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党馨这个小插曲。周岩对睡眠舱疗法挺满意。
开始医师只是让她尝试一下，如果有兴趣再继续，并没有详谈。
从睡眠舱出来后，医师见周岩表情满意，主动与她谈睡眠舱疗法实验成果，有多少人在睡眠舱疗法下治愈了原来焦虑、抑郁的情绪。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花费。
做为打工人，在面试时无论面试官把公司前景说得有多天花乱坠，打工人最关心的还是薪酬待遇待遇问题。
“需要多少钱？”周岩单刀直入问。
“诊疗室最基础的疗法有纯睡眠舱入睡催眠法，前三次是三十分钟，后续可根据患者情况延长至一小时，七次为一个疗程，金额原本是12999元，不过最近有活动，一个疗程只需要9999元。”
“这是最基础的疗法，初次之外诊疗室还有精油spa辅助疗法，只需要18888，您就能体验到精油spa按摩，让您的身体与肌肉全部放松再躺进睡眠舱，疗效会更显著。来诊疗室的老客人更喜欢这个套餐。”
周岩听完，心里默默计算一次治疗单价。
作为一个游戏公司的小主管，她能掏这个钱，但不想掏太多。
“我先试试基础疗法吧。”周岩说。
在前台交了钱，登记万个人信息，周岩还预约了下次治疗的时间。
临走前，那位全程陪着自己的医师主动给周岩递来名片。
“这是我的个人名片，上面有微信添加方式，有问题欢迎随时向我咨询。”
周岩收下名片瞄了一眼，柔白色的名片上用黑体字印着“许毅”两个字，下面写着工作职位、联系方式。
“好的许医师。”周岩点头。
有了一次经验，第二次治疗轻车熟路。周岩躺进睡眠舱，在高中的房间里醒来。
贴满海报的小房间，粉白格子床单，床头挂着的雏菊形状的玻璃风铃。
敲门声响起，周光雄喊她起床，领着她下楼吃过早餐。
还是去吃牛肉粉。进粉店之前，周岩先去便利店买了一包口香糖。
周光雄点了两碗牛肉粉。他先吃完粉，放下筷子，伸手进口袋里摸烟，刚拿出烟，周岩见缝插针夺过去。
“爸爸，吃口香糖吧，抽烟对身体不好。”周岩把烟放进口袋，拿出口香糖放到桌面上。
周光雄没拿，在懊恼周岩抢他烟的事，“诶，这玩意没滋没味，岩子，把烟给我。”
周岩不为所动，“你吃了口香糖我就给你。”
周光雄无奈拿起口香糖抽出一片放到嘴里，“可以把烟还给爸爸了吧？”
“口香糖不能吐，吃完五片才能抽烟。”周岩把香烟还给周光雄。
吃过早餐，周光雄继续开车送她去学校。
周岩不知道她的潜意识内到底有多在乎这一次的研学。虽然党馨发生的意外看起来疑点不少，但她自认为这件事的重要性远没有这么高。
至少跟周光雄比起来并不重要。
不过她还是乖乖上了大巴，上车前不忘叮嘱周光雄：“记得要吃完五片才能抽烟。”
“知道了知道了。”周光雄无奈地催她上车。
周岩坐上大巴，拿出随身听听歌。
和第一次不一样，这次叫醒她的不是党馨，后桌的女生拍拍她肩膀：“班主任上来点名了。”
周岩回头看女生，女生是副班长来着，跟她一个姓氏，好像叫周青来着？
周岩乖乖地拔掉耳机，果然看见班主任拿着点名册上车。
“人齐了没有？人齐了我开始点名。”
没人有异议，班主任开始点名。
“陈诚。”
“在呢。”
“陈明骏。”
“在。”
“董明月。”
“在。”
……
班主任点了一圈，直到点到周岩的名字。周岩应声，班主任合上点名册准备下车。
“老师等一下。”周岩叫住班主任。
“怎么了？”班主任回头看她。
“党馨是不是还没来？”周岩问。刚才点名班主任也没点党馨的名字。
班主任短暂的沉默后向周岩投来一眼，厚厚镜片下的眼神晦涩难懂。
“为什么问她？你不是不希望她出现吗？”
……
周岩醒了，入眼是狭窄的睡眠舱顶。
金属舱内，藏蓝色天鹅绒的顶部缀满会发亮、材质不明的亮片——如同将星辰揉碎了洒满在天鹅绒的屋顶上。
周岩无心欣赏，她想骂脏话。
按下出舱键，周岩暴躁地扯下连接装置，抬头问许毅：“为什么我都在重复做同一个梦？无关紧要的事情还这么多？”
她只需要梦到周光雄、梦到那些她遗憾但是没有机会改正的事情不就可以了吗？
许毅脸上带了一副细边银框眼镜，面对周岩的无名火，他态度淡然，“很抱歉，这个问题我并不能给您一个具体的解释。就像很多人会梦到自己完全没印象的陌生人一样，潜意识中的东西并不受个人主观意识影响。”
“所以我不能决定我要梦到什么？哪怕我很确定我最渴求的是什么？”
许毅点头，“也许您再多一些耐心看看？一个疗程，这才是第二回。”
经典的车轱辘话术，周岩感觉她但凡遇到售后问题都会听到类似的说辞。
“没有其他方法？”她只关心这个。
“也有。”许毅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镜框。周岩注意到许毅手腕上带着的腕表。
