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路灯亮起来，人行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人。
段越泽丢了魂似的走在回家路上。左边一个穿校服的小学生背着铠甲勇士的书包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发现对方毫无生气前兆，似乎傻了一般只知道迈开腿往前走，心里默念神经病以后赶紧跑开，生怕神经病哥哥反应过来揍他。
漫无目的地绕着小区走了五圈以后，段越泽空着肚子匆匆洗漱完钻进被窝里闷着。
饿过头了连饿都感觉不到了。
拿出手机，看着聊天记录转账界面上三个零，段越泽的心里好受一点，抿着嘴添加明烨伟推荐的摄影课老师。
查看老师发的课表和时间。
课程安排不紧密，期间还可以赚赚明烨伟的钱。
闭上眼睛，一天终于快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不是独自过了很多年么。才三天就适应不了了？果然是安逸日子过惯了，从奢容易入俭难……
不知道叶榆在做什么。这个时间…应该睡了吧。总不会在跟那个咖啡男聊天。
他再次点开叶榆的头像，翻出朋友圈盯着那张露出半只手的照片。
不是说喜欢年纪小的么。这男的一看就老得不行。年轻人谁穿卡其色。这个手背也太老了吧，过两年没准要长老年斑了。
自己发个信息提醒他也是正常的吧。
明烨伟的话立马在耳边闪回，循环闪回：感觉他对恩人图谋不轨啊。爱上了这是。
感觉他对恩人图谋不轨啊。爱上了这是。
图谋不轨啊。爱上了这是。
图谋不轨。爱上。
段越泽憋着一口气，试图在被子里闷死自己，两分钟后猛地掀开被子大口呼吸转移注意力。
从被子里探出头，一看窗户外仍然黑乎乎的，路灯照不到这里，对面的楼也没有光亮。
城市另一边。
叶榆房间里还亮着一角灯，跟尹奇正边通话边汇总资料。
尹奇正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孩子里面有个叫罗麻子的哑巴，据说性格倒是很乐观，还是个小孩子王。你去了可以先拉拢那个小芝麻。”
“人家叫罗麻子。”叶榆边翻A4纸边纠正他。
“行行行。罗卜头。”尹奇正压根没当回事。
叶榆也懒得再纠正他，突然看到周温韦谈了个视频过来，跟尹奇正说：“明天再说，我有事先挂了。”
尹奇正打着哈欠做了OK的手势。
叶榆切到周温韦的视频：“怎么了？”
“干嘛呢这么久才接。”周温韦大惊小怪，疑神疑鬼地凑近屏幕，眼珠子转来转去，还以为能看到摄像头以外的画面：“偷人呢。”
“对。偷人。”叶榆不跟他争辩，低着头看都不看屏幕，问他：“你有事吗。没事挂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我看你对那个段越泽倒是很关心啊。”周温韦不服气：“他人呢？”
“走了。”
“走了？”
叶榆没吭声。
周温韦又大惊小怪，一个人琢磨一番后恍然大悟：“我说呢。上次赚了八千块后插着翅膀飞走了吧。”
“真正关心他的人是你吧。”叶榆理了理资料，放在一边，抬起头对着屏幕：“到底怎么了。”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周温韦奇了怪了：“只有你那个好弟弟才能找你是吧。”
张口闭口都是段越泽，叶榆简直不知道是谁关心他。
“你不说我真挂了。洗澡去了。”叶榆故意把手露进屏幕。
周温韦果然立马上钩，着急忙慌地喊：“哎别别别。我那个吧。我就是。”
叶榆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有个忙找你帮。”周温韦说话就像便秘，句子一点点挤出口，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叶榆耐心地问：“什么忙。”
“哎呀小忙。我相信你会帮的。对吧？”周温韦眨着小单眼皮装萌。
叶榆简直没眼看，捂着眼睛：“你先说。”
“你先答应。”
叶榆又作势要挂。
“好好好。我说我说。怕了你了真的是。”周温韦拖拖拉拉把话说完：“就是……那个什么。额。还不都是我那个表姐！上次过年天天念叨未婚夫有多好，压得我跟我妹都被训。尤其是我，完全活靶子，吸引火力，我妈天天念叨念叨念叨，跟我妹交换完眼神后，我嘴一快，说我妹有对象了……”
“什么意思……”叶榆现在恨自己有理解能力。
“意思就是。”周温韦索性不要脸到头：“你得抽空去我家装她对象。”
“你找老唐。”叶榆拒绝。
“哎呀我都夸下海口了，说我妹对象多帅多有学识，简直是高富帅plus版。”
“找我干什么？你一个混时尚圈的能找不到么？”
周温韦露出震惊的表情：“万万使不得，那群男的不是gay就是渣男。我怕他们真看上我妹。”
