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舟细微抽搐了几下嘴角，以一种“原来是这样”的轻嘲眼神看着她。
他看她的眸光出现鄙夷和瞧不上，是他在和她说哪个女生又问男人要钱买奢侈品时出现过的表情。
盛予今内心有点难过。
不过此刻她心里更多的是生气，她气林一舟想要和她分手的不坦荡，气认识这么多年林一舟还是不了解她，气自己来上学快两年了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让自己从这样的困境挣脱出来。
她抱着充满光的未来来的北城，然而她现在的世界剩下的只有一层层灰色。
林一舟转身背对着她走了，盛予今也从况序的怀中失神落寞地默默离开朝着奶茶店走去。
况序好像在身后喊了她的名字，周遭有车流，她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声音。
但那清冽的嗓音确实很像他。
所以她转身回头看见况序站在他的车前正看着她。
他很高穿着一身黑，蓬松向后梳的棕色头发上落着雪花。
可能怕她听不见，他声音提高了些：“下午我来接你。”
盛予今：“不用了，你要我帮忙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我自己过去。”
时不时的有风声在耳边滑过。
况序好像没有听清她说什么，他站在对面大声问，“什么？”
盛予今把冻红的双手拢在嘴边，扩音的姿势，“我说不用！”
车流声和分声夹杂着，确实很嘈杂。
他们隔了两百米左右的样子，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只见他走到她面前，垂下眸子把黑色皮手套脱下来拉起她的手给她戴上。
“我做奶茶，用不着手套。”她手缩了一下被他拉回去。
他轻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垂下眸子嘴角勾着一丝笑调整手套扣，“回学校的路上冷。”
戴好后，况序问她，“下午多久下课？”
“我下课后有事，你还有女朋友需要分手吗？”
盛予今下午五点下课后要去清吧兼职，没有时间陪况序玩，如果他没有要她帮忙的，就没有必要见面了。
她具体也不知道况序究竟有多少前女友，只是听别人说过况序身边总是有新面孔的女生。
他的世界太复杂了，她不想过多参与。
况序笑了笑，对她说的话起了好奇心，“下午有什么事？”
“我要学习。”
盛予今不想告诉他实话，南音去酒吧驻唱的人很少，他们大多数心里都瞧不上去酒吧驻唱认为那是自降格调不专业。
但她不这样想，她觉得驻唱锻炼她的现场还能解决她的温饱问题，不告诉况序纯粹是因为她不想告诉他，并不是她觉得丢脸。
她穷得明明白白丝毫不会在他面前掩饰。
甚至奇怪的是她在况序面前一点没有因为自己家境不好感到窘迫，可能她只把他当做“老板”来看待的原因吧。
盛予今：“老板，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赚钱还你钱了。”
况序压着嘴角笑了下，看着女孩卷翘纤长的睫毛缓缓扇动，她一双浅瞳很特别像琥珀一样很清透。
女孩说完便转身朝奶茶店方向走。
她穿着南音的黑色羽绒服，个子不高脚下一双棕色雪地靴，头发盘的干净利落，别人穿羽绒服都显得很臃肿显胖但在她身上却还是能看出她很瘦。
在盛予今转进奶茶店门口后，刚才那位“巴掌女士”从另一边的转角出来到况序面前。
“刚才演的还行吧？为了增加真实性，扇巴掌是我即兴演绎的细节，我就说不找我演女一号的导演都是没眼光嘛。”
巴掌女士是况序在影城找来的万年龙套姐，她对自己的演技很自信，坚信这么多年火不了是导演没眼光，“诶，我怎么看刚才那个女生也是你找来演戏的？你早说我就和她对下戏了嘛。”
况序没回答冷然地顶着顶腮帮走上车，从车窗递出一个信封，说了句，“烂死，差点穿帮。”随后发动车离开。
“巴掌女士”拆了信封拿出里面的钱数了数，正正好五千，她看着汽车尾气扁嘴，“嘁，跟有病似的，找两个人陪他演戏，连个摄像机都没有，导演都不是的人好意思说我演技烂麽？”
-
下午一点奶茶店的兼职结束，盛予今回出租屋休息了会儿，换了双棉袜，把换下来的袜子洗了晾上。
她的出租屋很小，大约只有三十平，床和客厅是用帘子隔开的。
两点半的时候出门去学校，她住的是老式居民楼，小区里大多都是老年人，平时还算安静。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到学校，她到教室放下包盘腿坐在等上课。
林一舟和池辰予过了不久一起来了，她没有太关注他们低头从包里拿出待会儿要考核的曲目看谱子。
盛予今视线盯着谱子，余光中突然看到一个身影盘腿到她对面坐下。
池辰竹：“今今，你在看什么？”
突然亲切的称呼，盛予今下意识有些警惕地不习惯，在她父母那里叫她今今的时候只有在有人上门讨债的时候，用她做借口装可怜才会叫她今今，其余时刻都是喊她全名。
她对于这个称呼下意识厌恶和应激。
盛予今缓然抬眸，池辰竹对她说：“今今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小时候见过。”