周岩对腕表了解不多，唯独记得这个牌子，因为她公司老板是这个牌子的死忠粉。
真有钱，这才是上班来体验生活的。周岩想。
许毅给她的是一块手环。钢制的银色手环中心是方形显示屏，显示日期和时间，侧面有个凸出的圆形按钮。
“要是您不喜欢这个梦，按下这个就能终止。”
周岩问：“我在梦里也能按下这个？”
“当然。”许毅笑了笑，“这个手环会跟你一样进入梦境，当然，也只有您能看见手环。”
这么高科技？周岩将信将疑。许毅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让她下次试试。
很快，周岩等来第三次治疗。
她还是在高中的床上醒过来，在看到手环的时候下意识皱眉。
真是诡异的科技。
周岩是正宗的艺术生，理科成绩一塌糊涂，对科技方面的了解也少。
周岩注视手环的日期。
2026/04/15，北京时间20:01。
比她进舱时时间过去五分钟，消失的大概是她入梦的时间。
与现在共进的时间，将周岩与过去完整的区分开，她现在更像一个穿越回过去的旁观者。
现在，她是第三次旁观过去。跟前两次一模一样，在楼下吃过牛肉粉后周光雄要送她去学校。
为了防止周光雄吸烟，周岩还是跟第二次一样在楼下便利店买了口香糖，并且在上大巴前跟他约定吃完五片口香糖才能再抽一支烟。
这次在大巴上，周岩没有再戴耳机，她全程睁着眼，时不时观察车内的其他人。
她见到了很多面孔。第二次治疗她回家特意拿了毕业照对脸，现在大多数人的脸和名字她都对上了。然而她看了一圈没看到党馨。
班主任拿着点名册上车，这次依旧漏了党馨。这次周岩没有过问。
人到齐，司机启动车辆，脚下细微的震动提醒身体车辆已经发动。
大巴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抵达金蓝水镇。
蓝水镇虽然叫镇，其实就是个村，依山傍海风景宜人，有不少风情屋跟民宿。
周岩跟着步调下车，一下车，看着蔚蓝色的海岸线，吹着和煦的海风，心旷神怡。
她有多久没休假了？这整年第一次休假还是上次晕倒住院。
激动的人不止她一个，车一靠边学生们都激动的不行，开始商量要怎么玩，十分吵闹。
周岩瞥了眼周围兴奋地上蹿下跳的学生，内心感叹还是上学好，人一开始上班，老人味都出来了。
她没有感慨太多，因为同为打工人的班主任适合出现提醒：“说好了啊，别下海，六点我点名。”
学生们都装着乖巧说好，等班主任一走又说班主任煞风景。
周岩倒是有些理解班主任，同为打工人，都不容易。
自由活动时间，学生们三五成群凑一起出行。周岩形单影只一个人围着海岸线散步。
转眼就是六点，班主任如期而至开始点名。
“陈诚。”
“报告老师，陈诚去厕所了。”
班主任板起脸：“什么时候不去厕所偏挑点名时去，一会儿他回来了让他单独找我。”
点名还在继续，除了陈诚，剩下人都齐了。
除了周岩外，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党馨的存在。所以失踪的只有陈诚一个。
半个小时后，陈诚依旧没出现，班主任喊了几个男生去厕所找其他地方找陈诚。
人没找到，班主任选择报警。
晚上九点，有人在树林那边的海滩上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
因为太惊慌，连发生了什么都没说。
海风冰冷地吹在脸上，带来潮湿和咸腥气味。
周岩从沙滩上起身，拍掉衣服上的沙子。
跟其他惊慌失措地学生不一样，她显得有些平静。
她跟着人流来到发现遗体的地方。
——当年，她就在人与人的缝隙里，看见党馨的白色裙子。
当时她没有去看党馨的脸，不知道最后党馨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一次，周岩选择来到人群当中。
周围人头攒动。人与人的缝隙里，她先看到两条小腿。
夜晚的光线昏暗，有人拿出手机拍照，闪光灯的痕迹在夜空下十分明显。
班主任着急地喊：“快打120。”
趴在一直做心肺复苏的负责人摇着头说：“来不及了，已经没有心跳了。”
“陈诚怎么可能死？他下午还跟我说明天要比赛游泳。”有男士忍不住哭道。
周岩意外地挑眉。
他刚才是在说陈诚？周岩拨开人群继续上前，终于挤开人潮，看见了躺在沙滩上的人。
身材细瘦的男生浑身**躺在沙滩上，聊身体被海水泡的起皱，全身泛着灰白色，双目圆睁，眼球已经变得浑浊、呈现淡淡的灰色。
——是陈诚，不是党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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