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镜:“不了,去福禄客栈。”
段家早在他离开时,便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么多年来,无人打扫收拾,只余一座废墟。
他们在福禄客栈暂且住下,稍作休整,准备翌日再去旧址看看。
肖宇的人并不知宋时镜要去的会是瞿溪,所以宋时镜暂时也不用担心会被巡捕房的人找到。
但瞿溪的人对他太熟了,回到瞿溪后,他便立马易容成了江洋大盗宋时镜的模样。
宋时镜休息了一晚,眼睛较之昨日看得越发清楚,虽还是看不清,却已经能见着大概的形状,就好比花荣站在他面前,他可以看清对方穿的是身藏蓝色广袖宽袍。
“我记得,小时候,你很喜欢穿红衣,乍眼一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小姑娘。”
花荣不由得打趣他。
宋时镜对儿时没什么印象了,听后只是轻嗤一声,冷笑:“是吗?那我以后也穿红衣,你看我还像姑娘吗?”
最像姑娘的,分明就是花荣自己。
枫越在外等得着急,不免催促道:“主子啊,你和段公子还没收拾好吗!”
宋时镜率先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花荣紧随在后。
“在外还是叫我宋时镜,段镜这名万不可再提。”
枫越心领神会的点头答应,他抬眼去看花荣的脸色,对方却根本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满眼都落在宋时镜身上。
枫越听见自家主子极其认真的对宋时镜说:“昨日我说,会帮你的话,是认真的。”
他胆寒的抖了抖,突然觉得自家主子说起承诺来,会如此诡异。
枫越立马移开视线,转过头去,挠挠耳朵,假装听不见。
宋时镜点了点头,语气十分敷衍:“我知道。”
花荣有些泄气,不再开口。
宋时镜的脚踝还未消肿,走路有些滑稽,花荣见状,就更加心虚了。
走在熟悉的街头,宋时镜心中百感交集,走过这条街,再右拐,就到天曜盟旧址了。
往年,瞿溪镇上最繁华的街道,如今看来萧条不已,街上叫卖的小贩依旧,百姓却少了很多,更不见多少姑娘。
也有见着零星的几个姑娘,却都戴了面纱出门。
花荣:“瞿溪这两年发生了什么,怎么如此萧条。”
宋时镜看不清,只得问他:“我前两年回来看过,没什么变化,可是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花荣又扫了一眼街上的行人,道:“奇怪,你们瞿溪的姑娘都不爱出门的吗?”
宋时镜:“........”
“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花荣思索着:“那就奇怪了。”
他说着,转头给枫越使了个眼色。
枫越眼睛瞪得像铜铃,但还是任劳任怨跑去问行人了。
他走后,宋时镜才慢慢觉出味来。
宋时镜:“你的意思是,镇上不太平。”
花荣沉着脸点头:“大盛国泰民安,民风开放,不该会出现这种情况才是。”
枫越很快问话回来,面色有些凝重,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两月,瞿溪出现个采花大盗,不少妙龄少女都遭了迫害。”
“瞿溪百姓人人惶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让家中适龄姑娘都闭门不出,就算要出门,也要戴个面纱才行。”
“听说那采花大盗精通易容之术,有着千张面孔,可以变幻成其心中最想见的那人。”
花荣来了兴致,他打趣似的拍了拍宋时镜的肩头,调侃道:“你们都会易容,你说,他的易容术,有你的精湛不。”
宋时镜蹙眉,将花荣的手拂开。
得知有采花大盗时,他也只是冷笑说着:“呵,那巡捕房的人,若真如此闲,这种事,为何不管上一管,非盯着我不放。”
正说着,三人就已经走到了曾经的天曜盟旧址处。
八年已过,这处荒无人烟,对面的老字号点心铺不知何时已搬走了,斜对面,是家钱庄,掌柜的同段家经常有生意往来。
那辉煌大气的府邸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被烧焦摧毁的断壁残垣,一片焦土废墟中,只能依稀见着曾经的繁华气派。
他们三人太过醒目,宋时镜本想让花荣和枫越在外等他的,但花荣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说什么都要跟着,甩都甩不掉。
“我记得,以前这里有架秋千,前边是一片莲池,我还坐过,当时还是你推的我。”
花荣看着熟悉的宅邸,记忆里的模样逐渐变得更加清晰。
宋时镜没说话,但已经在心底承认了花荣说的话的确都是事实。
在他丢失的记忆里,也许真有花荣。
再次回到故土,宋时镜心中百感交集,难免会有触景生情的情绪。
