗打了好久好久,久到一时半会想不起来那些平淡宁静的日子。
“老梁!”
秋娘子哑不成声地叫出一声,其余人被魔军团团围住,根本看不清情景如何,只有一腔悲愤激起不尽的战意与杀气。
祝余周被泪水模糊眼睛,他手上的动作不停,泪水流入嘴角,满腔血腥咸涩不堪......
这该死的魔军究竟何时杀得完......
祝余周正恨着,一阵利风穿胸而过,五脏六腑被生生拔起一般抽痛起来,祝余周捂住胸口的窟窿跪地不起,数十把利刃朝他劈头砍来......
霎那间他不是害怕,而是想起师父收他入门那一日在寺门的外的闹剧,祝余周嘴里发不出声,嘴角却情不自禁挑上去......
千钧之际,一道金色灵痕劈扫过来,将纷纷刀剑绞断,一个清瘦的身体挡在祝余周面前。
此夜无月,祝余周抬头看不见此人的神色,熟悉的咆哮声掺杂陌生的哭腔灌入他的耳朵:
“祝余周!你他娘起来啊!你别不动啊!老子自己都顾不过来,你还他娘让我护着你啊!你个蠢货!你起来!别傻跪着!!啊!!!”
小福泣不成声,魔军将他团团围住,与祝余周拉开一段距离,后者罕见听小福这只狗子放声大哭,脑子里不禁回忆起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耳边的刀剑声将哭声代替,祝余周泪流满面,渐渐连刀剑声也模糊起来。
小福甚至抬不出手抹眼泪,他待眼泪被风干,击退周身的家伙,慌乱地看向祝余周的方向——后者还是跪地仰头的姿势,只不过身上被扎满刀剑,脸色在夜里看不清。
淡蓝色的天光破晓,细雨绵绵掺和血迹汇成流水流遍田野,染红江河。
抱团的“一二三四五”号,自创一套阵法有攻有守气势汹汹,奈何架不住日夜不眠地战斗,他们满心疲惫,稍有疲倦松懈便被钻了空子......
三号被一刀劈开头颅,其余四人气愤大于悲痛,乱了阵脚,毫无章法地提刀一顿猛砍。
常念注意到几人被众军包围,拼尽全力化出数条灵痕将周围的家伙一齐刺破,甩出数丈外,他揪住空隙,奋力朝大家箭步冲去。
谁知往生阵法的反噬猛地窜上心头,常念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四肢忍不住抽搐痉挛起来。
常念眼睁睁看着“一二四五”号倒在血泊之中,拼命压下躁动的灵脉,一把利刃从身后刺来,常念全身无力躲避不及,双胞胎兄弟倏地提剑斩下来人,一前一后将常念围在其中。
三人被魔军包围,兄弟两顾及常念,无法专心,加之身心疲惫不堪,不一会身上被砍出数十道口子。
常念心中急躁,灵脉便越来越不安,他央求道:“你们二人不要顾我!”
大庆后退一步诱敌前进,飞快侧身躲开亲弟刺出的一刀,鲜血飞溅,大庆抹了把脸,笑道:“那可不行!大师兄身上的担子重要得很!你还要和小师兄好好活着回去呢!”
常念喉咙干涩,说不出话,待他压下反噬之力,恢复几分力气从地上爬上,大庆二庆身上已经布满数不清的刀痕,
常念双眼通红,聚起灵力化作无数细针击退靠近的家伙,下一刻他的胸前骤痛,跪地喷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大庆也在他身边跪下,嘴角滴血,没了生气。
万俟玥杀出一条血路,找到常念与大庆二庆的身影。
万俟玥赶过去给他们落下一个结界护体,二庆心中恨意疯长,不肯留下,转头杀进魔军之中。
眼下的情况万俟玥无法给常念疗伤,可......
万俟玥忽然想到颜灼若给的红瓶子,他倒出几颗药丸给常念服下,也转头杀回魔军中。
万俟玥趁机把药塞到二庆手里,丢下一句“吃下去”,便直奔魔尊的身影去。
雨后浓云散开,露出一抹薄日与若影若现的彩虹。
肉眼见少的魔军,成为夜间皎洁的月色下凄冷的尸山。
又一日破晓,浓云蔽日,差不多午时,天空竟然下起了纷纷大雪。
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1章 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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