“……”
“就非得争个高低么。低个头没什么的。”
“你不懂！”周温韦回想那段鸿门宴，捏拳气愤道：“不争馒头争口气，装也先装个大的。”
叶榆又想拒绝，但周温韦凑在屏幕边跟唐僧一样念经，求他求他求他。
这事儿根本不能装。叶榆知道他不是走投无路，只是懒得去处理其他麻烦的关系和人情而已，所以心格外硬，任周温韦在那边念经，他该做什么做什么，甚至把手机拿到浴室，摄像头对着墙，开始洗澡。
正扬手把外衣脱了，听到那边突然钓胃口般说：“如果你答应帮我这个忙，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肯定很感兴趣。”
“是吗。”叶榆捧哏一样随口回他。
“你不信？”
“我信。”叶榆用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呵呵。我告诉你。关于段越泽和你的事情。”
叶榆要洗澡的动作顿住，盯着看不见他的摄像头，皱眉迟疑道：“关于……谁？”
一听叶榆感兴趣，周温韦立马接上：“还记得之前爬山的时候么。事情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
“……什么事？”叶榆承认自己确实着了周温韦的道，但又控制不住好奇。
“什么事我还能跟你说？当然得等到我这的事情解决了才能跟你说。”周温韦有了筹码，讲话都变得神气起来了：“我保证。你稳赚不赔。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
叶榆不再跟他废话：“时间地点，微信发我。我挂了。”
周温韦得逞了当然乖乖应好，一口一个兄弟叫得比鹦鹉还响亮频繁，叫着叫着就挂了电话。
叶榆仰着头站在淋浴头下感受着热水滑过每一寸肌肤，挤了沐浴露在身上机械地搓洗着，思绪飘到前段时间去爬山的时候。
会是什么事呢。
他把那天爬山的全过程都想了一遍，没抓住漏洞在哪。
那天段越泽根本没离开过自己视线吧。想想爬山的时候，段越泽就跟认生一样，紧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除了糖糖，他几乎不会说话。到山顶也就老唐单独跟他说了几句话，所以他压根没有跟周温韦单独呆在一起过吧。
皮都快搓下来一层了，叶榆还是没能找到答案。
光顾着找答案了，忘记真正麻烦的事情其实是去周温韦家装什么高富帅对象。
躺床上看着周温韦发的时间地点，叶榆除了头大还是头大。
好奇心真是害死猫啊。
他盖上手机闭着眼试图停止分析，想想开学的上课计划和课程安排。
立马奏效，果然就睡着了。
同样的城市，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呼吸频率，不同的梦乡。
段越泽终于放松眉头，在梦里找到港湾，缩在被子里睡得很香。
最难熬最不适应的是头几天，一旦习惯了一个人以后，时间就会变得越来越快。
靠到处拍摄，段越泽赚了第一台相机的钱，把用来上课的那台旧相机还给了明烨伟。等上了两个月课以后，段越泽尝试着跟在明烨伟团队里学习人摄，日子过得还算规律。
段越泽认为现在的日子就马车开在崎岖的石子小坡上，虽然是向上走的，但坐在里面很颠簸，一顿一顿地往远方驶去。
他坐在密闭的马车里以为身处山坡就是向上走了。
没想到一通电话卡住了车轮子，需要累死两匹马才能重新走上小路。
那天照例下了课，段越泽挂着相机扫街结束，在楼下买了份馄饨回家，打算边看视频课边吃晚饭，但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
段越泽拿出来看见是陌生号码，大拇指放在挂断的界面犹豫着要不要接通。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不能接陌生号码，但也许是太平的日子过了太久，惊弓之鸟的感觉离自己已经太遥远，所以段越泽放松了警惕，以为这个号码会是工作相关的人。
他赶在铃声挂断之前点了接通。
那边不说话。
段越泽也没吭声。
俩人都握着手机贴在耳侧沉默着，这漫长的沉默持续了两分钟，最后是一道带着哭腔的女人声打破了僵局。
“挂了吧……”那女人哭道。
段越泽心一紧，是祝桐华的声音！
段兴岩不耐烦地推了哭哭啼啼地祝桐华一把：“整天哭丧着一张脸。霉运都是被你哭出来的！大半夜不睡觉对着月光背号码，我看你是想跟哪个哑巴私会了！”
看着这女人哭就烦，段兴岩刚想推她一把，就听到手机里传来死了两年没消息的便宜儿子的声音：“是我。段越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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