这是他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他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八年。
那夜的大火和厮杀,仿佛就在昨日。
满目都是惨死的族人,血流成河,触目惊心,段家一族整整五十八口人,在他眼前一一倒下,他们都让他好好活着,他痛到肝胆俱裂,往日的自负桀骜,都是笑话。
他保护不了自己最亲之人,如此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兄上的血喷溅在自己脸上时,他被人废去右手手筋,被人逼着下跪认输。
他怨过,恨过,最后在八年的蹉跎里,逐渐将怨恨都深埋心底,他开始害怕,怕痛,怕苦,更害怕死。
他想,若不报仇,他应是无言再见那些死去的亲人。
他只能苟活着,因为他们都想让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可到底,活着比死还难。
“你们都想我好好活着,可比死更痛苦的,是生不如死的活下去。”
宋时镜口中喃喃着,眼神悲戚,声音近乎哽咽,眼尾也早已泛红。
花荣有些心疼的拍拍他的肩,温言劝道:“别难为自己,都过去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出当年杀害你全族的凶手。”
宋时镜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很快整理好情绪,他踱步走向记忆里的位置。
“当年,我段家之所以会被灭门,皆因吃了有毒的饭菜,那饭菜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味馨香,嗯…就像是茴香的味道。”
“我们都以为是厨子换了调料,没有深究。”
在那之前,是他告诉的厨子,说平日里吃惯了那些味道,让厨子多换着花样来做,这才让人有可乘之机,在他们饭菜里下毒。
“大火后,我曾回来找过,没有发现线索,也许会有疏漏之处,时隔多年,不知还能不能找出点什么。”
宋时镜看不清,只能一点一点去摸索。
他去的地方是厨房,这里离主院很远,加之厨房有水缸,这里烧得并不严重。
只是长年无人收拾整理,灶台蒙灰深层,蛛网遍布,还有许多不知明的黑块,应当是未用完的菜,经过八年的沉淀,腐烂生霉,最后变成一摊黑块。
“可以给我讲讲,你这八年里,都经历过什么吗?”
花荣印象里的宋时镜并不是这番模样。
宋时镜在一堆坛坛罐罐里翻了翻,忽闻花荣问他,他怔愣片刻,有些抵触的蹙眉,随即漫不经心道:“还能做什么,各地行窃。”
花荣不死心:“宋时镜这名字出现在江湖时,是三年前,在那之前,还有五年。”
宋时镜没空理他,他拍了拍手,将手中污秽拍干净后,便迈步来到院中。
厨房外有片空地,段府的厨子没事的时候,会在那片空地上种些小菜。
经过八年前那场大火,空地上只剩了些杂草。
花荣随意扫了眼,有几株草有些眼熟,他好似在哪儿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枫越,你有什么发现吗?”
枫越还在厨房里翻翻找找,闻言头也未抬:“没有。”
这都八年过去了,要有线索早就找不到了,更何况,也有可能是那背后之人事后又回来销毁了线索。
“既然找不到线索,我们先走一趟程珂家里。”
就是不知,程珂有没有被人灭口。
程珂是他奶娘的侄儿,八年前,奶娘曾向他借过一百两银子。
宋时镜知道,这银子绝不是奶娘借来给他儿子娶媳妇儿的。
奶娘的儿子当年只有十六,还未及弱冠。
他托人打听,才知,是因为她的侄儿。
因为是奶娘的侄儿,程珂在段府讨了个厨房打杂的活计,可他好赌成性,平日里有点闲钱都去赌了,在外欠了许多赌债,还不上银子,只得向奶娘去借。
奶娘借了几次,最后实在没了法子,便同自己开了口,可他不想那个吸血鬼一直纠缠着奶娘,所以并没有借那一百两银子。
或许,当年程珂在段家的饭菜里下毒,为的就是杀人取财,去还赌债。
亦或者,是受人蛊惑,他帮忙下药,事后拿到银子。
但不管什么原因,都是为了银子。
“程珂此人,死不足惜。”
花荣对这人没什么好脸色,于他而言,像他这种背信弃主之徒,就算是被人杀人灭口了,也是大快人心才是。
宋时镜:“的确,他确实该死。”
“但是现在,还不能死。”
“我听奶娘说起过,她老家在怀乡,离瞿溪相隔一个镇,来回一日。”
天曜盟旧址找不出线索来,为今之计,只能从程珂身上下手。
三人又驾着马车出发去怀乡,在日落西山时,他们正好进了怀乡镇。
诡异的是,怀乡镇上,外出的姑娘也很少,各个都蒙着面纱。
看来这采花大盗也来过怀乡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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