盛予今一脸茫然地看着池辰竹，瓜子脸，眼睛偏丹凤眼，在她的记忆中对池辰竹的印象只是在学校遇见打过罩面，没有小时候见过的记忆。
看她不记得了，池辰竹嗐了一声，“真不记得我了啊，好伤心呢，我们两家还是亲戚呢，我妈妈在街道办工作的呀，你的户口还是我妈妈帮你补办好的。”
听到户口的事，盛予今依稀有了点记忆，她母亲生下她的时候一直没有给她报户口，拖到她要上学的时候没法才去补办的，当时带着她去求的亲戚，亲戚身边带了个小女孩。
她记得那个小女孩，和她一样大，但论辈分比她大不少，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她忘记长什么样了。
盛予今：“哦，户口的事，谢谢，我该叫你……？”
池辰竹笑了声，“论辈分的话，你得叫我姑奶奶，不过我不喜欢把我叫老了，你以后就叫我池辰竹吧。”
盛予今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浅浅的，“好。”
老师进来了，池辰竹起来退过去和林一舟站在一起，盛予今也站起来过去和大家一起站成队伍。
钢琴老师是有名的钢琴家，何羽双，她穿着高跟鞋走进来扫视了一圈说：“现在有个机会，有几个经纪公司来选合作人，你们都有机会去面试……”
所有人听到都有机会面试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发出了光芒，这就好像是前途不明的黑暗道路上突然出现一到光口，好像能看得清前面的路了。
“不过你们每个人的水平都不相同，想让最大程度的能让更多的人签约，你们就不可能所有人都能solo，组团也许更好。”
何羽双考虑得比较全面，资质天赋好得带一些平庸的，平庸的少分一点歌词，再差也能被盖过去，去露个脸或许观众眼缘好就出名了，出道这种事不完全看专业，也要看平台看资源。
而且靠着南音的背景如果能被经纪公司看上签约的，至少不至于被埋没在无人知晓的盲目努力中。
盛予今想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
何羽双拿着名单看了他们上一期的独唱考核成绩，盛予今又是A 排名第一，她抬眸道，“盛予今。”
盛予今缓缓举手。
何羽欢看了她一眼，形象好，长得清冷又白皙小巧，便说：“你主唱，你带一个男吉他手给你伴奏唱合声。”
她点头听老师的。
接着何羽欢给其他人分别提出了组队建议，有的三人组，有的六人组，都是基于专业和形象提出的组队。
林一舟也是被建议两个人组队。
盛予今没想好让谁和她一组，在班上她熟悉的人就只有林一舟。
林一舟吉他弹得不错，不过他们不可能合作的，除了他们现在的闹得很僵之外，他应该也是想找池辰竹搭档的。
她猜想那天晚上从林一舟嘴里所听到的家里介绍的对象大概就是池辰竹吧，他们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池辰竹看样子也很喜欢林一舟。
讨论完经济公司选人的事，他们接着上钢琴课，每个人弹一段落。
下课时，盛予今拿着包准备离开，林一舟上来说想和她谈谈。
她看教室里的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便点头同意，说：“就在这里说吧。”
林一舟看了眼教室里还没走完的同学，顿了顿略有点避讳的样子，压着声音，“你如果想报复我不用选况序那种公子哥，他交往过很多女生，他就是图新鲜感和你玩玩，要是他知道你的家庭困难，过两天就不要你了，别以为男人不考虑女人的经济情况，谁愿意扶贫啊。”
盛予今：“说完了吗？”
她语气渐冷。
林一舟的这些话，盛予今觉得乍一听是关心实际听起来真的很可笑。他们分手是因为他劈腿在先，他不仅没有歉意反而还在这里言语打压她。
她不明白她的家庭条件不好难道是罪吗？就活该被打上烙印反复被熨烫吗？
她和林一舟在一起的时间里，林一舟经常和她说谁家里当G的，谁家里有钱开豪车，谁家底厚转而来和她家的情况对比，好像想让她彻彻底底知道她就是个出生不好的人，就该接受原生家庭的审判。
林一舟一副阶级高于她的姿态，带着大发慈悲地语气说：“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和好，还是像以前一样。”
“予儿~”一声清冽带着懒调的嗓音从教室外传来。
她转头望去，况序身穿黑色飞行服靠在教室外的墙上抱着手臂，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他的车钥匙圈。
他散漫地走过来手搭她肩上，盛予今心跳突然慢了一拍，仰头问，“你怎么来了？”
况序侧目淡笑轻挑了眉梢，眼里勾人，“我来接你下课，陪你去兼职啊。”
盛予今莫名觉得况序来了让她松了口气。
林一舟提出和好是她没有想到的，明明还和池辰竹聊的很开心，突然说和她和好让她措不及防。
还好况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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